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和恐惧是最世间不好述说的两种东西。

 恰好申井冰这样外表看似温和,其实内心高冷的一逼的人,最不擅长述说。

 他们这类人最喜欢的是命令,言行无忌的命令。

 申井冰抬起头,偏头看向旁边悠闲自得的青年,嘴唇动了动,眼神有些复杂,不敢言语脑海中所想到的事,他不是惧怕,而是对于自己信诺的担忧。

 这般若有若无的目光,藤椅上的青年很轻易的发觉,叹息道:“你要说就说,如果不想说,或者说不出来,那就请你离开,不要挡住我的清凉。”

 申井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青年,左顾右盼,低声质问:“我何曾阻挡你的清凉了?”

 “哼!”栾川冷声一声,仿佛梦呓,不屑骂道:“难道去了一趟剑阁,受了一些受不得的刺激,就忘了修行至理了吗!人体何源?修行本就逆天,取天地灵气,犹如再生一个巨大的火源,抵御世间寒意。”

 申井冰错愕无言,手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茫然无措,捏了捏膝盖上的裤布。

 栾川慵懒的张开眼帘,抬了抬无力的眼皮,瞥了一眼,再是问道:“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此时他心中已经打定了申井冰在剑阁遭遇大祸的事,但他不能明说,也不能先说。

 申井冰抬起头,犹豫了一会,才张口问道:“你说过你认识希云来,此人你对他到底如何看法?”

 万万没有想到申井冰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神色复杂,睁开了眼睛,望向远处的方山,低声呢喃:“我见过一面,说不上来,总是觉得此人奇怪。骨子里面或许有着剑客所求的直意,也必然有着暗藏骨髓里面的邪气。”

 此言一出,仿佛说透了申井冰心里的话,他重重点了点头:“我初次见他,觉得他必然是个凌厉的剑客。但后来这几个月他做的事情,实在是让我觉得世间最疯狂最大胆的人恐怕也不过如此。”

 “剑客求直,可他心中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一旦被刺中一点,就会爆发出无数马蜂的尖刺,然后不论敌我,全部刺伤刺死。这种可怕的行径,实在是让我对剑阁的前途感到担忧。”

 说到此处,栾川挥手打断,问道:“他又不是剑阁阁主,只是剑圣诸多弟子中的一位罢了,有何道理可以牵扯剑阁前途,师兄莫不随口胡诌。”

 申井冰本想张口说话,忽地犹豫,欲言又止。

 半响后叹气,说道:“总的来说,这次剑阁之行,算是增长了我的见闻。简直闻所未闻,接下来我打算闭关。”

 “你见到你想见的张雎阳了,他是谁?”栾川突然问道。

 申井冰只是站起来,并没有回应他,背影失落的走开。

 栾川蹙眉注视着那道失落的身影,却说不出的情绪,好似叹息,又好似希冀。

 半响之后,才缓过神来。

 ......

 方山派宁和的情况下,有些人消失无踪。

 镐京城内!

 夏末确实有些炎热,即便背靠大泽湖这样一个淡水湖,也显得不是那么清凉。

 空气中的水分还是多,潮湿的环境在夏末并不安逸。

 反而有着一些疹子冒出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得过这种病症的最多。

 青年跋山涉水,途径数个州府,可谓见过了四分之一的天下,脸色有些发黑,是被这几日灼热的太阳晒出来的,早已没有之前俊秀白净的模样。

 一袭青色的道袍也破败不堪,穿在青年身上,一点不再曾经的身份。

 没一会,青年走到了镐京城的城门口,望着牌匾上的古朴大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说不出的哀愁,也说不出的喜悦。

 本来按照他所知道的消息来说,他应该直接去淮州才对。但走着走着,转念一想,距离腊月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迎亲的队伍应当还没有到镐京城,至于出嫁的队伍,怕是还没有组建。

 青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每一颗都晶莹剔透,走到城门口守卫旁边。

 一个守卫当即拦住了他,指了指其背后的剑,问道:“你是何人,游侠还是散客修行者?”

 青年咧着嘴笑了笑,解释道:“我是游侠?”

 守卫一听,恍惚了一阵,让开了道路,让其进去。

 镐京城禁制外来散客修行者进入,即便是要进入,也需要有所担保,且登记在册才可以。所谓仗自己实力杀人的散客修行者,时至今日,还未曾在镐京城出现过。

 毕竟城内有着皇族钦天监,有着观雨红墙太学。

 要是敢在城门口杀巡视查探的守卫,多半是活腻歪了,想要快点寻个死路。

 走入了镐京城,夏季的炎热一下子落到了青年身上,同时也充斥着满目繁华。青年留恋思索的瞧了几眼,有着一些眷念,多年下来,他终于再次回到了镐京城。

 两年多的时间,不可谓短。他在方山上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整日毫无乐趣,除了练剑就是练剑,除了修行就是修行,现在终于到了筑基巅峰,结丹有望。

 在整个皇族来说,除了父皇实力未知,其余诸人,他有着自信都不是他的对手。

 后面烈马嘶鸣,青年错乱被挤到了旁边的道路上,而后一队烈马奔驰而过,其上领头的坐着一位雄姿英发的青年,穿着厚重的铠甲,一身血腥军旅之气,腰间挎着一把刀。

 队伍中却是出现了一位不相宜的华服青年,脸上不无桀骜,多像一位纨绔子弟。

 青年神情微凛,眼里有些厌恶。

 旁边的百姓谈论着:“刚才的领头的就是武安侯的长子,后面的青年是即将迎娶公主的次子吧!”

 “可惜了公主,要是嫁给武安侯世子多好!”

 “也是,你看那二公子不可一世的样子,纨绔之名都传遍了天下。”

 .......

 青年静静的听着,忽地眉眼带笑的望着马队消失的地方。

 武安侯!皇朝最富有盛名的军侯,军方仅次于海州驻守镇国侯之外的第二人,手握五万铁骑和十万步兵,可谓皇朝少有的实力派。

 “如果是江剑还好,可若是那个废物,我绝不答应。”青年心中暗道。

 眼中携带着阴寒至极的杀意,仿佛随时都会暴起杀人,片刻后收敛目光,径直朝城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