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百姓的理智
李志贤和黄迁谈了很久，主要围绕炼铁厂的裁员、效率、工艺改进三个方面，李志贤还郑重表态：自己将是炼铁厂的坚强后盾，只要炼铁厂有需求，自己随时可以为炼铁厂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黄迁也是说干就干的主，中午强留李志贤用饭，下午回到厂房，立即开始他的第一道改革程序：精简工匠!
他留下两名工匠看守炼铁炉，其让余十六名工匠在厂房外站成一排。
李志贤扫了一眼，工匠们衣衫褴褛，畏畏缩缩，眼神无光，连起码的疑问都没有，实在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
长期的贫困生活，让他们养成了冷漠的性格。
“黄掌柜，你了解这些工匠吗？”
黄迁笑道：“自然认识，我管理厂子已经两年了，不仅认识他们，连他们的家庭人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志贤点头，示意黄迁向工匠们训话!
黄迁往工匠的前方一站，用沉闷是嗓子道：“你们都是炼铁厂的工匠，但炼铁厂因为你们消磨怠工，从来不曾盈利，所以，今日我在此宣布，工匠们辞退一半!”
“啊……”
工匠们一阵惊呼，尽管炼铁厂拖欠酬劳，但总有盼头，万一掌柜大发善心呢？如果被辞退回家，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黄迁咳嗽一声，将工匠们的议论声压下去，“我现在宣布名单，念到名字的留下，没有念到名字的，从今日开始，离开炼铁厂，自谋生路!”
鸦雀无声，所有的工匠都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唯恐漏了自己的名字。
“阿树、阿草、阿木……”
黄迁只念了七个人的名字，“没有念到名字的，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离开了，天黑之前，必须离开炼铁厂!”
“哎!”念到名字的工匠们，各自露出欢喜之色，不需要黄迁指派，他们自动去厂房那边干活。
没念到名字的工匠，起初还有一丝期望，因为黄迁只念了七个人的名字，但相互打量一番，发现只剩下九人，他们方才明白：还有两人在看护炼铁炉，他们显然是被留下了。
沉默，爆发之前的沉默。
李志贤从工匠们焦急和绝望的脸上，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过，黄迁挑人，很有意思，他挑选的都是年富力强的人，剩余的的工匠，年龄普遍偏大，有两人已经五十岁左右，在这个时代，实在算是老人了。
其实，工匠吃的手艺饭，和医生类似，越老越值钱，这个时代的工匠，手艺很难有突破，主要依靠经验和熟练度，从业越久，经验的积累越多，手艺就越熟练。
一名五十左右、脸上满是黑灰的工匠道：“黄掌柜，这突然将我们辞退了，我们拿什么生活？”
一人出头，其余的人都跟着闹起来：
“是呀，我们一直在炼铁厂，为了黄家，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
“我家婆娘孩子，还等着我发酬劳买米下锅呢!”
“就是，将我们一脚踢开，我们拿什么生活？炼铁厂还欠着我们酬劳……”
黄迁把眼一瞪，“你们想造反不是？谁敢再闹，我让你们长长州衙大牢牢饭的滋味，哼!”
“黄掌柜，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是讨生活!”
黄迁怒喝：“阿文，你敢带头起哄？”
阿文就是最初说话的工匠，两名五十上下的工匠之一，“黄掌柜，小人不是起哄，更不敢造反，可是，小人的全家，都指望着小人养活……”
“你们在炼铁厂一日，我自然发给你们酬劳，可是你们被炼铁厂辞退了，就该自谋生路，与炼铁厂什么相干？”黄迁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被辞退，那是你们没本事，能怪得了谁？”
阿文不服，“我看出来了，你将年轻力壮的留下，却将我们这些老人辞退!”
“这有什么不对吗？”黄迁冷笑，“你给炼铁厂干活，我才会发给你酬劳，现在你年老体弱，干不动活了，难道我要养着你不成？”
“你……”阿文怒极，却不敢冲着黄迁发火，只得忍气吞声，“既然两我们被辞退了，那欠我们的酬劳总该结算给我们!”
“欠你的银子？”黄迁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圈，将九名工匠全部圈进去，“就是因为你们干活不卖力，炼铁厂才会亏本，你们还有脸讨要酬劳，我不让你们将亏损补起来，已是天大的恩惠!”
阿文腰板一挺，“不行，欠我们的银子，今日必须还我们!”
“对，欠我们的银子必须还给我们!”剩余的工匠自动围在阿文的周围，生活，将这些冷漠的人，逼得报团取暖。
“真想造反不是？”黄迁把手一招，十余名矿工手持铁锹、木棒等围过来，将工匠们围住，但工匠们没有退缩，为了银子，为了能养家糊口，他们必须争取该得的利益，有人偷偷在地上寻找矿石的碎石块，有人的目光落在矿工手中，想着能不能将铁锹、木棒夺过来。
械斗一触即发，稍有不慎，便是一场流血事件。
“慢着!”李志贤抬起手，“工匠兄弟们，能否听我一言？”
趁着工匠们愣神，他向黄迁小声地道：“黄掌柜，先让你的人撤下去，免得局面不可收拾!”
黄迁还指望着李志贤购买生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手一挥，让矿工们撤退至二十步开外。
就在这时，有人认出了李志贤，“就是他，就是他鼓动炼铁厂辞退我们的!”
“他才是罪魁祸首!披着羊皮的狼!”
“对，我们这就找他算账!”
刚才被解救的工匠们，不但没有感激李志贤，反而将怒火撒在李志贤的身上，黄迁是知州黄凯的弟弟，他们惹不起，但李志贤这边只有三人，除了田健丸，另外两人看起来都比较文弱……
工匠们双目圆睁，口中喷出吐沫，骂骂咧咧向李志贤扑过来，有人躲在人群中暗自整理碎石块，只要距离再近一些，他们就会这这些碎石块掷出，未必能致命，但至少可以掷得李志贤满头包，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李志贤摇头苦笑，百姓的理智就像是捉摸不定的洪水，稍稍处置失当，就有可能决堤，魏征说得好：载舟覆舟!
黄迁正要招呼外围的矿工，焦大典、田健丸已经拔出腰刀，一人一刀护在李志贤的身前，焦大典大喝道：“擅自上前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