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 再不醒就把你扔进冰箱。”

随后一个冰凉的东西就贴在她脸上。

姬月终于睁开眼,对着不知道姓名的人就是一掌,可眼前的男人动作极快, 躲过了她的攻击,转眼间移到在三米远的冰柜旁。

男人手里拿着一罐冰镇啤酒,就是刚刚贴在她脸上的东西, 他摇着啤酒罐,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眼中满是探究。

“你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认识?”

姬月心理暗骂,搭讪也不会找好点的理由,她坐起来, 双腿垂了下来, 用轻蔑的目光看向男人。

“我是你祖宗,你当然眼熟。”

男人低声笑了笑,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姬月环顾四周, 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物品全部不认识,她有一丝郁闷。

许久之后才知道,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辆房车。

姬月的本意是继续睡, 可当她回头再去找自己的长眠之地才发现, 她的棺椁都已经烂了, 墓室也塌了,而且她原本不在沙漠,为什么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于是, 她更郁闷了。

楮墨承诺帮她另寻安眠之地, 于是跟着他先来到了琼途公寓。

这一来, 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姬月不客气地靠在楮墨身上,仰起头望着他。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你不知道吗?”楮墨望着姬月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戏谑。

“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是你说,是因为你的爱意太深,还是轮回台出了问题?”

“我每一世都记得这个任务,从第一次转世开始,我猜那个时候轮回台还正常工作,所以,别想轮回台的事了,想想我们。”

姬月侧过身,一只手勾住楮墨的脖子,笑着说道。

“我们有什么好想的。”

楮墨一只手拖住姬月,将她放在窗户旁一把单人按摩椅上。

这把棕色按摩椅,楮墨很少坐,大部分时间充当了摆设作用。

姬月的身体陷进按摩椅中,有一种被包裹的舒适感。

楮墨双臂支在扶手上,在姬月的嘴角处落下一吻。

“有很多。”

*

姬月早晨醒来是在一张月洞式架子**,材质是黄花梨,**三面的矮围子及挂檐,使得的是四簇云纹,四簇云纹又称为四合如意,含有吉祥之意。

她看了一眼窗户,使用的也是木制雕刻的镂空花纹。

她来了之后,已经见过不少楮墨的房产,每一处都是一种风格。

这一层大多是黄花梨和紫檀木的家具,摆件多为玉制品或者木雕。

姬月所在的应该是卧室,但此间卧室像是两个房间中间打通,面积极大,中间有一张金丝楠木的屏风,其上是山水楼阁图,靠墙的位置是一张条桌,条桌上摆放着香炉。

姬月并未见过这种东西,跳下床去观摩那散发着幽香的小鼎。

“醒了?饿不饿。”楮墨手持一本古卷从屏风外侧走了过来,他听到有声音,猜测是姬月起来了,“怎么不穿鞋。”

姬月正弯着腰琢磨这个冒着香气的鼎,楮墨走过来,将她抱到条桌上。

“你是没钱吗,干嘛买这么小?”姬月用手指着香炉,在她的概念里,鼎都是两三米宽,三四米长,最初,鼎是用来做饭,后来用来祭祀,外形上有不少变化,但这么小的倒是没见过。

“改天买个大的。”楮墨将古书放在一边,握住姬月的脚,幸好,倒是不凉。

姬月看到一侧的古书,伸手拿了过来。

“你在研究天象?倒不如问我。”姬月随手翻了几页,都是很笼统、言之无物的话语,并没有什么细节介绍,以及实操性。

楮墨用手点了一下古书,上面的内容瞬间发生变化。

姬月再看,记载的是某某天某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十一月二十三日,他会见了一只狐狸,似乎在谈论商业问题。”

“后土没有在这里,有几个女孩,都是替身。”

“他似乎并不知道,轮回台的事,还在想办法如何救出后土。”

姬月很快看出,这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方式。

“‘他’是谁?”

“后卿。”

思士卧底时间不短了,他们尝试过几种方法,由人沟通的话太过冒险,小泥鳅媛可正好从无意中翻出两本古怪的古籍,里面的内容可以按照心意更改。

若她心里想的是,也是一本八卦,打开后里面的内容便是各类花边新闻,她拿给同事看,一个同事不小心在其上涂改,结果另外一本书上也会出现相同的内容

当时楮墨人在乐州港,由朱经理去取了这两本书,其中一本想办法送到了思士手中。

“他一直在找后土?”姬月根据其中寥寥数语,已大致推测出后卿的目的。

“对,可思士传来的消息,他跟轮回台的事无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楮墨在看到信息之前,推断轮回台一事,是由后卿和地府中某个或者某些人联手所为,如今看来,后卿竟然不知情。

“若说后卿与后土的事无关,我是不大信的,他们二人都是巫族中的翘楚,所有巫族都对两人马首是瞻,后卿在巫族中也颇有声望,只可惜,现在巫族似乎没什么后人,不然轻易插手后土和后卿的事,怕是第一个就会引起巫族的不满。”

“他们满不满意又有什么关系,六道轮回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你肯帮忙,他们应该感激涕零,我去调查后卿,也不过是以防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姬月将书放在条桌上,一只手拍到楮墨肩膀上。

“有道理,无论做什么一定要先找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免被人抓到把柄,我很欣赏你的口才。”

楮墨知道姬月是说他派奸细到后卿身边的一事,看到姬月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忍不住笑道。

“我说的是真的,后卿恐怕有问题。”

“我又没说不信,只是你事先要找好理由,以免到时候吵架时理亏。”姬月从条桌上跳下来,她的肚子已经饿了,该进食了。

扶桑和女祭都是顶级厨师,姬月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跟着楮墨点外卖。

楼下已经收拾干净,姬月下楼用早餐,钩蛇围在姬月身边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肉,它比之前似乎生出了几分智慧,尤其对姬月表现亲昵。

姬月贴心地给它多夹了几片肉,钩蛇立刻用头蹭了蹭姬月的手臂。

等姬月用完早餐做到沙发上,门铃就响了。

扶桑要去开门,楮墨却喊了一声,“我来。”

楮墨对门外的说着什么,不多时,关上门,手里拿着白无常的平板。

“解开了。”楮墨的手放在平板上,平板自动打开,他做到姬月身边,准备翻看其中的资料。

姬月见过里面的各类文件,主动担任解说员,楮墨随手点开各个文件夹。

阳魂阴魄,对应男性和女性。

打开阴魄,里面三个文件夹,分别写着接应,超度,在逃,对应的分别是已接送到地府的魂魄,直接了结灰飞烟灭的魂魄,以及潜逃在外通缉榜上的魂魄,十分好理解。

楮墨发现点进白无常的头像,会自动跳转页面,里面是地府几个以部门为名命名的图标,应该是内部工作群。

白无常为地府十大阴帅之一,隶属拘魂使,拘魂使内共有四位,分别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其中黑无常与之是搭档,关系最为密切,也是楮墨与姬月下地府后应当率先躲开的鬼差。

白无常的聊天界面中,常联系的就是黑无常,由于白无常失踪,最近的消息都是黑无常所发,内容是询问白无常去向,以及表达关心。

楮墨将所有内容浏览一遍,基本确定,地府中各个部分的成员私下来往并不密切,他们的对话仅限于工作内容,且大部分都是言简意赅,既不设计个鬼隐私,也不谈论八卦。

这虽然让他的伪装更容易些,但同时也会给他的调查带来困难。

不谈论八卦,怎么套取机密?

在楮墨研究资料的时候,姬月已经变成了女祭的模样。

“准备好了没?该上路了。”姬月伸手拍了一下楮墨的肩膀,连声音都变成了女祭的声音。

楮墨抬头看向姬月,虽然外貌和女祭一模一样,可举止、神态却相去甚远。

不过幸好,地府里也没几个知道女祭究竟什么模样。

他拉住姬月的手,从手腕开始,两秒钟后,也完成了变身。

真正的女祭看着楮墨和姬月如此丝滑的变身,忍不住赞叹。

“真好啊,我要是也能这样,一定先把自己变漂亮点。”

姬月摸着女祭这张脸,脸上有粗大的针脚,若没有这些可怖的痕迹,女祭也是个虽然普通但清纯的女孩。

“你长得也不丑啊,再说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打架才是王道。”姬月劝解道,“现在虽然打架没那么重要了,但你看弱小的妖怪都会被干掉,只有能揍人和抗揍才能活得久。”

女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是说白无常?他不弱小吧。”

姬月摆了摆手,“不弱小怎么会失踪呢?”

楮墨看了一眼时间,地府的工作时间和阳间相反,他们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上班时间主要是晚上,这会是地府人员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回去,遇到的鬼差会少一些。

“连地府都施行八小时工作制了,阳间的打工人还在九九六,真是天大的福报。”姬月伸了一下懒腰,牵住楮墨的手,“走吧,正好趁着地府没人,去转一圈。”

楮墨反手将姬月的手拢进手心,“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楮墨和姬月两人在房间内向前走的同时,身体沉入低下,女祭看着消失的身影感慨。

“应龙神说的没错,势力才是第一位的,他们就这么闯地府了。”

*

一座别墅的卧室内,思士拿着化妆刷,注意力却在楼上的主卧里。

她化成后土的模样,果然很快被带到后卿面前,可令她没想到的时,后卿身边的一个女人,比她还要像,在众多女孩之中,这个女人显得非常特别,只有她会出现在后卿的主卧,也只有她屡次冒犯后卿而没有被杀。

除了她之外,在思士来到这里短短一个月内,已经有五个女孩惨死在这座别墅了。

她们死亡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后卿喜怒无常,连思士都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脖子上满是淤青,是被掐后的痕迹。

思士将粉底打在脖子上,遮盖住淤青。

近期后卿会客极为频繁,像今天这样,迟迟没有离开主卧的情况不多见。

她将粉底刷扔到梳妆台上,大约是因为那个叫安若的女人生病了,她为什么生病,还不是经受不住折磨。

思士越想越发现,楮墨在众多魔头之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吃喝嫖赌,样样不沾,既不贪财,也不好色,更没有虐待人的怪癖,真是,令人神往啊。

如果,如果他不是喜欢应龙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思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可以变成任何人,也能变成应龙,为什么,应龙神偏偏要醒过来呢,她一直睡着不好吗?

相比于当后土的替身,她很乐意成为应龙的替身。

思士的指甲在梳妆台上划出一道痕迹。

安若躺在**,她的脚筋被挑断了,剧烈地疼痛感让她大口喘息,黄豆大的汗滴从脸颊滑到脖子上,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嘶哑、红肿的嗓子如同刀片割地一样,她宁愿自己昏死过去。

“醒了就睁开眼睛。”

后卿坐在不远处的皮质沙发上,房间拉着窗帘,他隐在阴影之下,后卿手中拿着一个手机。

里面是安若给某个陌生号码发的求救消息。

“妖管局的电话,谁给你的?”后卿一把捏碎手机,对着安若的方向低吼,“你是他派来的?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安若没有力气回答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那个电话号码,更不知道那条短信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手机里。

后卿缓缓站起来,他穿着黑色绸缎睡袍,走到安若床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回答我的问题!”

安若用力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后卿拿起杯子猛地将水灌进她的嘴里,安若被呛地咳嗽起来,同时嗓子终于能发声了。

“说!”

安若看着这个眼神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她很想立刻解脱,可她还有奶奶,如果她死了,奶奶怎么办。

“我不知道。”安若艰难地说出四个字,她嘴唇干裂,全身仿佛被撕碎了一样。

“你不知道,就是别人发的了。”后卿松开后,对门外说道,“都有谁进过这个房间?”

“主卧只有您和安若小姐可以进来。”九婴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他僵硬地站在门口,安若是他送来的,如果安若是楮墨派来的人,那么他就死定了。

后卿看着这张憔悴的脸,目光始终阴沉。

“你已经许久没出房间了,你的手机没人动过。”

是,安若的活动范围几乎就是这件卧室,她能够接触到的除了后卿,就是送餐的阿姨,而这个手机是后卿留给安若唯一的消遣物品,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碰过。

“那你杀了我吧。”

安若闭上双眼,她不会说谎,也不会狡辩,甚至很少与人沟通,她原本就安静内向,在遇到后卿之后,更是被压抑的环境控制,让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甚至有时候,安若怀疑她根本就丧失了语言能力。

后卿松开牵制安若的手,安若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落回去。

“你还有用。”

后卿解开睡袍的带子,向床边走了过来。

直到下午,思士看到后卿和九婴去了后花园,她从橱柜里拿出当初进来时珍藏的几粒消炎药。

她平时没有带药的习惯,是伪装外出写生身份时,特意准备的。

她将胶囊放在手里,她这件衣服没兜,只能攥在手心里。

确定外面没人,思士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

换做平时,她一定不回来,可女人沙哑绝望地哭声进行了一夜,这让她忍不住有些想多管闲事。

思士穿着一件紧身蓝色旗袍,走路也走不快,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还要时刻注意花园中的后卿。

她轻轻推开房门,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安若躺在**。

“真是不当人啊。”思士心中吐槽,手轻轻地关上房门。

她走到床边,轻声叫着安若的名字,对方陷入了昏迷,嘴里一直叫着奶奶。

思士看向四周,茶几上好歹有一个杯子,她将杯子拿过来,将安若抱在臂膀里,将两颗胶囊塞进她的嘴里。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思士在震惊的同时,没有忘记自己温柔的人设,脸上的表情惊讶中带着害怕。

“你给她吃什么?!”

后卿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思士面前,一把将她推到地方,一只手抱住安若,另一只手拼命将胶囊抠出来。

后卿将扣除的胶囊扔到地上,查看安若的情况。

“你还给她吃什么了?”后卿的目光始终在安若身上,嘴上却在质问思士。

“我刚进来,想给她吃消炎药,已经被你抠出来了。”思士跌坐在地上,一脸委屈地望着后卿,“她生病了,发烧会难受的,我只是担心她。”

安若始终没有醒来,后卿将安若放回**,用被子盖好。

“你经常来看她?”后卿今天将一些人支走,就是想看看,谁会进来。

“没有没有。”思士立刻摇头,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我知道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我没有进来过,只有今天,我没有说谎。”

思士和后土简直就跟复制粘贴的一样,相貌、神态、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换做任何人在今天走进主卧,那么他一定会灰飞烟灭。

后卿的目光没有过多地在思士身上停留,他的眼睛里,一直是病弱的安若。

“有奸细混了进来,你,很可疑。”后卿背对着思士,声音中只有冷漠。

什么?她被发现了吗?她哪儿里出现漏洞了?

思士低下头,掩盖自己的慌乱。

“我不明白,什么奸细,是生意对手吗?”

后卿将安若的手捧在手掌中,冷笑道,“你认为的生意对手?”

思士的腿向回收了收,“那是什么?我听说商战,都会互派卧底。”

“你的身份是假的,妖管局给你安排的吧。”

思士大脑快速运转,后卿一定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漏洞,否则她现在就不是在这儿了。

可是他是怎么觉察到,不对,他说的是妖管局,她这次来,是楮墨私下把她派过来的,严格说来,算是仑者集团的势力,跟妖管局没关系。

所以妖管局也有人过来了?

那么楮墨为什么不告诉她其他奸细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后卿现在还没发现她。

想到这里,思士又有了底气。

“我是不是有个亿万富翁的亲生父亲呀,从我懂事起,我就希望自己的身世是假的了。”思士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你说的妖管局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招收公务员吗?”

后卿终于回头看向她,“你很缺钱?”

“谁会嫌钱多。”思士嘟了嘟嘴,后卿没有动手,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她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安若,“姐姐生病了,能不能帮她请医生。”

“多管闲事,回自己房间去。”

思士立刻房间后,九婴低头问道,“是否请医生过来。”

“嗯。”后卿看着安若苍白的脸颊,忍不住用指腹抚摸起来。

“我这就去。”

九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再次响起一道声音。

“派人盯着祝柔。”

*

姬月与楮墨到达鬼门关后,便松了手,姬月装作被伏的厉鬼跟在楮墨身后。

她来过地府几次,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走鬼门关。

地府中一片昏暗,姬月不禁佩服鬼差和鬼魂们的视力,在这幽暗的环境中竟然可以看得清路。

鬼门关是一座石制的牌坊,两侧垂下五六条大铁索,像是随时准备捆绑恶鬼用的。

过了鬼门关就是奈何桥,这奈何桥是木块拼接而成的小路,踩上去吱吱作响,像是随时会断裂一样,姬月和楮墨一前一后走在其上,四周空无一鬼,两人又未说话,还真是寂静地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奈何桥走完便到了忘川河,忘川河上,孟婆如往日一样守着一大桶孟婆汤。

虽然白日里鬼魂会少些,但还是会有,孟婆终日不会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