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比试。.

“嗯?你有事儿?”冯嘉幼读完了这一页, 让他松手,别挡着她翻页。

一旦投入案情之中,她心无旁骛,对旁的都十分敷衍。

然而谢揽一直不松手, 她察觉不对劲儿, 抬起头。

谢揽原本就羞耻于自己的色心, 被她那双写满智慧的眼睛一盯,像是被扒光了衣裳, 窘迫之下, 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他硬撑住,对自己的媳妇儿起色心有什么问题?

从前他才真是有毛病, 竟然一次次推开她。回忆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谢揽将话说清楚:“我是想你留点时间出来, 咱们把上次没办完的事情给办了。”

不得了,冯嘉幼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和她提圆房的事儿。

她不太习惯。

谢揽大着胆子抽了她手里的卷宗, 她没抢, 他猜她答应了, 弯腰去抱她。

冯嘉幼只是在惊讶, 被他从圈椅上抱起来后,反应过来, 踢了踢腿:“等一下, 咱们先说说……”

感受到她肢体的抗拒,谢揽忍住没往内室去, 站在原地哄她:“你别担心, 我现在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不会让你太难受。”

之前都是被赶鸭子上架, 这次是他自己提的,自然已经克服大半的紧张。

冯嘉幼如今不是怕他莽撞,是不想听他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想先和他说道说道。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揽提议:“你要是真不放心,不如捏一根袖里针在手里,我若是昏了头,你就用针扎我的手臂。”

冯嘉幼:“……”

“咦,手臂恐怕不太行。”谢揽煞有介事的分析,“对我来说威力有点儿小了,万一我被刺激到,指不定会弄巧成拙,这样吧,我来教你几个穴位,你看准了往那儿扎……”

冯嘉幼打断:“我看还是给我一柄匕首吧,我难受了就捅你一刀。”

谢揽低头看她,眼睛里生出一抹惊恐:“你认真的?”

“你说呢?”冯嘉幼忍不住瞪过去,“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想继续,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那么多废话。”

谢揽:“……”

真是冤枉,他吸取上次的教训,告诉自己今晚一定少说多做,是她说先等等,非要和他说话,又来嫌他话多。

而且他也不太懂自己究竟哪里说的不对,明明是在很认真的解决问题。

冯嘉幼又踢了踢腿:“快放我下来,今晚我没心情,想把这桩案子看完。”

踢的软绵绵,没使几分力气,和撒娇差不多,是想他多哄一哄,她好半推半就。

然而谢揽被她一通数落,头都抬不起来了,哪里有精力分辨她的意图。以为她真没兴致,总不好勉强,悻悻将她放回椅子上:“那你看吧,明晚再说。”

怕她看坏了眼睛,又去端了一盏灯过来,搁在案台上,将她的脸照得亮堂堂。

冯嘉幼在烛光后直磨牙,嫁个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别说体会什么闺房之乐了,不被气死都不错了。

谢揽浑然不觉,走去茶几旁倒茶,想要解一解自己的口干舌燥。

时令已是秋尾,大后天是冯嘉幼的生辰,之后再过几日便到了冬至,京城距离天寒地冻已经不遥远了。

因此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火炉,上面煮了茶,一直在汩汩冒着热气。

谢揽刚将热烫的茶壶提起来,蓦地一怔,赶紧又放下了。

这茶不是煮来喝的,是冯嘉幼看卷宗时用来嗅茶香的。

谢揽有次想喝,冯嘉幼不让他喝,说茶叶煮久了味道不佳。他无所谓,反正他根本分辨不出来,都是差不多的味儿。

她虽没说什么,心里肯定嫌弃他。

此时已经在生气了,再瞧见他喝她的“熏香”,更要烦他。

谢揽可怜巴巴的去另一处桌子前倒冷水喝。

他多心了,冯嘉幼又不是真不讲理,黑水城连水都是稀缺物,怎么能指望他会品茶。

不过冯嘉幼见他提壶还是落杯,都轻的几乎没有声音,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平日里自己看书之时,似乎很少听到他发出的动静。

她托着腮,盯着谢揽轮廓清晰的侧脸发起了愣。

其实他已经很好了,生活中值得依赖,危难时值得信赖,总而言之中看又中用,只不过在某些时候不太着调罢了。

人无完人,哪能处处要求完美,她自己也有一大堆的臭毛病,干嘛对他诸多要求?

像冯孝安当初说的,他可是西北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男人。

若不是被算计,骄傲不羁如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当然,她也不会多稀罕看他。

冯嘉幼张了张口,想将他喊回来继续,又拉不下脸。

她站起身,掀开纱罩吹灭了一盏灯,留一盏照明,往内室走:“今晚没心情看了,早些睡吧。”

卷宗都不看了,看来被自己气得不轻,谢揽咽下喉咙里的水,赶紧跟进内室去。

冯嘉幼刚在床边坐下,他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弯着腰讨好的为她脱鞋除袜。

头一回这样,冯嘉幼不习惯,收了收脚。

谢揽以为她还在闹别扭,捉住不放:“幼娘,你也知道我从前强横惯了,说话从来不看别人的脸色。对着你,我已经是各种小心翼翼,但有时候……”

内室没燃灯,靠着外间那盏烛火透进来的光影,不明不暗,视物恰到好处。

冯嘉幼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脚踝被他握在手里,痒痒的,生出几分局促:“那你对着我岂不是很辛苦?”

“说实话吧,咱们刚认识时,我心中怜惜你,又觉得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处处哄着你让着你,是有一些累。”脱了她的鞋袜之后,谢揽没有立刻起身。

他用手包裹着她的脚,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看着她,“但现在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气,我想你开心。”

想她开心,想她平安如意,想她得偿所愿。没有原因,就是想,特别想。

“我知道你这人有情调,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漠上没有风花雪月,我又喜欢习武,肚子里没有几点墨,当然是比不了……”

可怕,谢揽险些将李似修说出口,及时打住,不然肯定要被她一脚踹过来。

他还得考虑下,自己要不要假装后仰倒地。

冯嘉幼正与他目光交汇,他这突如其来的异常逃不过她的眼睛。

猜到他想拿李似修对比,也的确想踹他,但又忍不住想笑。

因为她心里并不认为李似修比谢揽强多少。

李似修看上去是个风雅之人,但想起他那一大堆罗里吧嗦没有重点又矫情到令人窒息的信,他往后的夫人,恐怕也是要头痛的求他闭嘴。

“你笑话我?”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谢揽也看出了她暗藏的笑意,“不生气了?”

“我信你今晚是真想和我圆房了。”

冯嘉幼抬手去拔挽发髻的金钗,挑了挑眉道,“整天恨不得将‘老子天下无敌’写在脸上的人,竟然蹲在我脚边自揭其短。前阵子咱们在村子里借宿,想听你和我说几句好听话,你嫌恶心怎么都不肯,还和我解释此一时彼一时,瞧,现在不是挺会说的,怎么不嫌烫嘴了?”

怪不得总说男人在**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像谢揽这种不通风月的人,一旦开了窍,都没了往常的怯意。

可见原先的怯意,是他还不太“想”罢了。

冯嘉幼心里头挺欣慰,他总算是“想”了。同床共枕那么久,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总是避着,怎么撩拨都能忍的住,令人挺没自信的。

谢揽却被她一番话说的愣住,他说什么好听话了,不就是简单的她问他答而已?

仰着头本想辩解,却见到金簪脱落后,她长发倾泻,映衬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面,令他嗓子干的厉害。

今晚确实不太对劲儿,心绪**漾的止不住,也很舍得自己的脸面。

哪怕看起来不值钱,没尊严,他也能轻易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谢揽还是要辩解:“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不是为了……故意骗你。”

冯嘉幼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右脚,脚尖在他胸口轻轻踢了踢,戏谑地笑:“夫君,你再说下去就到子时了,这一晚上功夫可都白费了。”

谢揽站起身,一把掀了被子,将她的腿挪去**,又顺手将她推去床里侧。

他利索的脱去鞋袜,也躺下了,被子向上一拉,盖到两人的脖颈处:“睡觉!”

今晚上说什么也不碰她一下,省得被她诬赖,往后必定时不时拎出来数落他。

“恼了啊?”冯嘉幼推他一下,他不吭声。侧身去抱他,他也不像往常一般伸出手臂搂着她。

冯嘉幼觉着有趣,想逗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格外不老实,这里抓一抓,那里捏一捏。

谢揽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扔进了冰湖里,不停打着颤。又好似三伏酷暑里围炉打铁,不只热出了汗,心脏还被震的咚咚响。

但他存了心要证明自己,闭上眼睛当做练功。

他将冯嘉幼想象成自己比武的对手,此刻正在试图寻找他身上的弱点,让他破功。

只要他能坚定这个信念,他就不可能输。

谢揽在心里默念:来吧冯嘉幼,今晚我就让你看看我苦修多年的这身本事!

冯嘉幼原本兴致勃勃的,却感觉自己手底下躁动的猛兽,逐渐变成了一条毫无波澜的死鱼。

这个混蛋!她气的又一次想要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懒得搭理他了,冯嘉幼转身背对他睡。

但她也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性格,才刚转过去,又较劲儿的转了回来,眼睛微微一眯,在他耳边含羞带臊柔肠百转的喊出他一直最想听的两个字:“谢郎~”

这场比试谢揽原本都已经大获全胜,正得意自己英雄不减当年,却像是突遭暗算,被她一记暗器扎到了心窝上,顿时就绷不住了。死鱼终于翻了身,报复性的将这个阴险小女子压在身下。

他输了,一败涂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