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修).

谢揽没对沈邱行礼, 默默站去一侧,融入人堆里。

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他。

沈邱正在问询李似修:“李大人认为这刺客说的是不是实话?”

李似修认真审视手中盐引,询问下方跪着的谷千娇:“雇佣你刺杀我之人,只给你这些?”

谷千娇点点头:“我起初不懂这些盐引的价值, 想问那人讨要银票。那人说数额巨大, 存入钱庄太过引人注目, 我若失败被抓,一查钱庄便知是何人存入的。这些盐引却不同, 查不出来, 拿去江南黑市去卖,脱手极快。”

“他骗你, 盐引一样查的出来。”李似修指着手中票据,“每张皆有编号, 去户部一查便知,只不过……”

李似修面朝沈邱方向, “如今南直隶那边买卖盐引之风盛行, 盐引几乎成为大额银票, 用于交易支付, 这些都不知转过多少手了。”

沈邱睨他手中票据一眼, 银票可以去钱庄支取黄金白银,盐引可以向朝廷领取大量食盐出售, 还真是差不多。

“无论转过多少手, 只需从源头开始查起,总能顺下来。”沈邱朝他伸出手, “此乃我们玄影司该考虑的问题, 李大人无需忧心。”

“有劳了。”李似修将票据递过去。

沈邱拿来手中, 递给身后护卫:“关于雇凶之人, 李大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似修忽然问:“听闻是谢千户负责此案,不知他有何想法?”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谢揽身上。

沈邱指了下护卫,示意他将票据拿去给谢揽。

谢揽没怎么注意他们说什么,一直盯着李似修的衣袍看。

李似修这身飘逸的长袍整体是纯月白色的,只在左腿附近的区域有一片黑色的印记。

谢揽原本以为是绣上去的一簇竹子,没想到竟是写满了字。

字迹疏狂,谢揽分辨许久只认出一句,他小时候背过:“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再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字迹并非刺绣,应是他自己提笔沾墨写上去的。

可真是会显摆。

怎么不搞一套笔墨纸砚挂在腰带上?

而且他被请来玄影司,衣裳写着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都是污泥,他是朵莲花?

“千户大人?”

票据都杵在眼前了,谢揽才回过神,接过来手中认真看了看,看不懂。

但他装的似模似样,看在众人眼里全是沉思的模样。

谢揽许久不语,李似修也没一直等着:“我猜,买凶之人应来自江南,许是我在金陵户部处理盐政期间,得罪了那边儿的盐商或者盐枭,他们等我回来京城之后才动手,便能将这嫌疑推至京城中人。”

他说着话,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齐封身上,算是替齐封将嫌疑摘一摘。

齐封也很领情的朝他微微颔首。

随后李似修起身告辞。

等他离开之后,齐封道:“依李大人方才所言,本都督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清一些了?”

沈邱连忙朝他抱拳:“昨日上门搜查实在多有得罪,还望大都督体谅,我们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言重了,你们玄影司做事一贯如此,不体谅又能如何?”齐封没什么好脸色,也起身准备走。

不等沈邱站起来相送,“不劳烦沈指挥使,你们玄影司规矩多,不能带兵刃和护从入内,我不太识路,只需派个人为我引路即可。”

看的是谢揽。

谢揽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手里还拿着盐引,本想交还给沈邱,沈邱打发回去:“你负责的案子,将证据给我做什么?”

“大人刚才不是说,此物需要拿去金陵户部核查?”谢揽以为案子会转去金陵的玄影司千户所,交给当地的千户去查。

沈邱随手指了个人,那人连忙解释:“谢千户,咱们玄影司的案子从来都是一人负责到底,除了死,没有中途换人的。”

谢揽:“……”

难道他稍后还得亲自跑一趟金陵?他才刚回京城几天,整天没日没夜的忙。也不知月俸是多少,才对得起他这般劳碌。

说起来他确实没关心过月俸的问题,日常所需全被冯嘉幼一手包办了,十足的上门女婿。

但是她的生辰快到了,总不能拿着她的银子帮她准备礼物吧?

出了黑牢,谢揽引着齐封往衙门口走:“大都督这边请。”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齐封忽地开口:“昨夜你将靴刀扔在了屋顶上,削铁如泥,是柄好刀。”

没有指名道姓,谢揽当听不见。

齐封望着他的背影:“听闻你最擅长的是苗刀,有机会本都督挺想讨教讨教。”

谢揽这才开口:“会有机会。”等到杀你的时候,一定让你试试我的苗刀。

齐封又问:“你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

谢揽淡淡道:“内子耗费重金,为下官请来了京中几位名教头。”

齐封继续问:“你自小生活的环境是不是极为恶劣?不然在你这样的岁数里,极少人拥有你这般老辣的经验。”

谢揽没有回答,他微微蹙起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本以为齐封点名让他来送,会趁机逼问一通,没想到只说了这样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昨晚设局抓他时的气焰也不知去哪儿了,莫非见识过他的身手,知道凭武力拿不下他,改变了策略?

*

李似修尚未走出玄影司,突被一人拦住:“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公子?”李似修见过他的画像。

沈时行微微愣,回想自己从前与他有过交集?

李似修笑了下:“以这身装扮自由出入玄影司的,也就只有沈公子了。”

沈时行也笑起来,朝他拱手:“在下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当然我也是受人所托。”

他扭头,李似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左侧较为隐蔽的角落里,正伫立着一名女子。

虽戴着帷帽,轻纱垂到了腿弯处,也能认出是冯嘉幼。

沈时行介绍道:“这位是谢夫人,是在下的至交好友,她夫君正是主管您这桩刺杀案的谢千户。我们遇到一些难题……”

李似修:“沈公子请说。”

“前几日,有人赠了一个黄花梨木盒子给她,说与八年前冯阁老坠马意外相关。”沈时行解释了一通,“经我查证,应与当时太和殿着火后,一艘行走于大运河,运送私盐的商船相关……”

黄花梨木盒?李似修心知是谁赠给她的,却也是听沈时行说完,才知道此事竟与私盐相关。

他倏然明白过来,父亲定是已经猜到买凶杀他之人和盐政相关。

这些年李似修往内阁递折子,谈论最多的就是改革盐政。

父亲派人传信劝过他许多次,说这块儿饼太大,轻易不要动。

不只是江南,京城内多得是贵族与官员在吃盐政的利,无非是吃多吃少的区别。

如今他遭行刺,父亲估计是有些恼了,碍着身份又不好为他出头,便将冯阁老的事情告诉冯嘉幼,想借她的手给他们添点堵。

并不只是为了分冯嘉幼的心思。

但那股势力猖狂至极,敢谋害阁老,敢刺杀帝师,推冯嘉幼出去不是送死么?

沈时行讲完之后,尚未开口求李似修办事儿,他先道:“我能否与谢夫人单独聊几句?”

身在谢揽任职的衙门里,李似修反而无需顾忌太多。

沈时行忙道:“请便。”

李似修转身朝角落走去。

冯嘉幼知他谨慎,不防他会走过来,连忙福身行礼:“李大人。”

对于找李似修帮忙,冯嘉幼原本是犹豫的。但沈时行说的不错,术业有专攻。她既决心查,自然要利用起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李似修在她面前站定:“你是想托我查一查那艘船的来历?”

冯嘉幼:“且看大人您是否有闲暇时间。”

李似修:“时间有些久了,恐怕不太好查。”

冯嘉幼知道困难:“大人只需为我指条路即可,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不方便也无妨……”

她慢慢查,抽丝剥茧的查,不信查不出来。

找他帮忙只是可以省时间。

李似修想要劝她别插手:“其实在我看来没有那么麻烦,当年害你祖父的,和今日害我的,没准儿是同一伙势力,只管交给玄影司去查。”

“但也有可能不是。”冯嘉幼不愿意去想当然。

“你执意去查,或许会遭遇危险。”李似修沉吟片刻,叮嘱道,“你且当做从来不知道,全部交给我来处理,莫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查那艘商船。”

若不是因为他,冯嘉幼不会知道商船的事儿,他责无旁贷。

冯嘉幼却摇了摇头:“这一处无需李大人忧心,我夫君武功不俗,会保护好我的。”

李似修余下的话哽在嗓子里。

他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回沈时行面前:“沈公子,我先告辞。”

“这边请。”沈时行对他好奇,将他往衙门口送。

李似修上了马车立刻吩咐姜平:“派人去买最快前往金陵的船票,顺便通知秦大人一声,今晚的约我没空去了。”

姜平:“是。”

这厢沈时行回来冯嘉幼身边:“小嘉,李大人答应帮忙了么?没有趁机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咱也不是非得找他帮忙不可,你往后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冯嘉幼:“?”

沈时行这会儿有点后悔:“谢兄没跟你说?李似修这人有怪癖,他喜欢……人妻。”

当着冯嘉幼的面,有些难以启齿。

冯嘉幼:“……”谢揽这家伙,也没必要诋毁人家吧。

“我原本并不是太相信,但我瞧他刚才的反应……”尽管他伪装的很好,沈时行依然隐隐嗅出了异常,“你千万不要告诉谢兄,是我出主意让你找李大人帮忙。”

说曹操曹操到,沈时行一眼瞥见谢揽正往这边走,赶紧溜之大吉:“小嘉,李似修的折子我搞到手了一些,回去拿给你……”

谢揽走过来,目望沈时行逃跑的背影:“他怎么了?一见我就跑?”

冯嘉幼剜了他一眼:“你为何诋毁李似修?”

谢揽莫名其妙:“我何时诋毁过他?”顶多是腹诽。

听冯嘉幼讲完,他无语,“我从未说过这话,是沈时行自己乱想。”

“你不乱说,他会乱想?”

谢揽不愿再提起两人之前闹过的不愉快,岔开话题:“你找李似修做什么?”

冯嘉幼道:“沈时行帮我解开了木盒之谜,竟与私盐有关,李似修恰好在金陵户部管盐政的……”

谢揽听她讲着,倏地撩开她帷帽的轻纱,弯腰低头仔细盯着她的脸。

冯嘉幼冷不丁被他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谢揽轻声道:“我担心你得知爷爷真被人谋算过,哭了一场。”

“多久的事儿了,我哪有那么脆弱。何况此事也未必是真。”冯嘉幼拍他的手,让他赶紧站直了,不要将脸凑到她帷帽里面,容易引人误会。

果不其然,远处有人路过,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匆匆走了。

冯嘉幼更是窘迫,脸颊禁不住泛红,使劲儿将他推出去:“这里是衙门,你注意点。”

说完才想起来,从前在大理寺里,谢揽也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但大理寺是她半个家,其他衙门里不行。

幸好有人远远喊道:“谢千户,指挥使大人让您送完人赶紧回去。”

“知道了。”谢揽不耐烦地答应着,又对冯嘉幼道,“你先回家,我今天估计又要忙一整天。”

冯嘉幼扯下帽纱:“快去做正事儿吧。”

谢揽头痛得很:“忙一整天估计都不够,明天可能还要离开京城去趟金陵户部,核对什么盐引。”

原本他根本不想去查,尤其事关李似修,干嘛替他去操劳。

如今得知兴许和冯嘉幼的爷爷也有些关系,又觉得责无旁贷。

“但有件事儿我是真想不通。”

冯嘉幼:“嗯?”

谢揽:“我刚问了问,原来我这个官职月俸竟然只有三两银子,比之前品级更低的大理寺司直还少!”

京城里花销原本就大,倘若冯嘉幼也只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他靠这点俸禄哪里够养家的?

他感叹万千,“我听说望仙楼里的跑堂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冯嘉幼:“……”本以为他想不通的是案情,“你都进玄影司了,还计较月俸?”

这话谢揽不爱听:“我付出了辛苦,为何不能计较报酬?”

冯嘉幼哭笑不得:“可是有几个人是冲着俸禄去当官的?”

“所以唯有家底丰厚之人才能当官?”谢揽想起二叔常说“寒门再难出贵子”,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穷人当了官,若是不贪,又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会饿死?”

“这个……”冯嘉幼抬手挠了挠鬓边,竟无从辩驳。

大魏是历朝以来最苛待官员的,饿死不至于,但真就是穷困潦倒。

冯嘉幼避而不答:“你就先别操心这个了,暂时你还饿不死。”

她将谢揽撵回去做事情,站在原地继续等沈时行。

没多久,沈时行提了个带盖的竹篮过来,递给她:“这些折子小心别弄丢了,看完之后得还回去。”

“晚上就能还你。”冯嘉幼接过提篮,这些应该一天就能看完,“对了,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我订船票。”

沈时行愣:“订船票?你说谢兄去金陵要坐船去?他骑马不是更快?你难道还想和谢兄一起去?”

“有何不妥?”

“我知你俩感情好,但也没必要走哪儿都跟着他吧?这才从西北回来几天啊,你也不嫌累?”

冯嘉幼累也没辙:“你不懂,我不放心他自己出门。”

沈时行无语:“谢兄文武双全,又不是上战场打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冯嘉幼无奈,真上战场她反而不担心,出去办案子谢揽现在一个人不行。

“那为何要我帮忙去订?”沈时行见劝不动,便不劝了,“我又没坐过商船,渡口都没去过。”

冯嘉幼解释:“我听闻有艘商船好像叫金莛号?船票极贵,且最好的两间上房,不是我有钱就能买到的。”

沈时行明白了,去金陵又不用隐藏身份,冯大小姐出门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买哪一天的船票?”

“买最近的吧。”

“好。”

*

等回到家中,冯嘉幼吩咐珊瑚泡了一壶茶。

她在书案后坐下,从竹篮里取出一沓折子,认真翻阅起来。

这些折子几乎都在讨论当前盐政的弊端,并且提出革新的建议。

冯嘉幼对盐政并没有多少了解,看不太懂。不得不停下来,先去研究大魏这几十年来的盐政。

太过投入,午饭都顾不得吃,只就着茶水吃了几块儿糕点。

等研究完,再重新看李似修这些折子,不由感叹他果真是个有想法的人,难怪能入内阁的眼。

内阁选他为帝师,估计也有改革盐政的苗头。

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何会遭刺杀,对方应该是想扑灭这个苗头。

除此之外,冯嘉幼心道倘若李似修当年写信,行文结构能像写折子这般简明扼要,一针见血,她岂会扔掉不看?

“小姐。”珊瑚怕扰了她,在外轻声敲门,“沈公子递了消息过来。”

冯嘉幼料想是船票的事儿:“进来吧。”

沈时行派了名侍女:“夫人,我家公子说,金莛号今日恰好有票,晚上戌时整起航,只不过那两间上房已被人定下。错过今日,要等三日之后。”

冯嘉幼蹙眉:“那算了,帮我谢过你家公子。”若不订那两间上房,普通船票她派管家去买即可。

侍女忙道:“我家公子劝您千万不要上今晚戌时那艘船。”

冯嘉幼不解:“为何?”

侍女道:“我们打听到那两间上房,分别被李大人和安远侯府的秦大人定下了。”

冯嘉幼暗道李似修这是信不过玄影司,打算回金陵去查自己的案子。

是得避开他,从京城到金陵船上要待好几日,遇到不免尴尬。

不过……

冯嘉幼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折子,这本折子里李似修刚好在讲盐枭。

江南如今盘踞着不少倒卖私盐的势力,一些大势力的首领多半是些江湖人士。他们武功高强,再加上与地方官员勾结,南直隶派过兵,也发布过悬赏,并没有多大用处。

折子中李似修一再强调,任由这些盐枭继续发展,迟早会成为祸患。纵观历史,先有黄巢起义,再有张士诚造反,两人全是大盐枭出身。

冯嘉幼不禁生出点想法,杀这些盐枭应该是谢揽的强项,毕竟他肃清过无数马贼。

那些盘踞在西北的马贼,可一点不比江南的盐枭好对付,从前也是令朝廷头痛的存在。

但为官最忌越权,他没有立场去诛杀盐枭……

……

谢揽晚上回来,瞧见冯嘉幼手里拿的不是卷宗,竟是折子:“你还在研究李似修?”

“我是研究盐政。”冯嘉幼抬头,“研究了一整日,研究的心惊。”

“嗯?”谢揽也走过去。

冯嘉幼:“关于滇中粮仓。”

“滇中粮仓”四个字真像一个魔咒,一旦提起来就令人心口发闷。

他们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与滇中粮仓息息相关。

事实上不只是他们,当年因为粮仓被盗,战败死亡的将士先不提,光是滇南都司就牵连了上万人,害的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其中包括了谢朝宁,对于谢揽来说,也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从前我没见过你爹,见过之后我脑子里常常在想,滇南都司人才济济,怎么能让粮食被盗走大半?”

那不是盗一颗夜明珠,而是一石又一石货真价实的粮食。

要盗走,需要一车又一车的往外运,还是从谢朝宁眼皮子底下运走,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我在想,会不会从一开始,粮仓里的粮食就没有账面上那么多,毕竟你爹只负责守,不负责查验。”

“你是说滇南都司的高官往高处虚报了?”谢揽拿起折子看了两眼,满纸写的全是诛杀盐枭的建议,“理由呢?”

通常都是少报才对,多出来的才能落入私囊。

“为了拿到盐引。”冯嘉幼也是今日研究盐引旧政时,才突然联想起来,“你知道盐商是怎么获取盐引的么?”

谢揽道:“我今天才知道有盐引这东西,原来卖个盐那么复杂。”

冯嘉幼道:“如今简单多了,换取容易,户部发放随意,造成盐引泛滥。但在二十多年前,朝廷对盐引管控极端严格,商户多半是拿粮食换来的。”

谢揽也不说话,等着她讲。

冯嘉幼:“以滇中粮仓举例,商户将粮食运送去滇南都司,滇南都司查收后上报户部,户部派人核实,再出具盐引给商户。”

这需要军队高层、户部官员、商户几方面勾结,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需要有人从中间搭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千秋同盟会里的那个叛徒。若真如此,裴砚昭的父亲也不是丢了腰牌那么简单。”

谢揽蹙眉:“原来那个叛徒不是发战争财,他吃的其实是盐利?”

“估计他也没想到南疆会爆发战争,因此暴露了滇中粮仓?毕竟牵连到裴砚昭的父亲,等于毁了一整个庞大的千秋同盟会,他还怎么继续牟利。”

当然,冯嘉幼也是闲着无聊随便猜测。

管家匆匆过来:“小姐,姑爷,大都督府的齐公子派人送了礼物来,说之前得罪了姑爷,特意送来赔罪的。”

“齐瞻文会赔罪?”谢揽一点也不信,“他又想搞什么鬼?”

见管家抱着两个礼盒进来,冯嘉幼好奇起身:“我瞧瞧是什么。”

“你不要碰。”谢揽拦住她,“他不安好心,万一在礼盒里装了暗器。”

冯嘉幼笑了:“齐瞻文报了大名,哪里可能明目张胆的送暗器害人呢?”

“像他这样的人渣什么做不出来。”谢揽将她拉去身后,自己信手掀开第一个盒子。

冯嘉幼探头一看,竟是一柄锋利的短刀。

“这是我的刀,昨晚扔在大都督府了。”谢揽又打开第二个盒子,里头放着几张纸,“这是什么?”

冯嘉幼拿过来:“是地契。”再一看地段,连她都禁不住吃惊,“这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前内阁次辅的府邸。”

好端端的,为何送一栋千金难买的宅子赔罪?

谢揽莫名想到了“金屋藏娇”四个字。

“这个齐瞻文!”谢揽对他的忍耐已经抵达极限,抢过地契,“你今天不要再着拦我,他既敢明目张胆的羞辱咱们,我就有理由明着去给他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