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最后定下的计策很简单,宰父仁在外制造麻烦,杜若与江白则趁乱潜入查探。

 里应外合,想必能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来到幽都的第七天夜里,杜若与江白再次借着昏暗天色,黑衣遮面,潜回到幽都大狱附近。

 后街第三间民屋外头,此时已经聚集齐五个宰父仁带来的阴差,只等他一声号令,就去砸门。

 宰父仁一身官袍加身,迎风直立,见杜若二人终于在对面墙上打手示意,抬手一挥。

 “砸!”

 “砰砰砰!”敲门的阴差手劲儿不小,这动静,瞬间就打破了附近这一片房子的静谧。

 隔壁先后有几家屋舍点起了灯。

 “砰砰砰!”终于有人过来打开了面前屋子的院门。

 那阴差一见来人,都未留机会让他说话,瞬间便将他反手压到门后。

 宰父仁踩着门槛入了院内。

 这院子,果然只有外头看着正常。

 院中竟然胡乱摊放着数片摆满植株的铁架。

 眼下正有几个小厮避恐不及的将手中水壶洒到面前的铁架上。

 “无证作坊,给我抓起来!”宰父仁终于下了命令。

 身后的阴差齐齐应一声是,乌泱泱入内,一边搜查一边将所见的药童仆人都捆绑起来带到院中。

 宰父仁上前捻起一株很常见的离里草,刚想翻转查看一下,就发觉手下有异。

 还没等退后几步,那株离里草,竟无火自燃,瞬间将一架子的药草尽皆点燃。

 “快!灭火!”大惊之下,宰父仁赶忙下命令,带头将旁边的几架药草踢远,院中瞬间又开始乱了起来。

 “就是现在,走!”杜若叫起江白,在门口等了片刻,见院中果然起乱,趁着那些阴差跑出来灭火的空当,先后一闪身就遁地翻到屋内。

 有了钻地藤,杜若早就探清屋内密道入口所在,正在主屋卧房内的一副山水画附近。

 江白上前踢了一脚旁边八宝架,见一个碗装木器动也未动,上手一拧,墙上顿时出现一个入口。

 “小心些。”他扭头叮嘱一句,打头入内,不见了身影。

 杜若紧跟其后,也朝着仅有的一个方向迅速掠去。

 密道处过了须臾无人控制,自动合上了入口。

 密道之中,随处可见一些不慎掉落的残枝败叶,杜若让江白放慢速度,捡起几枝一闻,立刻察觉到不对。

 “这里的东西,八成和酆都药草有异有关。”

 江白诧异的看过来。

 “和酆都?”

 “是的。”杜若点点头。

 “这药草,闻着似乎都失去了药性,正与酆都金华堂中看到的一样。”

 江白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

 “走,咱们去大牢下头那处看看。”

 通道离那件牢房下头不算很远,杜若和江白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是一间占地不小的密室。

 只是……

 他们进来的时候,此间已经被搬空了。

 密室里到处是来不及收走的药草和散落的瓶罐。

 杜若上前捡起几个散落的药草闻了一下。

 和密道中一样,药性全无,毫无味道,正要给江白看看,却发现他在不远处一片瓶罐旁蹲着。

 “江白,你怎么了?”

 江白倏忽回神,站了起来。

 “没什么,看来我们还是打草惊蛇了。这里的痕迹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去另一边看看。”

 他刚想朝密室的另一个出口走过去,被杜若喊住。

 “不急,我再试试天香丸。”杜若取出潭花镜和天香丸,再次燃起了香引。

 “奇怪……这东西怎么还指在此处。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啊……”

 室内也没闻到什么熟悉香气,可掌中的香引却冲天而立,杜若皱眉。

 这天香丸该不会真如江白所言,效用不行了吧?

 “我知道怎么回事。走吧,先去看另一边。”江白上前主动合上小铁球,连同潭花镜推向杜若。

 “一会儿出去我再同你解释。”

 “好吧。”

 杜若见江白眉色凝重,不知在思考什么,也只能放下这猜测,与他一起朝着另一条密道探去。

 若是所料不错,这条密道的另一端,应当就是若谷道的那处幽冥城禁地。

 “江白,你方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悠长的密道之中,借着墙上不时出现的月华石,杜若紧跟在江白后头,却明显感觉到他沉默了许多。

 “是不是江墨池……”她有了些不好的猜想,可却不敢断言。

 江白猛地一顿,回头瞪她。

 “别乱说!他不会有事的,他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望着眼前双目灼灼,似有火焰涌动的江白,杜若突然明白了他无名的怒气如何而来。

 “你放心,这件事,咱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她对江白突然的怒火并未觉得不妥,直接出言安抚。

 江白神色一收,终于意识到他竟然将怒火转移到了杜若身上。

 “对不住,杜若,我不是……我只是……”

 “不用多言,他毕竟是你同胞哥哥,担心则乱。”杜若摇摇头,越过他,开始在前面开路。

 二人都静下心绪,再次向前跑去。

 只是此次,道路尽头,却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

 “这应该是新起的的墙,不像是机关。”江白对这很有些经验,上前摸索着敲打一番,断言道。

 “看来我们是彻底打草惊蛇了。”杜若遗憾的叹气。

 当日初来这小院,就应该当机立断下来查看的,必定是这几日的盯梢让他们有了逃跑的机会。

 “接下来要怎么办?”杜若问江白。

 “先回去吧。今日宰大人还领了官差过来,今日查不到线索,日后这里也不好再进来了。”江白捏紧袖中之物,对杜若说道。

 “好。”

 一夜大乱,宰父仁领兵进民宅的消息,插翅膀一样飞到了幽都管事的主司衙内。

 第二日,宰府就有人来请走了宰父仁和他昨夜带去的一干阴差。

 江白和杜若则早就被宰父仁叮嘱,躲到了新买的琼秀坊屋内。

 “哎呀,宰父仁怎么不告诉咱们他私自调兵进大牢的事?这下怎么办?”

 江白在琼秀坊中来回急得团团转。

 杜若倒是显得镇定多了。

 “不用急,此事他有功有过,应当会无事。倒是昨夜的天香丸,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白停住了脚步,半晌才从袖子里取出一物。

 是一炳只有掌宽的,造型小巧的剑鞘。

 “这是何物?”杜若上前取过,没看明白,又递还给江白。

 “这是堑天剑的剑鞘。那天香丸香引指的方向,应当就是它。”江白给出了终极答案。

 “啊?”杜若取出天香丸和潭花镜一试。

 果然,因为江白拿着剑鞘离她很近,香引再次冲天而立。

 江白捏着堑天剑剑鞘,左手两个解封诀印下去,剑鞘立时变作正常大小。

 伴随着剑鞘的出现,房中终于缓慢的出现了一股独特香味。

 “是了,就是这股味道。那天我救起江墨池,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原来不是他身上的熏香,而是这柄剑鞘的味道。”

 杜若抚掌确认,之后又是一顿。

 “这若是堑天剑的剑鞘,那江墨池定然在那处出现过。那……”

 江白盯着手中的剑鞘,缓缓坐到身后椅子上。

 “他的确是出现过。而且,可能走得很着急……”着急到,连这么重要的剑鞘都无暇取回。

 “堑天剑的剑鞘很重要吗?”杜若问道。

 “自然重要,我们堑天门,全凭一柄堑天剑闻名五洲碧海。当初他突然离开,只留下了堑天剑,却将剑鞘带走,正是因为那剑鞘是娘走的时候亲手给他打造的。”江白缓缓捏紧剑鞘。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只顾得带走满室器具,都无暇捡起它。

 难道这件事背后,真的有他在参与?

 江白心中,一股压抑不住的顿闷席上心头。

 “不会的!”杜若站了起来大声回绝江白的推断。

 “当日我见到的江墨池,虽然身有散魄之难,但面目上的刚正之气却非作假,他怎么可能是忘记取回这剑鞘。必然是因为什么无法取回,也许……也许是被困住了。”杜若一说出口,顿时觉得这想法确实很合理。

 江白也看了过来。

 “是了。当日他突然卸任堑天宗掌门,什么都没带走却只拿了它,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有人来查就将它忘掉。你说得对!”江白握住剑鞘站起身子。

 二人正在皱眉神思接下来怎么办,却听得外间突然一片混乱,本应该安静无声的万庐街,突然吵闹起来。

 杜若一探头,发现外面街上果然涌出一拨人,着急忙慌的往出搬东西。

 “外边怎么了?”江白从另一扇窗户看出去。

 “不知道。平日里这万庐街应该很安静才对,似乎有点不正常。”杜若也很奇怪。

 “你待着,我有面具,我去探探。”江白朝杜若示意后,从后门跃出高墙,消失在街尾。

 原来,居然是幽都的药草也出了问题。

 而且不是一两家,而是几乎所有与药草有关的店铺,都出了问题。

 江白只出去了片刻,就带回这个惊天消息和宰父仁临时留给他的信。

 宰父仁这次果然立了头功,虽不是幽都下司的阴差,却因为带头发现问题的源头,被上头明令褒奖,放了出来。

 而从抓到的那批没及时撤离的药童口中,他也问出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