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折腾

营兵的各处营帐早就熄了灯火,对面的气口,灯火也是次第熄了,夜色如一头张开巨口的怪兽一般,完全吞噬了山前的一切。

两边像是商量好的,都没有向对方派出探子。

二更时分,一什军士猫着腰离开营帐,他们身着黑衣,完全融合在黑夜之中。

黑衣人悄无声息了靠近气口,估摸着还有一里的路程,什长轻轻“嘘”了一声,所有人蹲下。

什长用右手掩住口,压低声音道:“把总大人说了,不能太靠近,万一罗山峒的人趁夜反击,我们撤不回来!”

“是!”

一名士兵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什长大人,罗山峒的人……会追杀我们吗?”

“你说什么呢?”什长呵斥道:“这样的夜色,罗山峒的人敢出来送死?把总大人只是……”什长的心中没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惧,让自己说话不至于断断续续,免得被士兵们发觉,“把总大人是担心我们突入弓箭的射程之内!”

“对,对,不去送死……”

什长哼了一声,将心中的恐惧和浊气一同排出,“大家不用紧张,只要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罗山峒的人只能干瞪眼!”

“……”

什长怒道:“你们还记得把总的眼神吗?谁要是违抗军令……你们能挨得了他的一刀?别忘了新的军律,谁要是畏缩不前,那就是死罪,别说罗山峒的人,把总大人就会斩了你,再判你个脱逃之罪,连抚恤都没有……”

“是呀,只要我们敲锣打鼓吹号角,罗山峒的人还不是吓死?”

“对,对,”什长大喜,总算有人给他一点鼓励了,“我们这么近距离闹出动静,罗山峒的人,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对,对……”

“按照原先的计划,两人打鼓,一人敲锣,一人吹号角,”什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其余的兄弟,全部大声喊‘杀’,谁要是尿裤子,老子绝对饶不了他!”

“是!”

“开始!”

“咚咚!”“镗镗!”“呜……呜……”

锣声鼓声号角声声声大作。

静谧的夜色被打破,声声惊人!

阿罗刚刚躺下,听到喧闹声,顿时吃了一惊,一骨碌从**爬起来,“来人,来人!”

“大少爷?”一个黑衣人推开房门进来。

阿罗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何处传来的声音?”

“小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声音似乎是气口外传出的……”

“气口外?”阿罗大惊,“不是说明日五更天开始攻打寨子,现在是五更天了?”

“回大少爷,现在才是二更!”

“二更?”阿罗顾不上穿衣,只抢了一柄短刀在手,“爹说得不错,新来的百户官,果然是狡猾!”

“大少爷,现在怎么办?”

“还怎么办,官兵趁夜偷袭,快随我去,奥,你快去通知老爷,我这就去气口……”

“是……”

阿罗一面往气口跑,一面大声呼喊道:“所有人快快归位,官兵来了……”

“官兵来了,快……”

气口乱做一团,峒民虽然不惧官兵,但被官兵趁夜偷袭,夜色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有几分害怕,一个个点起火把,在气口来回晃动。

阿罗躲在木栅栏的后方,隔着缝隙向外看,可是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越是看不到,他越是心惊,难道官兵已经靠上来了?他大声喝道:“放箭,射住官兵,别让他们靠近!”

“放箭!”

“嗖、嗖、嗖……”

气口飞出一阵箭雨,便是两侧的罗山与横山的树林里,也是飞出不少冷箭。

箭矢飞出去之后,并没有传来哭喊声,阿罗心中暗喜,官兵没有伤亡,也就没有靠近气口,他大声喝道:“放,继续放,别让官兵靠近!”

“嗖、嗖、嗖……”

阿准带着一群黑衣人气喘吁吁赶过来,借着火把的光亮找到阿罗,心脏终于落回胸腔,“罗儿,怎么样了,是官兵吗?”

阿罗忙道:“应该是,不过,孩儿将他们赶出去了,没让他们靠近!”

阿准眼中的精光一闪,一手捋着下颌的长须,“来了多少官兵?”

“天这么黑……孩儿没看到……”阿罗一拳打在栅栏上,“官兵真是狡猾,趁着黑夜偷袭……有本事明刀明枪来,看我不剐了他们……”

“没看到?”阿准顾不上骂,他搭起眼睑惦着脚向黑暗中张望,心中忽地一动,“咦,号角声怎的消失了?”

“消失了?”阿罗喜道:“许是官兵见无法靠近,狼狈逃回了……”

“白日不敢,就想晚上偷袭,哼!”阿准的眼中,似乎看到官兵抱头鼠窜狼狈而逃的样子,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罗儿,让兄弟们睁大眼睛,谁要是放官兵靠近,今年的田租、口赋增加三成!”

“孩儿明白,爹放心,孩儿绝不会让官兵靠近气口!”阿罗向栅栏外吐了口吐沫,又道:“爹,气口这边,孩儿尽心看护,就怕有人翻过横山和罗山……二弟那边,万万不可松懈!”

“爹知道,爹天黑之前就叮嘱过横儿了!”阿准侧耳听了听,黑暗中已经失去了官兵的踪迹,便让峒民们停止放箭,“火把不能全灭,有火把在,官兵不敢太过靠近!”

“孩儿明白!”阿罗转身喝道:“留下一半火把,其余的兄弟回去休息!”

两、三里外的一处小山坳,什长四仰八叉躺在山窝里,一只脚搭在树干上,他偷偷用手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等呼吸平稳一些,故意干咳两声,“兄弟们,把总大人是不是料事如神?我们这一通锣鼓,骗了罗山峒多少箭矢?”

一名士兵翻身过来,“什长大人,据说罗山峒青壮近千,他们为何不敢出寨追赶我们?”

“你傻呀!”什长扯了一根青草叼在口中,说话的时候,青草便随着他的嘴唇上下起伏,“罗山峒的峒民都是普通的百姓,阿准不过是虚张声势!”

另外一侧的士兵道:“那上次攻打罗山峒……”

什长脸上一红,幸好夜色足够黑,谁也没看到,他“呸”出口中的野草,“把总大人不是说过吗,上次战败,责任不在士兵,而是在于领兵的将领,所以州衙才更换了百户官!”

“……”

“你们想想,”什长将周围的士兵召过来,“上次攻打罗山峒,我们远行疲惫,而罗山峒的百姓以逸待劳,今日恰好反过来,除了我们,兄弟们都在休息,而罗山峒的百姓却是被我们连连骚扰,明日战斗打响的时候,他们的双眼怕是睁不开,没准还自相残杀呢!”

“自相残杀?哈哈……”

“小声点!”什长瞪了那士兵一眼,“明日的战斗,或许我们都不用上场!”

“把总大人说,攻下罗山峒,阿准家的粮食、银子,一半归我们,我们不参加战斗,能分到银子吗?”

“看你说的!”什长换个姿势趴下,“我们袭扰敌人,难道不是战斗?”

“是呀,我们趁夜袭扰敌人,让敌人疲于奔命,就是在参战!”那士兵猛地点头,“什长大人,我们再去一次?”

“刚才不是吓得要死吗,这会知道袭扰敌人的好处了?”什长拍拍他的脑袋,“别急,这才一刻钟的时间,咱们再等等,等峒民们躺下睡觉,咱们再过去折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