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思绪如同野马一样在我的大脑里乱撞一会儿后,我逐渐冷静下来。

接着我就开始冷笑,心说我也真是够无聊的,今晚注定和自己过不去,越是害怕面对什么,偏偏就非要梦到什么。

我甚至气不过,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计耳光,却疼的我差一点叫出声来。

我用手捂着脸的同时,顿时就意识到不对劲。

根据梦境潜入仪的工作原理,我们只会在第一重梦境里有疼痛感。而如果我们在梦境中做梦,就是第二重梦境,假如我此时真的是在做梦,应该不会感到这么疼。

所以我并不是在做梦,我瞪起眼睛,立刻又去看林若兮,此时的她,脸上仍然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顿时就懵了,既然自己没有做梦,怎么可能会听到她说爱我呢?

而且刚刚那句话犹在耳边,我不能听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发觉自己的大脑有越来越乱的意思,立刻就开始深呼吸。

大量的冷空气冲进肺里,我逐渐冷静下来,理智一点点回归,我随即也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记起盛元老师当时曾说,记忆清除技术其实只是表面技术,它的工作原理是通过一系列方法把一些通过意识层面就可以想起来的事,深埋入潜意识里。

所以那些记忆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被隐藏得更深了而已。

既然那些记忆还在,通过梦的形式释放出来,也不足为奇。但由于它们被埋在了潜意识的最深处,所以做梦的人一旦醒来,那些梦境就会立刻消失无踪,意识根本就捕捉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大脑里溢出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凉。

我为自己仍存在林若兮的世界里而感到欣慰,然而我却只能隐藏在她体内最隐秘的角落里,永远也见不到光。

这样一想,一种窒息的感觉立刻就来了,我随即做了几个深呼吸,再去看林若兮时,她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看来那场关于我们俩之间的爱情故事在她的梦境里结束了。

之后的夜晚,我一直是在睡睡醒醒中度过。后半夜空气变得异常冰冷,好在我身边还有林若兮,可以抱着她相互取暖,如果这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恐怕熬不到第二天早上。

早上天一蒙蒙亮,我立刻就醒了,但林若兮还在睡。

我换个了姿势,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态很糟糕。

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感觉身上所有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眼睛看出去都是迷糊的,怎么眨眼睛都没用。

更要命的是口渴,已经到了非常难以忍受的地步,感觉连嘴巴里的唾沫都没了,再喝不到水,我都想尝尝尿是什么滋味。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林若兮也醒了过来,先是各种揉眼睛,接着就来了句:“好渴。”

我原本已经在她醒来之前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工作,心里已经生出了不用喝水也能熬过去的错觉,结果听她一句话,立刻又被打回原形,大脑里疯狂地思念可以流动的东西。

我们只能通过继续赶路,用对绿洲的向往来麻痹自己,进而缓解对水的思念。

今天没有风,但阳光却比昨天更加毒辣,我们俩走了个把小时后,很快就开始感慨自己的渺小和沙漠的伟大。

和这片沙漠相比,我感觉自己就好比是细小的蚂蚁,想要靠自己的双脚在这里走出一片天地简直就是笑话,连有这种想法本身都很可笑。

熬过了一段又一段令人绝望的路程,太阳很快就爬到了头顶。这时候我才开始有饥饿感,但是这和口渴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都在燃烧,稍稍干咳一下,都有一种要被撕裂的感觉。

走路的时候我一直低垂着头,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发现前面茫茫一片,还是一望无际的沙地,头皮顿时就一阵酥麻,身体不由就僵住了。

和我并肩而行的林若兮见我忽然站定,也跟着停下来,转过头来看我,眼神中写满了坚毅,似乎有种要和沙漠死磕到底的意思。

我顿时就一阵感动,心想连林若兮一个女人都这般坚持,我有什么好畏惧的?

我用力地哼了一声,说了句:“他妈的,我宁死不屈!”

我忽然就来了句如此没头没尾的话,林若兮也不觉得突兀,还对我露出了笑脸,然后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也说了句:“对,宁死不屈!”

这种默契令我大为振奋,我立刻就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脚底生出。都说人的潜能是巨大的,真爆发起来,我们自己都会大吃一惊。

我心道,现在就是见证我潜能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咽气之前找到那片绿洲。冥冥之中,我总感觉那片绿洲就在我们附近,再坚持一会儿就要到了。

一个人到了某种绝境,往往都是靠着一种莫名的希望撑着,后来回想,我当时就是这种状态却浑然不知。

之后的行程,我和林若兮互相说着鼓励的话,彼此向对方打气。

期间她不小心摔了一次,脚踝有点扭伤了,我就搀扶着她走路,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方式走路,就算在平地也走不了多远,却都没有一丝畏惧的意思。两个人充满激励的语言都深深的打进了对方的心里。

我忽然感觉,就算我们俩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友谊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沙漠“死亡之地”的称号不是盖的,和它的宏大相比,人类的意志实在微不足道,我们俩个人终于还是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变得了无精神。之前的豪言壮语也都像是过了保质期。

如此又坚持了个把小时,我的一切直觉都变得不再清醒,我感觉自己看到的东西似乎都在旋转。

我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旋转,还是说这里的世界整个都在旋转。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走,或是整片沙漠都在移动,此时一切的行动都靠本能支撑。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可能已经在这个世界死掉了,也没能顺利在现实中醒来,彻底迷失在这个世界里,然而下一秒,我就感觉到自己仍然搀扶着林若兮蹒跚前进,痛苦的煎熬还在继续。

我们好像两具行尸走肉,一直从天亮走到天黑,终于在某一个节点,我一直搀着的林若兮变得异常的重,我拉她不住,眼睁睁看着她一头栽了下去。

我心里着急,俯下身去想拉她起来,却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躺在地上后,我顿悟了。胖子是对的,这片沙漠里根本就没有绿洲,叶良辰这个混蛋和田野一样,把我们给耍了。我们三个人当初就不该离开那个帐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种情况下,我和林若兮若想生还,只能祈求上帝出现了。

然而我几乎刚冒出这个想法,远处忽然投来一道极其耀眼的光芒。

上帝真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