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远处的山岳被搬到了面前, 脖子都快仰断了,

她佯装的太后气势微弱下来,斯斯艾艾说, “我, 就来随便看看, 嗯,看到你吃得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她心里瀑布泪。

呜呜呜, 好可怕啊!她想回家了!

哪知程朔闻言却把眉头轻轻一皱。

已经慌了的白悠悠开始过度解读: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是不是要狗带了。

她正在心乱如麻,却听他转头对着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宫女低声喝问,“你们就让太后这样过来吗?”

一众宫女也不比她好哪里去, 两股战战地下跪高呼陛下恕罪, 陛下饶命。

“祝野。”他表情冷凝地喊了一声。

不知一打哪儿来的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从旁上步, 从手上递过来一件黑色大氅, 肩头簇着绒鸭羽, 只是这衣服明显不是她的尺寸, 程朔把它展开,简直像一块毯, 就往她身上一裹, 足足拖地半尺有余,最重要的是还很重。

现在不只是头重了, 身体也重了, 她整个脸被包得只剩下半张, 有些蒙圈。

“天气冷了, 母后还需要多加注意身体才是。”

“来人,把地龙烧上。”

他再转回头来,那张冷峻的脸一改刚才面对宫女的疾言厉色,神态温和下来不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恭顺的。

“您是畏寒的,儿臣还记得。”

白悠悠:原来这个太后和她一样。

他口吻平淡的对着原本在屋内的一众男子说道:“今日商讨之事改日再议吧,你们先退下。”

于是那些俊得俊,俏得俏的男子,纷纷恭敬弯腰从白悠悠身边走出门外。只是有几个,有些好奇的从下而上偷觑一眼。

这就是传说那深宫之中从未露过面,陛下的生身母亲,居然长这样吗?

似乎未免有些太过年轻美貌了些。

程朔微不可见的皱眉,侧过身不着痕迹的用自己高大的身材遮住了那些男人的窥伺。

待到所有人退下,门外宦官将门拉上,在逐渐温暖的殿内就只剩下程朔和白悠悠。

等下,她看着外面,简直望眼欲穿,她也想走啊!

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做出失礼的事。

“不知母后不远前来,亲自找儿臣,欲为何事?”

她找了个圆凳坐下,程朔垂手而立,做聆听状。

她慢慢的,又偷偷看他一眼。

他鹰隼一般的眼眸,刚才他发怒时只望一眼就叫人发寒,现在静如黑夜,看起来倒是没那么令人心里慌张了,但那余威犹在。

“现在没人了,母后可以说明来意了。”他含笑说道。

本着兴师问罪的名义,现在她成功转变成了唠家常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和颜悦色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不是新婚了取了个皇后嘛,人家小姑娘也怪可怜的,你怎么不去看看她?”

“再说,这个……皇嗣为重。”她努力回忆宫廷剧里的太后都是怎么劝陛下去后宫溜达,播撒种子的。

“是她去找你了。”程朔不言反问。

“算是吧。”白悠悠不想他迁怒,硬着头皮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后,你的婚姻大事,我肯定是要关注的。”她说完脸上带着几分忧虑,“怎么了你是……不喜欢了吗?你至今一妃未纳,只有一个皇后在身边陪着,若是连她也不中意,那……”

她文绉绉说话,有些不太习惯,她想试探一下程朔现在对汐月的态度如何。

斟酌片刻后才说道:“我皇室血脉,又该如何延续下去呢?”

她不敢说的太重,尽量用一种疑问的口气。

“原来母后是为此事而来。”垂手而立的程朔听完以后剑眉微挑,突然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吓得白悠悠魂飞魄散的站起往旁边一闪,“你这是做什么!?”

他居然真的跪了。

“儿臣不孝,儿臣有罪。”

“你,你快起来。”

淦!古代还有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差点给她吓出心脏病。

啊啊啊,救!假如,如果,万一……以后他们发生什么矛盾,或者她暴露了,男主想起这事儿觉得耻辱给她嘎了怎么办啊!?

论男主嘎我的一万个理由。

“儿子跪母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坦坦****说道。

白悠悠:问题是,我不是你真正的母亲啊!!

“我,我不要你跪,以后也不用跪,你快起来吧。”白悠悠就差也给这只身高体格无比霸气的男主也轻轻跪下了。

程朔听到她的自称,眸色深晦难明,抬眸后继续用正常语气说道,“那儿臣做错的事情,母亲要答应原谅。”

白悠悠连连点头,“原谅,原谅。”这一番吓,再加上身上裹着堪比棉被的大氅,她头上都冒汗了起来。

“若是母后愿意原谅,怎会不唤我名字?”

他态度坚决。

白悠悠无奈,叫他的名字吗?眼下为了扮演角色,她只好说道,“朔儿。”

程朔闻言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白悠悠本欲伸手去扶,他已经动作干脆利落的起来了,看得出是个相当雷厉风行之人,看到白悠悠动作他顺势搀住,将她按坐椅上,

“如何能够受累母后呢?请坐,这其中缘由,听我说来。”

感受到了男主的真诚恭谦和爱戴,她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感动,而且他还十分恪守本分。

“母后只知儿臣不去皇后寝宫,但母后不知的是……”

程朔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即使没有我,也有的是人替孤去抚慰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悠悠本来还在想男主与男主的差距如斯,这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心里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母后难道没有发觉吗?我朝当中的英年才俊似乎过于多了些。”

“孤的好兄弟明王,与她眉来眼去的御史大夫,在皇宫内来去自如的高手刺客……”

“在儿臣每晚趁夜处理公务时,皇后恐怕正在后宫之中和其它男人浓情蜜意,诉说愁肠,秉月细谈呢。”

白悠悠想着,她故事里确实是这么设定的没错,但故事的男主都有包容下去,可是,白悠悠看到侃侃而谈的程朔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

他眉骨有形,眼窝深凹,长得凶恶,就算语气平淡,白悠悠也总觉得里头有森森寒意。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身边出现别地眉来眼去的男人。

但是等等,明王程渃?别人不说,她分明记得程渃在故事完结之前就已经被她写死了的。

“怎么会……”白悠悠难以置信。

“他没死吗?”

程朔闻言顿了顿,“原来母后同儿臣想到一块儿去了。”

白悠悠:???

“当初孤就是听信皇后一面之词,放虎归山,现在那些朝中和皇后勾结起来的势力与程渃里应外合,令孤难动手脚,企图颠覆孤的帝位。儿臣正在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在此之前,我得把他们网罗起来……”

白悠悠听着这些话鼻尖冒出细密的汗水,也可能是屋内烧了地暖,她又盖着一层厚被子似的大氅。

她想到刚才推门进来的场景,看来是她误解了。

“你刚才不会就是要把他们……”

程朔的表情略有些遗憾,“本来是想将他们迷昏再伪装失火烧死的,母后来的不巧,否则我们的心头大患就都已解决了。”

他从善如流的把计划变成了我们,似乎白悠悠已经成为他阵营的人了。

妈耶,白悠悠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女主怎么早不哭晚不哭,偏偏今天来哭,不会就是为了破坏男主的计划吧。

她想到了汐月碰到她手时候的心声,那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吧?

她脑海里缓缓飘过一个念头,说起来一直没有和系统取得联系,会不会是系统给她的能力……读心?

她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碰了碰男主的手,然后问,“刚才那些人,全是乱臣贼子吗?”

程朔沉默片刻,“母后,若是只死那么三两个,未免明显了些,为此,牺牲一些人是必要的。”

【为了宏图霸业一点小小牺牲又何妨,只是怕母后听不得这些。】

他说这话的时脸不红心不跳,眼都不眨一下,似乎刚才那些都只是随手屠宰的羔羊罢了。

嘴上说的和她听到的,他心里想的完全合一,看来她真的有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

收回手后,白悠悠想,有了这个能力,那在这个世界里又多了一层保障。

“那我来的是不巧,没想到朔儿这么有主意了,那你打算拿女,咳,皇后怎么办?”

程朔身躯长立,垂眸望她,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意,“像她这般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子怎配做六宫之首,又怎么敢在母后身前伺候尽孝……”

“一切交给儿臣来做就好。”

他修长有力的手朝着她伸了过来,白悠悠却条件反射躲过,为了掩饰这种因为心里的警惕和惧怕而发生的反应,轻咳一声,站起来说道:“我起来在走走。”

可坐下后堆叠在脚边的厚实鹤氅被她一脚踩住。好在有个人高马大的‘儿纸’将她稳稳扶住。

没有跌的难看。

只是身为太后,她发髻上那些繁美头饰为表身份尊贵弄得尤其多,此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全都一股脑的撞在了程朔墨衣蟠龙袍上。

他的声音从上方朗朗传来,隐含关心,“母后圣体金枝玉叶,万分尊贵,朔儿请您多多保重,不要轻易有所折损才是。”

然后就低下头来贴着她的耳朵,用低沉嗓音说道,“毕竟,这世上能真正一心一意对待儿臣的,只有母后了。”

程朔故意这么说,看着她耳垂红如滴血珠子,无声而笑。

“我,不对,哀家知道了。”白悠悠一只手捂住耳朵,她耳朵很敏感,受不了这种贴近私语。

现在才发现,她一直在用我自称,应,应该不,不会被发现不对劲吧?

她实在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要站直站稳,可是发间被扯的生痛。

“嘶,疼!”她喊道。

“母后莫动,我看看。”程朔说,“是头发上的钗子勾上了。”

“那你把钗子拔了。”白悠悠脸还贴着他胸前,闻得全是他身上独有的凝神沉香,有一股凛冽厚重之感。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姿势好社死,尤其是她还是尊贵的一朝太后哎!

“稍等,好了。”

好在他动作很利索,没让白悠悠等太久。

复而抬头,就看到了原来是自己头上一只小巧的琉璃镶金边蝴蝶样式的短钗勾上他衣服上一只龙爪上了。

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扯下那蝴蝶发饰,放在手里看着说,“好像被弄坏了。”

“作为赔礼,改日儿臣再送个头面给母后吧。”

“不用了。”白悠悠听了几句是下意识拒绝,她这顶了半天就觉得脖子都快被压断了,一举一动都困难的不行,她羡慕的看着程朔一头长发束在紫玉冠里,看起来真轻松。

她实在不想要什么头面脸面了,只想头颅解放!可这话在程朔听起来就有了别的意味。

“母后今日似乎对朔儿表现的尤为冷淡。”

“我们本是天下最亲密无间的人,刚才为何借故要躲我?”

“难道说……”

他没自称孤了,那双深黑色眼眸紧迫地盯着她的脸庞,“您是对我方才作为有所不满了吗?”

白悠悠心里又是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