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句话后,栾川的痛心霎时间消失无踪,横眉看着拜敛心。

 动作极快,一手捏住拜敛心的衣领,狰狞道:“苍生蒙难,救是不救?”

 拜敛心先是挣扎了一下,毫无准备的就被栾川抓住,听到了话,没有再继续挣扎,沉默了一阵,答道:“苍生不害苍生,若是大者,自然相救;若是小者,且随风去。”

 栾川一时间失神的丢开了自己的手,一挥便是一拳轰在拜敛心的胸口,没有反应过来的拜敛心稳固不了自己的身体,一连退出去几丈远。

 等到反应过来味道,脸色阴冷的可怕,拳头捏的紧紧的,差点就想要动手打栾川。

 可想了想,他脾气虽然不怎么好,却也明白事理和看的清楚目前的状况,缓了缓才松开自己捏的紧紧的拳头。

 “哈哈!”

 栾川没了羁绊,开始大声狞笑起来,半蹲着,双手蒙住自己的脑袋,迅速开始抽泣。

 他听到那句话就感觉到了不妙,曾经在柳州的时候他问过晋崎一个大致意思一样的问题。

 我也是苍生,为何用苍生害苍生?

 晋崎给的答案,取之于大者也!

 苍生也分大小之别,又如之前拜敛心的话,只要人间不绝,那他们就不会过多关注。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数读书人!

 今时看来,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反而说的极为正确。

 拜敛心瞧着栾川的痛哭流涕,瞬间明白自己的话如何刺痛了他,心中有些恼怒,却不是为了自己的话,而是觉得方山派怎的如此。

 天下修行者都有着共识,如今出现一个如栾川一般的人,假以时日,天下修行者该如何自处。

 拜敛心走上前去,栾川身体还在抽搐,他低声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亲疏之别。天下修行者都有,这谓之情,每个人各有不同,世界上无相同的两片叶子,自然无相同的想法,何必如此。”

 语句很乱,栾川听得懂,他抬起手,双眸眼睫毛上有着晶莹闪烁,海潮再次狂妄的侵袭而来。

 拜敛心觉得有些烦躁,双眼顿现凶戾的目光,一挥手,风卷残云之势落入海潮,轰隆一声,海上被砸开无数浪花,海潮尽皆掩去。

 栾川抬起头,看着拜敛心,问道:“世人千万,唯有此等法则才可以人间长存吗?”

 拜敛心收敛凶戾的目光,低下头看着栾川,点了点头:“时间总是只有一条线,我们走的快些,所以线的最前端都是我们这样的修行者。而普通人则只能在线的初段行走,然后遇上我们,就离开了线条。”

 “不论是何种原因,线只能有这么多人,这就是生老病死的缘由。不是真的为了死去,只是为了世间的平衡,为了后来人可以有存活的空间。”

 栾川说道:“世间人难道不可以求长生吗?”

 拜敛心嗤笑道:“你也说过世人千万,哪里这么多长生?人间世来回往复,有人生,有人死,我们干预不了,也不能干预,为什么修行者需要绝情,为了就是不痛苦。同样修行者也是如此,只不过时间长短方式方法略有不同。”

 听完这句话,栾川站了起来,明白许多,但心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拜敛心叹息一声,微微摇头:“我们不以恶去伤害普通人,约束自己。罪恶再大,修行者永远高高在上,我们为的不是自己,毕竟我们强大。”

 栾川沉默,重重的点了点头,瞥了拜敛心一眼,再次朝着海岸线走去。

 拜敛心连忙抓住了他,吼道:“我跟你说过,没必要的事没必要做,等后来人即可。”

 栾川轻蔑的笑了一声,不顾拜敛心的拉扯,直接狠狠的走了几步,拜敛心捏住他的一角已经被扯下来。

 瞧着栾川失神的模样,脑海似又暗藏着精气神,拜敛心微微叹息苦恼,却不再动作。

 他很冷淡,读书人最多无情,他同样也无情。两人相识不过一年时间而已,仅仅见过两面罢了,算不得熟悉,甚至可以称为一面之交。

 没必要为了栾川去试探某些不可能的事,当初是因为他觉得两人身上有着相同的东西,现在看来,世界果然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

 栾川一步一步走出去,海潮没有再次衍生出来,海风却突兀的出现。

 他神情低落,被刚才拜敛心的话着实刺激到了,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正当他要走到海中的时候,远处忽然生出一抹光亮,然后就是笼罩大海的梵音。

 东海被遮蔽了,全是佛法的天下。

 拜敛心凝眉看着远处,微微皱眉,合上折扇,从袖兜中取出两团棉花,然后塞入了耳朵,目不转睛的瞧着远处的海面,眼底深处似乎有着厌恶。

 道门修行者求心,儒教修行者求缘,佛门修行者求遁!

 出世和入世乃是永恒的话题。

 两者即是同存,又是对立,说不清楚对与错。

 拜敛心没有见过佛门弟子,却打心底里厌恶佛门,不论是佛法佛言,在他心中都是祸。

 栾川凝视远处,再不继续向前走,海面生出无数佛光,叮咚的响声来回于此方天地,波涛不敢生出来,只能于海面之下汹涌。

 慢慢走近,一道暗红色的人影从海深处走出来,被万丈佛光笼罩,手持禅杖,其上有着无数金色的光芒闪烁,好似佛法在传递消解。

 少年僧人终于入地,踏海而来,布鞋没有一点湿润,一切干净如新。

 拜敛心站在远处,细细打量少年僧人,片刻后眉头深锁,此刻少年僧人虽然其貌不扬,全身却被佛法笼罩,颇有传闻中涅槃之相。

 “施主,又见面了?”少年僧人施了一礼,面带笑意的看着栾川。

 被这话惊愕,栾川看着少年僧人,约莫想了一阵,才想起来何地见过此人,再是联想到师姐的警惕,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少年僧人依旧笑着:“施主身上业障消解许多,看来得了大机缘。”

 有吗?

 栾川微微皱眉,不知道少年僧人所说的业障为何,机缘又为何?

 拜敛心没有退去,忍着自己的厌恶,走上前去。

 无终寺和山涧斋分属北海左右,五州之距,相隔千里之遥,都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