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头发蹭散了,顾清影轻轻压着她,恍惚间好像摸到什么,握在手里,顺着光看,是她送的缎带……

“还戴着么?”顾清影有些意外。

“嗯,三小姐送的,自然要……”江琬婉下意识往上仰,手虚抓了一把,“要好好戴着……”

顾清影噎住许久。“我挑的不好看,有时间带你去商铺,你自个挑喜欢的。”

她的审美,到底不如年轻女孩子了。

江琬婉还想要反驳,精力却集中不到嘴上了。

她像条悬在水上的船舶,顾清影撑着浆,往深处游还是浅处,都由不得她……

一直折腾到深夜,江琬婉身上都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娃娃。

她靠在顾清影的肩处,瞳中焕散,人将睡欲睡。

“累了?”

顾清影嗓音有些低哑,她手间粘湿得不像话,仔细想想,今夜持续的时间是往日的几倍,早该累了。

“没有……”女孩看上去有点勉强,“还可以……”

顾清影抬手,把盖在江琬婉眼睛上的一绺头发拨开:“不累么?”

“不累……三小姐,最后一回,好不好?”

女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央求了她一遍又一遍,毫不厌倦似的,最初那些羞涩也丢了许多。

有点儿绝望又有点儿疯狂,就好像在奔赴最后的欢愉,好像多贪恋一会,就多赚一会儿似的。

“不行。”顾清影断然拒绝,“小则怡情,大则伤身,处理一下就睡。”

江琬婉是下边的那个,到底不如顾清影,早已没了多少力气,搂住她的脖子,由着她收拾自己。

“好……对不起啊。”

“道歉做什么?”

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害三小姐这么晚睡……”

女孩的温婉大概随了她的名字,顾清影的视线从她胭脂红色的唇,上滑到眉眼之间。

迷乱时分,好似雾失楼台。

“不妨事。”也着实不早了,生生压下一个哈欠,顾清影违心说,“我寻思过两日便恢复你的课程,你意下如何?”

“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就能唱。”江琬婉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背完两本小学课本了……”

“嗯,很快,该往下学了。”顾清影说。

过了片刻,女孩没搭话。

她将解了女孩一半的上衣纽扣全解开,留下一层里衣。

“怎么?”

“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会有奖励……”

女孩如水眉睫中,有光芒,也还有迷茫。

屋里本来就是暗的,躺下便能入睡。

顾清影忽然倾身过去。

江琬婉下意识扶住三小姐的腰,额间还隐约有呼吸落下来,柔软的唇就落在自己鼻尖上方不远,有一瞬间,江琬婉几乎以为她要吻过来了。

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想要什么?”顾清影维持原样不动,问。

江琬婉摇头:“不知道。”

要得太真情实感,她不能,太云淡风轻,她又不愿。

“那便存着?”

“……好。”差强人意,但江琬婉也很满意了。

顾清影退回去,将薄被整齐给女孩掖好:“早些睡吧。”

江琬婉便晓得,她这晚仍不会留下的。

“做个好梦,三小姐。”

“晚安。”

声音随女人身上的香气一同散了。

顾清影总是这样,要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就像她这人,做的出权衡,也总狠的下心。

江琬婉平躺着,看透过窗棂,露出一点月色来。心底一阵酸涩,一阵欢喜。

她有时觉得自己抓住三小姐了,最近的时候,三小姐指尖与她的距离要用负数来计。

可很明显地,三小姐心上有一把锁,她于天地间反复找寻,却独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那串数字。

床头是被搁久了的戏词,她亲手手抄的《贵妃醉酒》,江琬婉原本打算细品慢琢的,可三小姐来了,即使是有要做的事,也都要往后搁。

纸上的词是她早就背过的。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

明白了每个字的意思后,江琬婉才发现,原来戏词也是能表达人情感的。

咿咿呀呀的腔调有门派有分别,词却是没有。听的人有分别,那些情感人人却都能往自个身上套,人人听了有共鸣。

看上去一切都有不同的,终归下来好像也相同。

有关文字的所有文学形式,其一神奇之处大概于此。

三小姐在,这里便是歌舞升平的阿房宫,三小姐走了,这里又变成了清冷落寞的广寒宫。

江琬婉只是躺着,脑海里思绪千回百转,她那些浅薄拙劣的典故修辞一股脑涌入进来,蓦地想出一句话,连她自个也觉得新奇。

绿袖若是瞧见,又该说她是学得着魔了,整日瞎想。

江琬婉在淹没而来的困倦里,胡乱想着很多,想她的戏,想三小姐,甚至想往后的路,要唱一辈子戏吗,要在哪里唱呢……

然而一切只不过是在“想”的初层面,瞌睡虫上来了,她也就逐渐逐渐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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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

上周没完成榜单字数黑三期了,我又看了一眼接下来的安排。。。

这文得改为周更了..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