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您实话说了吧,我们分手了,暑假带不回来!”

蒋彻是被涂眠在厕所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他还躺在地上,对着黑黢黢的世界醒神,涂眠呢,也还在厕所,用不耐烦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争吵着。

“分手哪还要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了呗。”

“我没花心!我没脚踏两只船!我哪敢啊!”

“不是。我在您心里就没点高大形象吗?我可是您亲儿子啊!你怎么不关心我委不委屈,难不难受啊?”

“屁嘞!你之前还要嘘寒问暖,现在就只想拿钱打发我!”

“嘿嘿,那还是要的!一分钱也是钱!我暑假还要出去玩,先跟您打报告了。”涂眠那边吵着吵着,就认怂了。

蒋彻听着涂眠语气的大转变,突然笑了一下。这确实是他认知中的“能屈能伸”的涂眠。他往厕所那边看过去,仍然是黑漆漆的。

“竟然还没来电。”蒋彻起身去够了一下灯的开关,也没有迎来一点灯光。

涂眠挂了电话,从厕所出来,就看到寝室那头站着一个黑影。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彻哥?”

“啊?”

“我打电话吵醒你了?”

“没有。睡几个小时了,差不多该醒了。”

“那出去吃饭吧,我饿了。”

“也行。”

涂眠摸黑找蒋彻要了一件外套直接拢在外面,他低头拉了半天拉链,都没拉上来,喊了蒋彻一声。

“彻哥,帮我照个灯。”

蒋彻这才在地上枕头边,找出手机,给他打灯。灯光照到涂眠外套的拉链上的时候,涂眠才找到症结。

“你这个衣服,好怪!怎么拉链是反的啊!”

“有没有可能,是你穿反了,宝贝儿。”蒋彻把手里的手机递给涂眠,自己动手,把外套扒了下来,涂眠还在对蒋彻对他的称呼愣神,蒋彻已经把外套重新给他套上,在拉拉链了。

等蒋彻做完这一步,涂眠还是有点不真切。

不会别扭闹了这么多天,他和蒋彻一起睡个午觉,关系就好了吧……涂眠他妈和涂眠他爸在他小时候一起睡了无数个觉了,最后还不是该离婚离婚,该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

虽然这个比喻也不太恰当,但是涂眠还是觉得有点怪。

具体怪在哪里——等涂眠吃完了晚饭,他的脑子能工作了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应该是蒋彻有事要求他。

于是在晚上他俩躺回地上,等待来电的时候,他又一次凑到了蒋彻脸上:“彻哥!”

涂眠的头发就扫在蒋彻的脸上,痒痒的。蒋彻看向手机资料的目光还是挪到了涂眠身上。

“咋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

蒋彻觉得涂眠是无话找话,索性背过身,自己抓紧时间看自己的资料,还不知道电停多久,他和涂眠都在吃晚饭的时候,硬吃了40分钟的饭,把手机电充满才回来。

涂眠没有对手机电量的焦虑感。和他这个人一样,过日子没有太长远的计划和打算,没临到头,绝对不会复习,他都默认还有时间;手机也是,没到百分之二提示的时候,他都默认自己手机有电。

“你在看什么?”蒋彻背过身不理他,他就贴过去,手搭在蒋彻肩头,撑起身来要偷看。

蒋彻没动,让涂眠一起看:“在看资料,明天要去加班。”

蒋彻在跟他报备了!看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在和好了,涂眠心下窃喜,大松了一口气。

“那还要背着我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看黄色?”涂眠兴致盎然地看过去,然后他的目光短暂地在页面上停留了一秒,就直接灰头土脸地躺了回去。本来前一秒他还在想,研究一下蒋彻他们加班都接触什么,后一秒就直接被满屏的英文和公式劝退了。

“不看了,宝贝儿?”蒋彻憋着笑,故意问道。

“不看了。”涂眠躺回去举起自己的手机,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蒋彻听着他在自己背后,磨皮擦痒的动静,无奈翻回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着平躺在旁边的人,蒋彻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不玩手机了?”

涂眠翻了个身,朝着蒋彻侧卧:“还有百分之十五的电,不敢玩了,怕明天闹钟不响。”

“嗯。那这会儿要睡了吗?”蒋彻礼貌地问了一句,“要睡了,我就不看了。”

“睡不着。下午睡那么久,哪睡得着啊。”涂眠的手垫着脑袋,“对了,彻哥,你最后几天还要加班,是不准备暑假回家吗?”

“差不多,我家里也是我一个人,在学校也是一个人。”蒋彻说着。

涂眠开始面露难色了,他刚刚还在电话里讹了亲妈一笔分手安慰费,当旅游基金呢!

“你不准备回海边了?!”

有人开口:“不准备。”

有人违心,有人当真。

当真的那个人一把抓走蒋彻的手机,手不小心按到,让手机熄屏了,之前那点微弱的光线也消失掉了。

这下他看不到涂眠的表情,涂眠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涂眠的表情不用看,都能从他咬牙切齿的话语里听出来,是很焦急的。

涂眠咬着后牙,威胁道:“你再说一遍!你都答应我了!”

蒋彻呢,在黑暗,抿着嘴偷笑,等他笑够了,才又开口:“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带我去你家,去海边的!”涂眠较真,伸手想掐死蒋彻,手伸出去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去完成这种掐死的动作,他的手就在半空,悬而未决。

蒋彻仿佛长了夜视眼,他伸手,握过涂眠的手,把他的手带到自己枕边,用脑袋压住了,但话仍然说得油盐不进:“嗯,你之前也答应我,和我合唱的。”

涂眠一听,眼睛心虚地眨了眨。他是没想到蒋彻开始翻旧账了。

“我,那不是……家母发话,情有可原嘛。我是妈宝男,你知道的。我们家郭女士一发话,我还不得屁颠屁颠地往回赶?!我这……当晚不也回来自首了嘛!”

“嗯。”蒋彻低声。

涂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还主动劳改了这么多天了呢!彻哥!”

“嗯。”蒋彻的脑袋蹭了蹭压着的手。

“不生气了吧?”涂眠试探。

“还是有点。”

“那,爸爸啵啵~!”涂眠拿出了他的杀手锏,他爽快地喊了“爸爸”,虽然一点都没有要啵啵的诚意。

“那买票吧。想七月份去,还是八月份去?”

“那当然是七月份,我得少和我妈见面,免得她盘东问西。”

涂眠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他打开了蒋彻的手机,熟练地点开了app卖买票,蒋彻凑过来,好奇:“你怎么对我手机app这么熟?看来下次我要设密码了。”

“嘿嘿。就是有次你上台讲课,手机忘了拿,我无聊嘛,拿你手机玩了两把麻将。”

“我麻将的欢乐豆经常没有呢,你这不是一次吧。”

“我赔你嘛!一点欢乐豆,值几块钱,我都睡你旁边了,彻哥。”

“是吗?那我可要那种睡。”

“哪种?”

“穿黑丝那种,最好是,边脱,边睡。”

“滚呐!”涂眠往旁边挪了挪,和蒋彻拉开距离,举起了手机,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蒋彻跟着挪,手从涂眠脑袋顶上绕过去,点了一下涂眠举起来的手机屏幕,输入了目的地,点了七月份的机票日历:“你选吧。”

“我们可以在你家玩多久?”

“你想玩多久?”

“不知道。住到不想住了,我们再回来,可以吗?”

蒋彻的眼珠子在眼睛里转了一圈:“也行。”

涂眠毫无所觉地从“往返”跳到了“单程”,认真地选起来:“我们这周放,下周我不能走,要陪下郭女士,下下周周六和朋友有个聚会,那聚会完走吧!就这个周日。”

涂眠指着这天,征求蒋彻的意见。

蒋彻没有异议:“要我帮你买吗?”

“不,你别买,我来!”涂眠把手机还给了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着那百分之十四的电,他手速飞快地操作起来,买完两张票。

“好了。怕你反悔,你的票,就保存在我这里!那天你要是不来机场,我就来学校把你骂死!”涂眠指着他的手机电量,威胁道,“这可是我用我最后百分之十四的灵魂,给你买的机票,你看现在只有百分之六了。”

“知道了。”

“那还有一件事。”

“什么?”

“明天去看场电影吧。”

“?”蒋彻疑惑了一下,涂眠立马补充道:“郭女士给的电影票,说请我和‘赔钱货’一起看场电影。”

“阿姨,也知道赔钱货了?”蒋彻迟疑地发问。

“呃,就是我回家那天,她看到我的妆,以为我有女朋友,我解释了,但是她看到你跟我的聊天记录,她就觉得说……”涂眠解释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

蒋彻突然好像懂了,为什么涂眠跟母亲吵架在说什么“分手”的话。

“觉得,我是你女朋友?”蒋彻的语气里带着质问。

“差不……欸!”涂眠还没回答完,蒋彻就直接压到他身上,手掐着涂眠的下颔,沉声重问:“我是你的女朋友,宝贝儿?”

“不不不,不是,爸爸!”涂眠对上次在蒋彻**打架打到擦枪走火的事,还心有余悸。他的直男坚持,绝对不能崩塌!

他可以认怂,但不能搞给。

还是做0,更不行。

“那谁是谁……”

“啵~”涂眠没给蒋彻问的机会,他用了简单,但不算粗暴的啄吻,亲了一下蒋彻,“你是我爸爸,我认了!快滚下去!”

“那好吧,儿子。”蒋彻嘴里是勉为其难地滚下去,实际动作却很快地撤开了,躺回去还和涂眠拉开了距离。

涂眠看到他迅速撤离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起来,大概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两个直男都在彼此勉强:“都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