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荒山往东,位于碧霄海的一座岛上,有一个叫做堑天门的仙宗,以善舞堑天剑、善御堑风术而闻名州海。

 这堑天门内,曾出过三位惊才绝艳的宗门之主。

 为首的一位,便是三千年前的创宗之人,江绍天。

 他因以一己之力成功封印碧霄海上肆虐为患的暗影蛟而一战成名,之后便干脆在海上开山立派,取名堑天,广收门徒。

 随后数千年间,堑天宗以燎原之势,成了五荒碧海上最大的仙宗之首。

 这本可谓是前无古人的功成名就,但这江邵天,却在宗门被授封为仙宗第一派的当日,神秘失踪。

 三百年后,江邵天之子再战逃出封印的恶蛟,将其再次封印,重现了当年江父风姿,也终于顺理成章的再次接下堑天宗的宗主之位,成为了堑天宗史上,第二位惊才绝艳之辈。

 他,便是江墨池,江白的同胞哥哥。

 那江白呢?

 江白自然在游山玩水。

 他天性洒脱,不爱权贵,更不喜宗门束缚,所以打小便经常跑出堑天宗,混迹市井。

 因着遗传基因不俗,悟性还不赖,功法上倒也不输江墨池多少。

 所以成功成为了堑天门内令人头疼的小霸王。

 兄弟二人,一个主外,一个攘内,好歹算是带领着堑天宗,重新稳固住了仙宗第一派的名头。

 又三十年过去,某一日诸位长老例行同堂议事,江墨池却突然通知大家。

 即刻周告五荒,他要禅让宗主之位给江白,随后便不顾八大宗派长老反对,留下镇派至宝堑天剑给江白后,便同他父亲一样,消失了踪迹。

 江白自然知道他爹和他哥去哪儿了。

 他爹去找他娘,而他哥则是去找他爹他娘了。

 小可怜江白当然也想跟着走,可他却只知道他们去寻人,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去哪儿寻人了,又是怎么去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迫不得已的,在人生最恣意潇洒的时候,套上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枷锁,堑天宗宗主之位。

 江墨池禅让宗主之位后,堑天派终于迎来了宗史上第三位,最为惊才绝艳之辈,江白。

 别着急,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江白掌宗主之位以后,堑天宗紧接着就迎来了三波大难。

 这第一波,自然就是内乱。

 原因当然是因为这江白的宗主之位,来的太不服人心。

 既然不服,当然要反。

 在他接下宗主之位的第一年里,堑天宗八大长老之四,私下联结,反了。

 彼时天朗气清,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江白却在宗主屋内被堆得老高的一摞卷宗整的愁眉苦脸,脑门发晕,火气旺盛。

 堑天宗的四位长老,时机刚好的,撞开了大门,举剑而入。

 “无德之人,不配领宗。”

 “无能之人,不配掌宗。”

 “无仁之人,不配教宗。”

 “无义之人,不配权宗。”

 四位长老如是说道。

 江白眉间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涂成一团的卷宗。

 “你们说我,无德无能,无仁无义?”他掌间一动,翻出一柄青色铁扇,站了起来。

 “看来,你们今日,是真的想造反了。”

 江白将扇面翻转,伸手抚摸了一下青色铁扇面上曾被江墨池打赌输了后如约刺下的暗影蛟刻印,略回想了下这些年来的过往。

 三十一年前,江父设下的暗蛟封印再松,他兄弟二人其实一前一后都去了恶蛟岭清剿暗影蛟。

 江墨池先去一步,却因为轻信被妖化的村民而被种了散功散,全身无力。

 要知道,当时的他,可是一路背着江墨池,历经千辛万苦,才将那暗影蛟成功封印的。

 若不是他平日爱带个人皮面具,又不喜揽功,这宗主之位,本就该是他的。

 后来他还因此和江墨池打了一赌,干了一架,才成功忽悠江墨池替他当上这宗主之位。

 一当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后,江墨池同样无故失踪,他只得以一肩之力挑起整个堑天宗,他容易么?

 这一年过来,他日日都需批阅三千卷宗,好吧,字是丑了些,可自江墨池不负责任一走了之之后,一个堑天宗宗主该理的事,哪一件他没做到?

 唯一没做到的,大约就是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的混迹市井一事了吧……

 可眼前这四人说什么?

 说他身为宗主,无德无能,无仁无义?

 这话,他可没办法忍。

 左右今日这卷宗是看不下去了,便让这四位宗门长老见识一下,他无德无能,无仁无义的样子吧。

 江白挥扇一翻,掀起一阵穿堂风,将身后桌案上的卷宗,尽数扫地。

 翌日一早,因偷奸耍滑照例晚来的守山门徒,一开山门,就在山门口的牌坊上,发现了四位被吊着的、只着**的宗门长老,正在大呼饶命。

 宗主江白在门口低头看他,瞪过来一个你怎么现在才来的眼神,将手中鞭子递给了守门弟子。

 “等你老半天了,听说你天生力气大。拿着,给我抽,挨个抽,抽满三千下再来报我。让这四位长老好好回忆一下,这些年来我江氏一族,是如何呕心沥血,建立这堑天宗的。”

 一场内乱,以四位长老鲜血淋漓的残躯告终。

 这堑天宗的第一次内乱大战,算是了清。

 所谓内忧外患,从来都是你来我走。

 当宗主的第二年,江白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尽心尽力帮他处理宗务的内门弟子,得以出去玩几天。

 却在回程的碧霄海大船之上,听到七大门派正齐聚堑天宗门,齐讨堑天门的消息。

 真是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都他娘的当他是病猫吗?

 江白顿时无心乘舟看海,一个闪身,回到了堑天宗宗主屋内,正看到无定宗宗主周涯子一脚踢翻宗主书案,散落了满地宗籍。

 这场面,莫名有些熟悉。

 “谁让你乱踢我宗门卷宗了?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吗?”江白再一柄青扇,抵在了周涯子脖间。

 七大宗主一起上,江白自认是打不过的,不过几百年市井经验,他也不是白混的。

 若像江墨池那样只凭一身正气直迎而上以一敌七,估计也就到头了。

 所以他干脆以堑天剑为诱,将七大宗主一一分散,先后引到宗主屋内,像串糖葫芦一样绑了起来。

 既然都被绑着,想必是能够静下来好好说话了。

 江白收起暗影扇,示意一旁的内门弟子抓紧批卷宗,扭头看向七大宗主。

 “说吧,究竟谁是天下第一宗?”

 又是翌日一早,早已不再敢偷奸耍滑的同一位守门弟子,却再次在山门口的牌坊上,见到了七位,被吊着的、只着片缕的宗门之主,大呼饶命。

 他就知道,山门守多了,这样的日子还会再有的。

 守门弟子恭敬上前接过江白递过来的新鞭子,开始了新一年加大份额的甩鞭活动。

 一场外患,同样以七大宗主鲜血淋漓的残躯告终。

 此后数年,再无人敢随意挑衅堑天宗第一大宗之位。

 人不敢挑衅了,这不还有一头叫做暗影蛟的畜生呢么?

 要说江白也是,一个宗主当了三年,一年一把火,还真应了凡间的俗语,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第三把火,就烧在了暗影蛟头上。

 也不知该说它幸运呢,还是不幸。

 作为一头即将化龙的蛟,屡次三番的被封印起来,却还能屡败屡战的再次现身。

 江白站在恶蛟岭山头,倒比对那些宗门人士,更佩服这头蛟龙一些。

 好歹它还知道屡败屡战,那群宗门长老、宗门之主,明明他都故意没下杀手,却一个一个从此夹起了尾巴,再不敢动邪念。

 无趣之极。

 “小蛟龙,想必是上一次你还未看够我威武英姿,怎么,例行三百年的封印,这才三十年,就等不上了?”

 暗影蛟自然不是因为等不及看江白才冲出来的,它只是因为真的要历化龙天劫,才被这天劫之威相助,破开了封印。

 几千年了,从最初第一次被封印的时候,它就在化龙的边缘徘徊。

 可每当它攒够了劲儿想要偷偷渡劫成龙的时候,就被人坏了心劲儿,损了气力,不敢再召化龙天劫过来。

 先是江邵天,再是江白,拖了几千年的天劫,今日,它是无论如何也拖不下去了。

 可再次从封印之地钻出来,江白却依旧出现在熟悉的山头,摆着熟悉的姿势,扇着同一柄青扇。

 “吼!”它生气的通了通嗓子。

 “别吼了,我又听不懂你说话。”江白抄起暗影扇冲了上去。

 风云再战,这一次的虐蛟结局,却有了些不同之处。

 因为江白在最后即将斩杀暗蛟的时候,在它身上发现了来自江父的手信。

 难怪……难怪当日封印暗蛟的时候,江墨池明明四肢无力,却还是坚持自己动手;难怪当年江邵天那老头什么话也没留下,只让他兄弟二人看好恶蛟。

 原来,他爹让他看的,不是这恶蛟,而是恶蛟身上的蛟龙鳞。

 只是时机,会不会太晚了些,也……太巧了些。

 蛟龙的化龙天劫,恰在此时,兜头劈了下来。

 信他自然要看的,那么这蛟龙,也只能救它一马了。

 江白挡过一道天劫,扯住奄奄一息的暗影蛟鳞片一角,恶狠狠道:“我帮你渡劫,成功之后,你把这身鳞片蜕下来给我!”

 别说鳞片了,我抽条龙骨给你都成。

 暗影蛟的双眼,泛出了泪光。

 这一场买卖,江白做得很成功。

 天劫一过,暗影蛟成功化龙,虽然江白因为助它渡劫,身体受损,但那鳞片,他终是成功拿到了手中。

 蛟化龙身,天地异象顿起,虽然暗影蛟……暗影龙,对封印它几千年的江家一族毫无好感,但福祸相依,它却也因了这江氏的江白,成功化龙。

 败也萧何,成也萧何,作为一条龙,它是知恩图报的。

 “我能送你去找你家人,但这条路,我给你开了门,却只能你自己走下去。”

 暗影龙朝面前抓着一堆鳞片挨个辨认的江白说道。

 再后来呢?

 江白就到了鬼门关前。

 感情这江墨池和江邵天,居然是到阴曹地府找他娘,还真是……毅力可嘉。

 既来之,只能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