时隔多日, 再见程朔,他正披着玄色甲胄骑在枣红色的丸肆上面,和在任何地方见到的都不一样, 他的脸包在了盔甲里, 丸肆也是。

此时的丸肆, 也看不出了往日是如何撒娇卖萌的,它正焦躁的单脚踏着,似乎随时做到了冲锋陷阵的准备。

一人一马与身后的钢铁洪流, 猎猎飘扬的旗帜组成了杀气腾腾的场景。

他们把悬崖包围,被挟持的白悠悠和汐月脖子上架着刀, 军队分流让她们和云琅他们汇合, 在交错而过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云琅他们现在看起来并不好。

而白悠悠也是终于看到女主后宫团里素有智囊团之称的方艾。

他一身蓝色儒衫,此时正愁眉不展, 显然在白悠悠被绑期间他们已然有了一次针锋相对的较量, 而落到这步田地, 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按照他们的设想程朔至少应该身死在某次设计之中才是, 方艾面上十分不好看。

只能说, 无论多少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和实力的面前都是螳臂当车,尤其是当这股力量是如此的不屈不挠, 势不可挡的时候。

兵败如山倒, 也可能是失败和挫折,几乎要击垮了面前这个男人, 方艾脸色惨白, 本来想让白悠悠和汐月逃跑, 把他引走, 在苟延残喘些时日。如今只有走这最危险的道路了,他摆手让死士推出了白悠悠和汐月,让她们站在双方势力中间。

方艾强声,但书生的力道听起来就是软绵绵:“程朔,现在你最亲近的两个人。皇后和太后就在这里,这次距离的这么近你应当能够看清,是真的了吧?”

白悠悠看到遥远之处,背光高大仿若遮天蔽日的男人身影,距离虽远,可早已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他沉声开口,“把她放了。”

是程朔,这些天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她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云琅上前,先是看了白悠悠一眼,嘴角上扬,故意在边上接口说道,“她?陛下是指谁呢?”

程朔从马背下来,他一只手放在刀柄上,脸上没有一点调笑的意思,力若千钧的往前走了几步。

女主后宫团立刻神经紧绷起来,尤其是云琅,他瞳孔几乎缩成针尖,“程朔,你若是再不打招呼往前走一步,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可就没活路了。”

程朔闻言停了下来。

他声音里带着一股彻彻底底的寒意,“如果你们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孤对你们紧追不舍的原因。”

“她是孤的逆鳞,你们若是敢碰她一丝一毫,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里没有焦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相反,只要把她放了,孤可以放你们平安离开这里。”

“哦?一个暴君的话足够相信吗?”云琅看他果然没有轻举妄动,笑着说道。

“君无戏言。”

云琅从嘴里发出一声类似不屑的笑声,随后高声喊道,“好啊!陛下想要人?可以,那就麻烦您令人退避三尺,自己亲自来吧,就是不知道您是否敢呢?”

程朔用实际形容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握在刀柄上的手举起示意,那些肃穆无言的黑色军队,立刻就像潮水一般有序的退了下去。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孤身走来,没有丝毫胆怯。

“且慢!”云琅再次开口,轻挑的声音沉凝下来。

“先把你身上的甲胄,武器,全部扔了。”

程朔顿住,略带讽刺的说道:“云琅,看来你是被孤吓破狗胆了,孤一人,你也怕吗?”

他紧接着说,“不过你怕,孤可不会。”

云琅闻言脸上也很不好看,只是抚摸着空**袖子,压着怒意没有说话。

白悠悠不得不庆幸现在拿着她的是青濯。

程朔解下腰上的佩刀扔在地上,在远处卸甲,落地后露出里面一身包裹着健硕修长身材的紧身黑衣,随后摘取头盔,露出硬朗坚毅,剑眉朗目的面孔。

可就算这样也远远不够,云琅还在试探他的底线,“臣还不甚放心呢,请陛下接着脱吧,我不说你不许停。”

白悠悠:……被电视剧荼毒的大脑一时之间觉得这句话有点诡异。

程朔顿了顿后,接着就开始宽衣解带,似乎是知道他的目的,脱去了上身衣物,黑衣褪去,动作不停,一层一层,干净利落的露出了小麦色的精壮上身。

“好了。”云琅出声。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衣物,小声嘀咕,“竟然没有吗?”

他想看到什么?一瞬间白悠悠想到了自己身上当做贴身小马甲穿的护心甲。

在天寒地冻中□□着上半身的程朔慢慢走近,一块块鼓起来的肌肉像雕刻的大理石那样绷紧着,倒三角的身材,骨架宽大,猿臂蜂腰,上面纵横交错着丑陋的伤疤,白悠悠的目光不由往下,看到那一个个小格子似的腹肌。

身材真好啊,明明穿着衣服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啊,这也太有料了,不是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白悠悠艰难转移视线。

“现在可以放人了吗?”程朔走近敌人包围圈,扫视一圈后复而盯着云琅朗声说道。

“放人?呵,当然可以,可是你不是还没说你要哪个吗?”

“现在在我们手上的可是有两个女人。”

云琅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选吧,皇后还是太后,现在只能给你一个。”

啊这。

他们还不知道程朔已经知道女主叛变,以为程朔还对汐月心有余情,营造这种两难的选择,如果真的是这样,一面是骨肉亲情,一面是心头挚爱确实令人难以抉择。

白悠悠转头看到女主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她也正看过来,抖了抖嘴唇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此时,多年的写作思维在这画风熟悉的狗血剧情面前,白悠悠忍不住在脑海里发散。

这要是个火葬场文那就是没选女主。

女主决绝的跳崖\跳轮回台\跳城墙,然后男主他目眦欲裂,追悔莫及,伸手大声SAYNO后白了头\红了眼\流了泪,从此开启渣男追妻火葬场剧情。你来我往,虐身虐心,从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老娘让你高攀不起!

接着再回忆男主伤心往事等洗白剧情后甜蜜HE。

这要是个修罗场文那就是选了女主。从此开始和男配们争风吃醋,为每周到底谁一三五,谁二四六,周日是一起上还是让女主休息一天而强行降智小学鸡一般的大打出手。

最后女主看不下去,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再打啦!要打去练舞室打!最后看着都鼻青脸肿的男人们……女主不忍心说道你们每个人我都舍不得啊!

男一二三四五和平规划,甜蜜HE,当然现在这样的剧情已经被河蟹爬过了。

程朔没给白悠悠太多瞎想的空间,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放了我母后,剩下那个……随你们处置。”

白悠悠还在构想的剧情里,好家伙!他选了渣男火葬场!

不过当白悠悠接触到他的沉静眼眸就知道他并没有说笑。

汐月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似乎连思考都不需要,脸上一点多余的犹豫表情都没有,脸色变得十分惨淡难看,任谁就算拥有了一切,但是面对别人选择被放弃都会这样吧?

“程朔你……”

男主——

一个现在以一己之力让女主,男二,男三们彻底改变了脸上颜色的男人。

如果忽略自身的危险,站在上帝视角里,这一幕应该挺有意思的。

几个人暗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好,那就如你所愿。”云琅挑动眉梢,看着真是缠绵春意,他是那种就算冷着脸也让人觉得似笑非笑的桃花相。

青濯把她往前推,走了出来。

终于到了这个环节了,她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紧张,能够成功逃脱吗?

押着她的这个人可是青濯啊!要说他们没点什么计划,打死她也不信,这是一个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刺客啊。

她预感到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果然在她接近后青濯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把她往前一推,像是人肉盾牌一样借用她身体作为阻挡,进行了计划中的暗杀!

虽然比拼正面武力他绝对不会是程朔的对手,可他现在是半身脱个精光毫不设防的状态,白悠悠眼角余光瞥到漆黑的暗芒,干脆主动毫不犹豫的朝着程朔扑了过去。

随后就感觉到背后一痛。

程朔表情变得很恐怖,是白悠悠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将她揽在怀中,只手擒青濯刺下来的手拧下暗色的匕首,手臂肌肉上的青筋虬结,血脉偾张,把人像风筝一样甩了出去。

云琅见状连忙飞身接住了青濯快速飞回的身体,但他没想到这冲击力会这么大,整个人也被撞得往后,踩在地上,拖行了一段时间,地上尘土飞扬,又腾腾腾的往后退后了好几步,捂着心口,面色一白。

青濯接力后翻身落地,一只手臂错节扭曲成麻花状,软哒哒的垂下,显然是被废了,他那张素白的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后,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站起来擦拭着嘴角。

失败了。他面色复杂的看着白悠悠,他出手很快,暗器涂有剧毒,见血封喉,可白悠悠就像是知道他会刺杀程朔一样,先发后置的正好接住了这一刺。

而云琅在旁边压下心胸中翻涌的气血。死死盯着程朔,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异样,他心中骇然,刚才感受到的,好恐怖的力量,那个时候要是他用出这样的力,区区一只胳膊怎么可能挡得住,竟然从来没有使用全力……

这家伙,真的不是怪物吗?

不过,就算是怪物又如何,程渃派来的那些裹着黑色面纱的死士把白悠悠和程朔团团围住。

就算外面有光靠马匹就能踏平他们的军队又如何,远水救不了近渴,等他们来救驾,人已经死了。

云琅冷冷一笑,就算力大无穷又如何,手无寸铁的人再强壮,也不过是一头困兽而已。

白悠悠感觉到紧得差点勒死自己的力量,她没被刺死,现在快窒息而死了,“放手啊!”

“抱歉,母后,你没事吧?”程朔松下来手,他一直沉冷淡定的神色,现在居然难得一见的慌乱起来,他一摸身上光溜溜的,“我有解毒的药丸,该死的,在衣服里面,我去拿!”

“不用,我没受伤。”白悠悠连忙说道,那一刺没有穿透护心甲的防护,后面青濯似乎收了力量。

程朔用手摸向她的后背,从刺了个通透的棉衣里伸指进去,触到温热热的心甲才松口气。

她感觉到环抱的力度顿时松弛下来。白悠悠心里叹口气,虽然知道危险,但她已经想过了,现在这种情况本来就艰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本来就是武力值巅峰的男主受伤。

如果他受伤,那本就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男配们一定会立刻上前分食他的血肉,而自己失去庇护,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主动投奔和被人捕捉,那可是两种待遇。

现在面对被一众人等包围起来的架势,白悠悠终于忍不住看向了背后的悬崖,就像是存在无限的**力,一开始就知道它的存在不会是毫无用处的。

她眉头一皱,还是要跳它吗!

要是按照小说剧情说的,那跳下去应该是不会死的,可事到临头谁知道啊,谁想把小命交给虚无缥缈的命运啊!退一万步来说,她恐高啊!!!

“真是令人感动!”云琅他踏步走出来,“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之情简直闻之落泪,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带着您心爱的太后娘娘,一起去死吧。”

他一挥手,并没有像和白悠悠单独相处时候那样嬉笑言谈,多说废话。

面对程朔这样的人,可不是猫拿老鼠,花了那么长时间,他摸着自己的还未适应失去手臂的身体,目光一暗,付出这么多代价。

就是要快刀斩落,早早按死,多活一秒都让人不安。

死士们得到指令唰唰唰的抽出了刀剑,组成一个新月的形状,逐渐收拢阵式包围上来。

白悠悠见状拉着他的手向往后退,看来是没办法了,对着他说,“要是不行,咱们就……”他一转头就看到某人大冬天的都被人逼着光膀子了,现在看起来居然还十分临危不乱,也没看出哪里冷的样子,见她须发无损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母后无碍便万事大吉。”

马上就有事了啊喂!

他从容自如的反拉住白悠悠的手,一点也没被上百人围起来的紧迫,“请放心。”

说完后就转过身,勾起唇角,淡然一笑,反而对冲着包围上来的死士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动手吧。”

他在搞笑吗?命令他们的人?

云琅一直在关注着一举一动,此时正疑惑,可心里突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觉,他与方艾对视一眼,俱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难道说,回来的人你检查了吗?”

方艾脸色更加难看,“都对过暗号的,不可能!”

可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死士当中出现了叛徒,好几个人原本处于包围阵列的人突然动手反水杀了身边的人,那些死士完全想不到,就被人用后面以刀抹喉。

而在那些即将发生之前,一只宽大粗糙的手掌将白悠悠的眼睛蒙上。

“血腥场面,母后还是不看为好。”

虽然身边危机四伏,但听着这不疾不徐的声音,她就觉得相当安心。

“母后相信儿臣吗?”

“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