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空虚的镇南关
从思明州西行，一路上山势重重，树木成荫，沿途行人又少，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不过，官道还算宽阔，又尽量避开曲折的山势，虽然马车上有数百斤蔗糖，但通行还算顺畅，只是速度慢些。
经过下石西州、凭祥县的时候，官道都是从城墙外经过，靠近城墙的地方，有简易的茶肆、酒馆供过往的客人歇脚，如果客人急着赶路舍不得耽误时间入城，后面有通铺可以过夜。
李志贤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打量着店铺的周围，在荒凉的官道两侧，因为缺少过往的客人，这些店铺显得很突兀。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将来商道繁荣起来，这些店铺已经就会没入洪流之中吧……
暗影卫来到这些地方没有多少日子，能沿着官道建立预警系统，叶浩南算是下了大力气，袁五刚刚来这些地方传教的时间更短，圣教的信徒不会太多，不知道店铺的主人，是不是圣教的人？
李志贤在凭祥县与僮人阿甫汇合，阿甫是袁五为他准备的翻译，这个时代叫通事。
过了凭祥县，官道折向西南方向，山势越来越高，两侧的山林越来越密，除了他们这一队，不见行人和村峒，更加阴森、恐怖。
李志贤担心山中有强人出没，提醒大家加强警戒，他们沿着官道缓缓行了三十余里，远远看到大明与安南的国界——镇南关!
镇南关不大，虽是一座关城，但看做军堡更为恰当，从大明这边，是镇南关的北门，南门是用兵的方向，正对着安南。
石墙高耸，巍峨挺拔。
镇南关倚山而建，左为左弼，右为右辅，两山蜿蜒曲折，宛如两条长龙，关城修建于两山连接处的山麓，以两山为墙，前后修建了石墙，正好卡住路口。
石墙高不过两丈，但在卡住官道，又被两侧的林木逼过来，隐隐有“当道扎营”的感觉。
南北门是镇南关连接大明和安南的唯一通道，但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军事要地，守关的却是凭祥县的衙役。
看到车队过来，七八名衙役站在城墙上垛口处，想着该有一些过路费，他们的脸上满是期待，为首的虬髯汉子斜靠在女儿墙上，向身边的衙役扬了扬下巴，衙役们冲着靠近的车队大喝道：“你们是谁，为何要通关？”
“我们有通关的文书!”焦大典取出李志贤给他的文书，向城上扬了扬，“兄弟们不要紧张，我们是自己人!”
“谁和你的自己人？”衙役看着是陌生是面孔，粗着嗓门喝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地从城墙上放下一个竹篮，将通关文书吊上去，交给头领虬髯汉子。
虬髯汉子看了一眼，眉髯一动，“是自己人，让他们进来!”
“是!”
衙役们飞跑下去，打开北门，放李志贤的车队入关，知道是自己人，他们一路小心侍候着，指望得些赏钱。
不一会儿，虬髯汉子从城墙上下来，向着众人一拱手，“本将是守关的游击将军马冈，请问哪一位是商队的主事？”
“原来是马将军？”李志贤拱手还礼，“在下是商队的主事，李志贤!”
“原来是李先生……”马冈不觉愣住了，年轻，太年轻了，看年龄，应该不满二十，这是出关去安南，哪有如此年轻的主事？不过，他马上就转了念头，既然能得到上头的特别关照，应该是有来头的，年轻人出关恐怕是磨练……他将通关的文书还给李志贤，“这是通关文书，李先生收好了!”
“多谢将军!”李志贤接过文书，随手揣进怀中，“马将军，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能否在关内休息一晚？马将军放心，我们会支付食宿费用!”
“好说，好说!”马冈一挥手，让衙役们帮着搬行李，“那个，快给李先生一行准备客房!”
“好嘞!”
李志贤摸出两块十两的银锭，“这是兄弟们今晚食宿的费用，还望马将军不要嫌少!”
“不少，不少!”马冈接过银子，脸上笑得起了皱褶，从镇南关进出的商队极少，平日除了在关城上吹风，并没有多少油水，今日这个年轻的主事倒是阔绰，出手便是二十两，今晚一定将他们侍候好了，但愿他多出关几次。
他一面让衙役去给车队喂马，一面让另外一批衙役去准备晚饭。
李志贤进入衙役们收拾好的客房，客房不大，又是年久失修的茅草屋，残败不堪，但这是唯一的歇宿之处，好歹能遮挡雨露，只能将就了。
他将人手分做两拨，焦大典和田健丸各带一队看护车辆，轮流吃饭睡觉。
刚刚安置妥当，那边衙役便来催着用饭，焦大典嘀咕道：“这么快就弄好了，一定是粗茶淡饭!”
田健丸一咧嘴，“左……李先生说了，行商途中，不得挑三拣四，有得睡有得住就不错了，要不，我先看守马车，统领大人去寻找一些鸡鸭鱼肉来？”
焦大典顿时一通白眼，“此处是关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儿去弄肉食？”
田健丸哈哈大笑，“明知道没有肉食，你还啰嗦，是不是要勾起属下的馋虫？”
“没得吃还不能说说了？”焦大典一挥手，“本统领先去吃饭，你在此看守车辆，只要不想着肉食，一会饭不会少了你的!”
马冈单独给李志贤备了酒食!
破旧的餐桌约有二尺高，用大碗摆着四样菜肴，三样当地的蔬菜，另外一小碗猪肉，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箸，还有一坛开了口的白酒。
马冈给李志贤斟了半碗，觉得太少，又加了一些，有七八分的样子，然后给自己斟了大半碗，“李先生，关城清苦，没什么好招待的，一点薄酒，实在不成敬意!”
“多谢马将军!”李志贤端起酒碗，将白酒倒入马冈的碗中，只留下小半碗，“马将军有心，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不善饮酒……”
马冈很豪爽地大笑，“李先生行商，怕是不习惯我这粗茶淡饭……我们这些粗人，如果不是这些酒水，从早至晚吹着山风，闷也闷死了……来，李先生，我们喝!”
李志贤不喜饮酒，但不能不陪着喝些，抿了一小口，放下酒碗，“马将军，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马冈伸手抹了把唇边的酒渍，道：“李先生，你我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将是个粗人，就喜欢直来直去!”
“那在下就放肆了!”李志贤一拱手，道：“镇南关是大明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又是与安南的国界，为何只有七八人值守？”
“李先生有所不知，镇南关虽是边关，但朝廷的军队都在桂林、柳州、梧州附近，凭祥县境内，并没有朝廷的驻军，”马冈讪讪一笑，“李先生或许已经知道，兄弟们并非军士，而是县衙的衙役，便是本将……本将这个游击将军，并非朝廷敕封，而是知县大人任命的，当不得数!”
李志贤：“……”
“李先生或许不明白，”马冈又道：“衙役不是正式的士兵，他们领的不是军饷，而是凭祥县的俸禄!凭祥县是小县，能有多少俸禄？所以本将虽然挂着游记将军的名头，可镇南关的日子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