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青色道袍的青年走到了城南富庶区。

 高官富人大多居住在这里,青年扯了扯衣袍,尽量使得不那么引人注意。

 即便这里有很多熟悉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那些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大摇大摆走过来,且中途丝毫躲避的想法都没有。

 一路走过来,见过丞相府,见过侯府,见过光禄大夫府。

 凡是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非富即贵。

 有些人更是贵不可言,比如青年才走过的那一处外面看着质朴无华的府邸,其内钟鸣鼎食,歌舞喧闹,住的便是老皇帝唯一的弟弟,闻名镐京城的闲散王爷。

 青年走过府门的时候,驻足停留,偏头瞥了一眼,眼神略有轻蔑。

 不是针对这位王爷的闲散,而是对于这外表质朴无华,其内却金碧辉煌。全部都是从封地搜刮的百姓的民脂民膏,活脱脱的吃人恶魔。

 青年翻了翻白眼,没有过多停留,继续朝着边角处走去。

 然后见到的府邸,大多都是富商的宅院。几乎空空如也,少有的也仅仅有着几位下人在打理院子,在此处买一栋院子,几乎很少有真的居住,都是为了接触官宦子弟,联系朝廷达官显贵,时不时的送些礼物,使得自己的产业不至于触犯什么律令,或是触碰了,也求这些老爷们不要多管。

 当然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那位老王爷,就没少接受这样的礼物。

 抖搂抖搂背上的剑,松了松自己身上的道袍,日头正热的时候,穿着这样厚重的道袍,难免有些炎热。

 瞧着路上走过的稀松的人,大多都是穿丝绸衣裳,看着一个个家中富庶的很。

 走了大约一刻钟,青年终于停下了脚步,凝视着眼前这座硕大的府邸,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自己该不该进去,犹豫了一下,叹息一声,走到门口,敲打起门上的铜环。

 “铛铛铛!”

 比巴掌都大的铜环在红色漆料涂满的木门上响起来,发出的声音倒是比较洪亮,青年敲打了三下之后,放下手,退后了几步,挺直身子注视着门口缓缓打开。

 打开大门的是一位男仆,皱眉瞧着眼前的破旧道袍青年,眼里有些厌恶和势力,摆手呵斥道:“这里不是你乞讨的地方,去别处吧!”

 说罢,男仆就要关闭大门。

 青年连忙走上前,一把拦住了男仆,也不生气男仆的态度,微笑道:“我不是乞讨的道人,而是你们少爷的同门,今日下山,特地来此问候,还请小哥通禀一下。”

 这下男仆才丢了手,皱眉打量了一下,有些不确信:“你是我们少爷的同门,怎么看着不像啊?”

 青年恍然一笑,拍了拍道袍,宽心笑道:“道人修行,哪里在乎俗世外物,看着是有点破旧乱序。也是因为路途过远,跋山涉水,没来得及清理。”

 “还请小哥通禀!”青年拱手道。

 男仆没再多话,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说罢,还未等青年道谢,大门轰的一声关闭上。

 “真是.....哎!”青年无奈摇了摇头,说不出的感觉。

 半响之后,大门再次打开,出来的还是那个男仆,态度恭敬了不少:“原来是公子的同门,还请道长进来。”

 边是说着,边把大门彻底打开。青年微笑着拱了拱手,随着男仆走到了庄园角落处的院子中,幽静偏僻,青年一路走着都在打量,心中感叹,没想到杨士跳脱的性格,居然会变得喜欢如此僻静的独院。

 院子内,青色衣袍的杨士转过身来,瞧见男仆身边的人,眉头皱了皱,眼里有些疑惑,这人怎么下来了,难道方山有了新的想法。

 “少爷,人到了。”男仆谄媚道。

 杨士挥了挥手,不耐烦:“你去吧!走的时候把院门带上。”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青年下座。青年抱歉一笑,走了过来,并无过多的寒暄。

 等到院门咯吱咯吱响起声音,代表着院子内彻底无外人。杨士皱眉看着对面的青年,不解道:“三皇子怎么出方山了,难道是......”

 还未说完,姬鸩秦摆了摆头,直接否认:“不是,只是我自己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做,所以请了令下山,且老师是同意了的。”

 “哦!”杨士这下无疑惑了,音才落,忽地问道:“难道是因为公主的事情?”

 “嗯!”姬鸩秦点了点头。

 从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下山解决,如今终于下山了,却又发现自己去无可去,百般无奈下才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杨士道:“如果你要阻止捣毁这件事的话,那恐怕我无能为力。对于朝廷的事我向来不关注,而且又是涉及到武安侯和大皇子,之前为了杨家的愚蠢,我已经得罪了方山,此时我不能得罪太学,否则天下怕是无法容身。”

 听着杨士坦诚相待的话,姬鸩秦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轻声道:“我没有你说的这个想法,只是为了在你这里居住一段时间罢了,实在是没地方去。”

 杨士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这院子平时不会有人来,你就放心住。如果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把尾巴去掉就行了,余下一切皆可。”

 “嗯!”姬鸩秦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你真的不打算回方山去。”

 杨士错愕的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有痛苦,面色却镇定无比,摇了摇头:“不去了,我的实力到了这个境地,已经算是顶点,回去也没什么用处。”

 想想也是,杨士年纪不过才三十多岁,已经修行到了元婴境,接下来不断巩固,想必元婴巅峰不难。至于化神境,只能作一奢求,不敢多想。

 姬鸩秦这下没回话,自顾自的举着茶壶倒上了一杯茶,品茗了一口,眼里都是陶醉,品茗完,才感慨道:“好久没有喝过了,是和方山的茶不一样。”

 杨士将茶壶推了过去,笑了笑:“既然觉得好喝,那就多喝一点,最好可以留在镐京城,以后天下茶叶泡的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本是握茶壶把的黑黢的手忽然顿住了,略有颤抖,一下子放开。姬鸩秦眼神凝滞,沉声道:“你这是对方山的劝说,还是自己对我的劝说。”

 “两者有区别吗?”

 看见姬鸩秦停了动作,杨士淡淡一笑,将茶壶拖了过来,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反问道。

 姬鸩秦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茶壶倒入的茶水,在茶杯中不断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最后导致茶水四溅。他沉吟道:“你看着茶水,都是用容器装着的。可若是用茶壶装着,将才就不会溅出来,甚至浪费。但偏偏就是用茶杯装着,没有高高的掩口,也没有封闭的杯盖,自然浪费。”

 “啪啪啪!”杨士站起来,拍了拍手掌,赞叹道:“看来方山派又培养错了,你有野心,来日未必会如他们所想的那般,真是不值得。”

 姬鸩秦笑着反问:“你要告密,或者你打算告密!”

 杨士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置若罔闻,在院子内踱步不停。

 姬鸩秦凝眉瞧着,半响之后,又开口道:“我没过的想法,只要可以成功,而且后面的要求也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一定会成为方山派最出色的弟子,可若是逾越规矩,那恕我不能放弃祖宗基业。”

 听完这话,杨士停下脚步,走过来:“你还是好好住在院子里吧,不要有所担心,有我在,镐京城敢闯进来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除了镐京城之外的大泽湖上有人可以强行压制他之外。即便是钦天监两位元婴境的大佬亲自出山,也未必可以强行压制住他。

 这是他学习了郁临的剑术之后,最深切的体会,一路回镐京城的时间,斩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修行者。一剑出,不管是筑基境,还是结丹境,都是身死道消的结果。

 姬鸩秦望了杨士笑意盈盈的脸,抖了抖肩,再不说话。

 瞧着他的样子,杨士也不愿在说话,自顾自的在院子内行走,气息平稳无比,脚下似有着七星之相。

 倒上茶水,姬鸩秦喝了起来,时不时感叹。

 过了一会,姬鸩秦忽地放下了茶杯,丢了一句:“好像方山有位长辈离世了,你知道吗?”

 杨士走着也没注意,随口问道:“那位长辈?”

 姬鸩秦想了想,再是回忆了一下,当时他也没去,要说一时间想起来名字,那也是不容易的事。

 最后摆了摆手,随口回应道:“想不起来了,但好像说的是什么掌教真人的师叔。”

 听到这一句,杨士陡然僵硬了身子,目露惊恐,眼神猛烈的颤抖,满脸的不相信。而桌子旁的姬鸩秦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也不知道掌教真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位师叔,以前也从未听说过啊!只是看着模样还挺年轻的,据说年纪比掌教真人还小......”

 话还未说完,就被走过来的杨士打断,瞧着脸色狰狞扭曲的杨士,姬鸩秦骇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谁杀了他?”杨士大吼道。

 姬鸩秦一下子慌乱了,从未见过疯狂的杨士,他急忙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一日回来,整个方山就陷入了哀愁中,晨钟暮鼓同时响起,为这位长辈哀鸣。”

 杨士放开姬鸩秦的衣领,一下子无力的坐在地上,眼神哀戚。

 姬鸩秦瞧着地上的杨士,一时间也摸不清楚情况,更是无从安慰。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瞅着脸颊挂满泪水的杨士,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