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伸出去一点,想人为控制一根,结果她一近,那罗云仙藤便退了一分。

 如此几番,搞得她正有点上火要起身上脚,脚下蒲团却猛然一个深陷,传来了一股无比温软舒适的感觉,让她觉得好困好困......

 自从到了阴间,她似乎就再没有做过梦了吧。

 杜若环顾周围雾蒙蒙的梦境,发觉自己今日做了个清明梦。

 梦中的自己,不止是旁观者,还是个掌控者,这种感觉,真是格外奇妙。

 她想象了一片云,梦中这片虚无之地,便出现了一团白带彩的云朵缓缓飘了过来。杜若摸了摸,触感绵软微凉。

 她索性让自己爬到云朵上,随着云朵一路向前飘去。

 猎烈风声中,周边雾气就在此时逐渐散去,露出了一条条澄澈发蓝的河流和青绿无边的山脉。

 杜若控着云朵忽高忽低,玩耍的正尽兴,突然发现前方地平线上露出了一座都市的痕迹。

 那是,她曾在的城市。

 杜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留恋附近的美景,架起云朵提到最高速,冲着那座城飞去。

 嘭的一声,她被挡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后。

 这么大的城市,怎么还有一层看不到的结界?她越发想要进去,却屡屡被阻。

 一个小姑娘在这时突然现身,拦在云朵面前。

 “你还不能过去。”

 小姑娘用红绳扎了一个冲天辫,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裳,嘴上张合着,却有一半话都被空气拦截。

 杜若最后只听到了这一句。

 “你让开,我要回家,那儿是我的家。”杜若并不想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她绕开小姑娘刚想再次尝试,那姑娘却虚空一晃,再次挡在了路上。

 “你现在还不能过去。等以后,再等等,我会帮你回去的。”那小姑娘被杜若凶的有点委屈,却仍然很坚定。

 杜若原本有点凶神恶煞的脸色,触及那小姑娘要哭不哭的表情,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现在在做梦,又执着个什么劲儿?

 认清了现实,杜若卸了心劲儿,默默的贴到结界前望着面前的城市。

 “你是谁?”杜若问她。

 小姑娘似乎说了一句话,杜若没听到声音。

 “我听不到,你是谁?”她再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小姑娘也发现她那句话杜若听不到,于是便换了一句。

 “那你要怎么帮我回去?”名字什么的,她本也就是随口一提,其实小姑娘叫什么她并不关心。散了云朵,杜若将自己更近的贴在无形的屏障上,执着的望着那座城。

 “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七年,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所有回忆,都在那座城里。”你要怎么帮我回去?我还能回的去吗?

 “再等等就可以了,真的真的。”

 小姑娘触碰了下杜若指尖,随即缩了回去。

 “我是来给你看这个的。”

 杜若扭头,看见了浮动在小姑娘手掌中的金色光团。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你是来找它的,我就抓它来见你了。你不摸一摸吗?”小姑娘笑着递过来。

 这是?

 杜若双手接过小小的金色光团。

 入手一阵温润而绵密的触感,再仔细感觉,这光团竟似是活物,触手间还有朦胧的渴望不断的从掌间扩散到她的心中。

 它说饿?可是要她拿什么喂它?

 “你知道它吃什么吗?”杜若抬头,却发现那个小姑娘不见了。连周遭的山川、城市和河流尽数都在她抬头间,化作了虚无,到最后,就只剩下手中这一团叫嚣着饿的金色光团。

 杜若正发愁怎么安抚越来越躁动的团子,猛地从空中降下一阵青色雾雨,正正淋在了光团之上。

 那光团被淋了之后高兴极了,在掌中微微跳跃了一下便一点点的隐入到杜若的皮肤之中,再不见踪影。

 密室之中,杜若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错,成功了,仅用了两日。”花婆婆此时站在门口,淡淡笑着恭喜。

 杜若也回给花婆婆感激的一拜。

 “杜若谢花婆婆帮忙。”方才最后那阵雾雨,似乎便是花婆婆的杰作。而那一团金色光团,应当就是魂根了。只是往常的阴魂开启魂根,并不能留下多少体悟之力去感化它,而她却因着花婆婆,实实在在的将那一团都留下了。

 现在的她,有一种玄妙的感觉,那些原本死记硬背的魂根体悟,都找到具体的感觉,而那些书中提及的简单法术,如果她所料不错,她现在便能够施用出来。

 花婆婆带着杜若再次到了藏书楼顶部,取出3册书籍交于杜若。

 “魂根既已开启,我便要同你说几句,且听好。”花婆婆堂中正色看像杜若。

 杜若举手贴胸,弯腰沉声接道,“杜若听令。”

 “我离园生魂,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在园外园内擅用四阶以上的法术。凡我阴间,自古掌轮回之力,阴魂大众无病无灾,自归有道,你亦不可妄用法术改其运道,如有违者,自有天罚。可记住了?”

 “杜若记得了。”

 “起来吧。你虽有魂根之力,却需要自行体悟修炼,日后进益几何,全凭你个人缘法了。这几卷书,待你背完,交于计智便可。阴间并不崇尚法术一道,你日后行事,还需多加谨慎。”

 “谨遵花婆婆教诲。”杜若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

 “好了,既然事了,你便从藏书楼回去吧,我懒得再喊计智来接你了。”花婆婆说罢,将杜若一个闪身送到二层楼梯口,也不容她拒绝便推将出去,封了禁制,消失不见。

 杜若回头还想再说几句,就只看到一层薄薄光晕闪过,楼上再无人声。

 为什么每次她对花婆婆感激涕零的时候,总会有新的小人出现给她画圈圈?现在正值夜色,楼外那些指甲香和玳瑁星肠菊可正是闹腾的时候,这是让她回去还是不回去?

 杜若虽然开了魂根,却悲催的发现自己在面对这帮不能打伤磕碰的植物的时候,仍旧毫无办法。

 花婆婆最后交与她的三本书卷,一本是讲解一些引水灌木的法术的,有助于她今后照料离园百草;另一本是修炼魂根的法诀;最后一本,却是一本茅山魂术。

 杜若不敢置信的翻了半天,终于确信这第三本书里讲的,就是克制恶魂的茅山法术。

 这三本,跨度有点大吧?

 难不成离园生魂以后还要当道士驱恶鬼么?可她自己不就是个魂魄......思来想去无甚解法,杜若只好先将外衣拢在头上窜回了小院。

 从方才自梦中醒来,她就觉得头顶的小苗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若说以前,这小苗给她存在感极弱,除非洗头或者头发要被触碰到的时候,她都不会想起它。

 但方才在蒲团上一醒来,她就猛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了三中思想。

 自己的,魂根的,还有一个,是属于头顶小苗的。这三种思想在她体内,彼此清晰可见,却互不干扰。

 这种感觉,很神奇。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研究他们,而是喂饱他们。魂根和小苗都在提醒她,它们饿了,她自己也确实饿了。

 这两日,确实是很耗神的。

 顶着藏书楼出来粘到的一身怪味,杜若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膳堂污染空气,只好先从屋中取出些点心酥,暂且填补下。

 刚咬了一口,头顶就传来了一阵好好好的感觉,是小苗,在夸糕点呢。

 “也不看看这是谁做的,费老的点心一向都是下足了料,对生魂和阴魂百益而无一害,你蹭了我这张嘴,日后记得要回报我啊,可千万别一生气就杀鸡取卵。”杜若啧啧的伸手摸了摸头顶,又咬了一口。

 隔壁的四相月楹花早已开了花,虽然这玳瑁星肠菊的粘液味儿是恶心了些,不过有了花香中和,居然让她奇异的找到了一种平衡感。

 平衡感...平衡感!

 杜若突然忆起当初想把四相月楹花的花香研制成阴间香水的念头。

 “就是平衡感!哈哈哈。”她有办法了!杜若将拿回来的那本讲解种植灌溉术法的书籍翻到了其中一页,再仔细确认了下,顿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发家致富的办法了。”

 难怪这么久以来,从未有人能研制出能够保留四相月楹花香的香丸,原来竟是因为这香丸,不仅需要开启魂根后的特殊手法,还要拥有一株变异过的四相月楹花!

 《四相变异论》里有提到,秋象阵中的花种,最难变异。它们大多敏感而多疑,有灵智的更甚。常年扎根土壤的它们,比阴魂更能分辨春季翘寒和秋季尾冬的区别。当合适的时机、适宜的温度、恰逢的花期、以及土壤中厚积薄发足以经历蜕变期的能量,这些条件都齐全的时候,辅以水像之术,或可激发秋象阵中的花种产生异化。

 杜若捧着手中宛若至宝的书,飞速蹿向隔壁。

 拥有一株变异的四相月楹花,别人不行,可她行啊!

 她麻溜的将那盆刚开了半月的月楹花从花室取出,然后用针逼出一滴血抹到了月楹花的风向花瓣上。

 以前的杜若,一直不知道这里提到的水像之术是什么,但此刻她手中书的页上提到的泽水术底部,赫然写着一行小字,此术又名水像之术。

 原来泽水术,就是水像之术。

 杜若滴了血,看到月楹花如记载中的一般,花瓣逐渐干枯,枝蔓也蜷缩着陷入了蜕变前期的沉睡阶段,心急火燎的就要按照书上所说捏诀起势,却在看到文中下一段文字后顿住了。

 “起势后,先用自己的灵引引动魂根之气,然后外放裹住花枝种芽……”

 她会起势,也会灵引,关键是,如何外放魂根之气?

 杜若许久不曾被自己冲动的大脑连累过,此刻方才惊觉自己轻率的都做了什么。

 是了,魂根无形,她要先学会将之幻形,才能幻气,进而外放,方才一时之间,她竟是忘了。

 眼前的四相月楹花,已然陷入了沉睡。如此一来,月楹花香水是暂时无望了。

 因为她方才的莽撞,将这花室里唯一一盆释放着香气的花儿搞进了休眠状态,满室清雅的香气都在渐渐淡去。

 杜若皱着鼻子将花盆放回花室,到隔壁继续啃干粮。

 这点心酥,少了花香清味,确实不如方才好吃,一想到这味道还要再等几日才能尽散。

 杜若控制不住的又念叨了花婆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