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北山炼铁厂

北山炼铁厂在城北六里外的北山西麓，属于就地采矿就地冶炼的小型炼铁厂，李志贤赶到炼铁厂，只转了一圈，顿时头皮发麻。

用一个字形容，“乱”，用两个字形容，“散漫”。

破旧的厂房连大门都没有，不知道茅草房顶能不能遮风挡雨，正对着大门洞的方向，有一个**的大炼铁炉，炉下炭火烧得很旺，两名工匠不断添加黑炭。

炼铁炉里的矿石已经熔融为**，蒸汽混着黑烟，将厂房蒸腾得模模糊糊的，如同雨幕，雨幕经过房顶茅草的过滤，又化作一缕缕青烟。

工匠们看起来没闲着，但三三两两一边闲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用铁锤捶打着矿石，哪有半分技术人员、产业工人的样子？

如此炼铁，岂能有盈利？便是淘金，怕是也要赔本!

李志贤心中暗想，要想发展工业，必须尽快培养一批合格的产业工人!

一名四十出头的黝黑汉子从房后走过来，看到李志贤几人，觉得眼生，“你是谁？”

给李志贤引路的府丁黄阿苗忙走上前，用手指着李志贤，道：“禀告二爷，这位是老爷请来的李先生!”

“李先生？”二爷脸上仅有的白色眼球一轮，恶狠狠地道：“老爷让他来做什么？莫不是要查账？”

“二爷误会了，老爷请李先生……来察看厂子的……”

“察看厂子？”二爷满面狐疑，“察看什么？我事先为何不知道？”

黄阿苗也说不明白，只好巴巴地望着李志贤，李志贤一拱手，“在下李志贤，是黄大人让我来察看厂子的!”他在路上已经问过黄阿苗，知道北山炼铁厂的掌柜，是黄凯的二弟黄迁。

“你想做什么？”

“黄掌柜能否借一步说话？”

黄迁皱着眉头，终究还是引着李志贤来到山麓的一间石墙茅草屋，“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志贤知道黄迁十分不耐烦，并不以为意，“敢问黄掌柜，炼铁厂一年的利润是多少？”

“哪有什么利润？”黄迁瞟了李志贤一眼，“既然大哥让你来，没告诉你利润的事？”

“黄大人说，炼铁厂没有利润，所以让我来看看，”李志贤亦是紧皱眉头，“实地看了炼铁厂，恐怕不是没有利润这么简单!”

黄迁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你既然知道，还敢接手？”

李志贤平静地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炼铁厂不但没有利润，每年都要亏本，既然如此，那炼铁厂开办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早就说过要停办，大哥就是不听，害得我在这山沟里跟着受罪，”黄迁气呼呼地道：“现在好了，有你接手，二爷我就可以回城里享福了!”

“我不是要接手炼铁厂，”李志贤道：“我受黄大人委托，是要让炼铁厂起死回生，也就是让炼铁厂恢复盈利。”

“你？”黄迁瞪大双眼，似乎在打量着一个未知的怪物，“你如此年轻，凭什么让炼铁厂盈利？”

“有志不在年高!”李志贤笑道：“其实，让炼铁厂盈利并不难，但要指望着它发财，那就十分不易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黄迁轻蔑地道：“为何口出狂言？”

“黄掌柜莫急，”李志贤道：“在下是刚刚来到思明州的商户，虽然没有十分本事，但对行商一道，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否则黄大人也不会让在下来视察炼铁厂，黄掌柜能否听在下一言？”

黄迁冷哼，“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不过，厂子事务多，废话少说!”

“在下明白!”李志贤道：“炼铁厂要恢复盈利，只要做好三点，可以立竿见影!”

黄迁眉目一动，“哪三点？”

“其一，精简人员，特别是工匠，”李志贤道：“黄掌柜，炼铁厂现在有多少工匠？”

“十八人!”

李志贤道：“在下顺便问一句，城内还有多少工匠？”

“思明城人口少，工匠大部分都在炼铁厂，城内便是有工匠剩余，也是有限得很!”

李志贤略一思索，道：“那就留下一半，另外一半立即辞退!”

“辞退？”

“辞退九名工匠，可以减少酬劳支出，压缩成本，”李志贤淡然笑道：“黄掌柜不必担心，在下刚才观察过了，北山炼铁厂规模不大，九名工匠足矣!”

“你确信九名工匠就够了？”

“这是在下要说的第二点，”李志贤道：“只要工匠们消除怠工，全心全力为炼铁厂效力!”

黄迁：“……”

李志贤感觉黄迁似乎没听明白，遂道：“炼铁厂可能拖欠工匠的酬劳，所以他们工作起来，自然有心无力，也是，他们是要靠酬劳养家糊口的，没有酬劳他们靠什么养家？”

黄迁瞪着李志贤：“你……”

“黄掌柜不用瞪眼，”李志贤道：“在下受黄大人委托，目的是要让厂子盈利，说不说是在下的事，听不听是黄掌柜的事!”顿了一顿，又道：“在下没有深入井底，不知道矿工们如何，总之，无论是工匠还是矿工，只有及时发放酬劳，他们才会真正为炼铁厂卖力!”

黄迁眼中的恨意逐渐淡下来，“那……还有一点呢？”

“改进炼铁的工艺，也就是生产方法，”李志贤道：“大明炼铁的工艺早已成熟，像北山炼铁厂这种小心炼铁厂，不需要投入多少银子……炼铁厂至少采用成熟的工艺!”他并没有进行工艺上的革新，否则投入太大，“至少，炼铁炉要封闭起来，既能提高生铁的产量，也能节约燃料和时间……”

黄迁思索了好一会，“你说这么多有何用，便是炼出再多的生铁，能卖出去吗？”

“黄掌柜有所不知，”李志贤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遂道：“在下这次来炼铁厂，就是为了让炼铁厂生产出合格的生铁……只要生铁合格，所有的生铁在下全部收购!”

“全部收购？”黄迁再次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李志贤，李志贤如此年轻，哪来的底气和银子？

李志贤却是如释重负，“黄掌柜，我来思明州行商，便是有天大的胆子，难道敢欺骗黄大人和黄掌柜吗？”

黄迁大喜，忙给李志贤让座，“那……先生，咱们坐下慢慢谈，阿苗，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