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也晚了, 徐静依正好顺势留了小兄妹二人一起吃晚饭。吃过晚饭,二人又闹腾一番后,开始揉眼睛犯困。

正好上房那边也差了嬷嬷来问了, 徐静依便叫乳娘丫鬟们送他们回上房那边去。

二人走后, 热闹散去, 整个寝卧瞬间冷清不少。

本来小夫妻二人就各怀心事,只因有两个孩子在,他们才暂且无暇多想、多说别的。这会儿突然冷清下来, 两人静对独坐, 不免就有些尴尬了。

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他暗暗投过来的目光了,徐静依就算再迟钝, 也能想明白他多次偷看自己的原因。多半是觉得, 今日乃临安郡王成亲之日, 而临安郡王曾是她未婚夫, 他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世的今日,二人因夫妻感情不睦,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独处。她记得, 那时候顾容庭人根本没在家,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度过的这一日。

那时候她的心境远没有现在这样平和, 倒不是同梁秀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觉得意难平吧。她当时不喜欢顾容庭, 因是带着不甘和偏见嫁来的,甚至可以说对他算得上厌恶。

越是厌恶他, 就越对这门婚事愤懑不平。就越觉得, 跟着他, 日后这一生都算是毁了。

何况, 同梁秀的婚事, 还是徐淑依从她手中抢走的。不论太子府最后换亲的原因是什么,可毕竟最初定亲的人是她啊。

又恨梁秀,觉得他是个绝情又忘恩负义的。

自怨自艾着恨完了所有人后还痛哭了一场,那一整天都过得灰天暗地的。哪里像现在,已经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只一心想着怎么跟眼前人过好之后的日子。

这般想着,徐静依便主动同他说话道:“天色也晚了,二爷看了一天的书,这会儿要不要歇下?”

顾容庭眸光动了下,朝她看去,定了会儿后,微微颔首:“也该歇下了。”

于是徐静依就吩咐丫鬟去备热水,夫妇二人还如之前一样,徐静依先洗,洗完后顾容庭直接就着她洗剩的水洗。洗漱好后,便褪了外衣去了**。

丫鬟们吹了烛火,只独留一支床头边上的蜡烛还亮着光。

黯淡烛火下,二人都没睡。翻来覆去的,徐静依翻了几个来回后,又卧坐起来。

顾容庭见她卧坐了起来,他也跟着坐了起来。也不说话,就望着她,似是在等她说话。

徐静依认真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不提梁秀。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她这种时候特意提了,反而显得从前有过什么一样。

她同梁秀不过是定过亲,然后在有长辈的陪同下见过几次面而已,说来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所以,话在口中打了好几个回合后,徐静依最终开口说出来的是:“二爷你……困吗?”

顾容庭以为她总算是要同自己提梁秀了,却没想到,一开口竟是问的这个。浓眉轻轻挑了下,顾容庭认真回说:“不困。”

徐静依眨了眨眼,也不知是壮的什么胆子,缩在被窝里的手渐渐不老实起来。慢慢从自己的被褥游走到他这边来,游过来时有停顿一下,似是在迟疑,但最终还是又继续往前伸过来了。

一摸,就摸到了顾容庭腿根。他肉很硬,就像石头一样。

顾容庭没想到她会这样,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的人,但见她并非是无意,的确是有意为之后,他眸中的震惊之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耐人寻味的玩味之笑。

顾容庭这个人,长得英挺正气,平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但若笑起来,倒也十分的平易近人,令人心生好感。

至少此刻,他脸上的这个笑,是更鼓舞了徐静依的。

她又再壮了壮胆子,又往前了一步。那双软若无骨的手顺着腿部一路向上,探去了小腹。

夫妇二人如今**频繁,之前比这更过分的都有过,所以徐静依虽有些羞,但却不会因羞涩而止步于此。她胆子一大再大,大到最后顾容庭实在忍受不了,一把握住她不停游动的小手。

“为什么?”他气息微喘,此刻似乎要理智全无,但却极力忍着身上的不适,认真问她,“今日为何如此主动?”

徐静依眨了眨眼,仍是不提梁秀,只一脸纯色道:“夫妻之间该有来有往,这样感情才能好。从前都是二爷主动,今日我主动一回,怎么了?”

顾容庭黑眸暗了暗,目光紧锁在她脸上,似是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般。他想认认真真看清楚,她此刻这样对自己,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徐静依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直接提,她也不会主动提。此刻一直僵持着也不是法子,徐静依便故意说自己手被他捏疼了,以此来化解此刻的尴尬。

顾容庭却以为她真被自己捏痛了,瞬间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既然装了,就要装到底。徐静依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不停的又吹又揉,还说这里被捏红了,二爷怎生今日如此的不知道心疼人。

望着面前珠玉般白皙的手,想着她方才的动作,顾容庭喉结深深滚动了下。徐静依还在喋喋不休,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突然朝她压了过来。

这种事情,正如他之前所言,日子久了,磨合得好了,就尽是欢愉了。

今夜谁都没提梁秀,恩爱一场后,似是都将这个人彻底抛去了九霄云外一样。

但那边梁秀却是始终没能忘记徐静依,尤其在迎娶了徐淑依入门后,看着她以郡王妃的身份过得体面又得意,他便更是想到了那个被嫁去市井百姓人家的徐家大娘。

这一切的体面,原该是她的。

他始终觉得,徐家大姑娘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为他所害。

终于在内心好一番纠结后,他做出了决定,终于鼓足勇气敢摸来顾家这边,看看她近况。却是没进门,只悄悄打探有关她的消息,然后远远看她几眼。

这日徐静依如往常一样回娘家,马车才出巷子口,便被一个身着华缎的人拦住了。那人站在车前,彻底挡住了徐静依的去路。

市井百姓扎堆的地儿本就路窄难行,徐静依乘坐的马车又大,这样被挡住了去路后,真是半点再继续往前去的机会都无。

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徐静依当即就恼火了。伸手一把撩开车帘,她蹙着两道秀气的柳叶弯眉瞪着外头那华缎男子问:“什么人?何故挡住我的去路?”

那人对徐静依倒是十分客气,忙恭敬过来请安,然后陪着笑脸道:“拦住夫人的去路,实在是小人的不是。只是小人也是奉命行差,还望夫人谅解。”说罢,便又朝徐静依这边凑近了些来,他悄悄道,“我家郡王有请夫人过去一叙。”

提起郡王来,徐静依原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似是豁然。

但很快,她又拧得更紧。

“郡王?”她冷漠道,“我实在身份低微,不识得什么郡王,阁下还是回去问清楚的好。”

缎面华服男子是梁秀身边的贴身小厮,徐静依或许不认识他,但他却是认识徐静依的。听她这样说,便晓得她心中仍是怪罪郡王的,于是直接道了梁秀身份,道:“是临安郡王差小人来请夫人,还望夫人不要为难小人。”又扮可怜,“若小人今日办不好这趟差事,回去后怕是要挨罚了。”

徐静依却气笑了:“你挨不挨罚的,同我何干呢?我也并不识得你啊。”

又说:“嗯,你们家主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前些日子,他不是迎娶了我妹妹吗?说起来,如今他该唤我一声姨姐才对。也是奇了,这妹夫好端端的,差你来寻我做什么?难道我家夫君也在?”

徐静依丝毫不留情面,话说得直白,臊得那仆人一时竟还不上嘴来。

徐静依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只吩咐车夫道:“赶车!若再有人拦,直接轧过去。”

轧肯定是不能轧的,青天白日的,若她真轧死了一个人,可不得以命抵命么。何况,这还是太子府里的一等奴仆。

这么说,不过是过过嘴瘾解解气罢了。

至于怕?徐静依自然也并不怕。

哪有妹夫私会姨姐的道理,此事便是说去御前,也是她占理啊。何况,日后她的夫君乃太子府嫡出郡王,身份上也是压临安郡王一头的,她倒也不怕梁秀来寻仇。

徐静依理直气壮的乘着马车扬长而去,徒留那仆人原地愣了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要去主子跟前回话。

梁秀此刻候在茶楼的雅间,面前的茶从滚热到渐渐没了热气儿,再到此刻彻底凉掉,他也没有饮入一口。

来找她是一时冲动,直到人过来了,也已差了随从去请,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可又忍不住。内心百般纠结,以至于他静等在这里是坐立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声音来:“郡王。”

听出来是自己人的声音,梁秀立刻心骤跳起来。背在腰后的手,也倏的一下就攥紧。

想着此刻她就站在门外,梁秀突然一时间又生了退却之意。

想立刻推开门,立刻见到她,立刻去问问她过得好不好,立刻主动向她承认错误。但又怕,怕见到她,怕面对她,怕看到她过得委屈的模样。

因为是他对不起她。

外面小厮又喊了一声,梁秀这才回过神来。他怔愣望着那道门,又再迟疑了好半晌后,才缓缓伸起手来,终于鼓足勇气后,他用力一下拉开了门。

他期待的那个身影没看到,只自己差遣出去的小厮一人立在门外。

梁秀一怔,四下望望后,问:“她人呢?”

小厮一脸的自责,忙请罪说:“是小人差事没办好,徐大姑娘她……她……回娘家去了。”那句“不想见”始终说不出口,也怕自家郡王听到后会失望、难过,于是正好寻了借口。

梁秀心里其实隐约能猜出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问:“她……过得可好?看着……气色可还如从前?”还是说,如今因过得不顺,再没了从前的精气神。

同她定亲之前,他便见过她好几回。她当时明艳得就如天上的小太阳般,让他每每想起便心潮澎湃。

之后得知皇祖父要把徐家大姑娘指给他为妻时,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激动。激动得好几天都没睡好,生怕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梦。

定亲之后也见过几回,只不过,都是在有长辈们陪同的情况下,他同她从不曾私下见过。

想到他费尽心思想在侯府里谋一个同她私会的机会,结果却事与愿违,甚至因此连他们的婚事都弄丢了……他不禁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

有后悔,有不甘,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备。

那边小厮再回的什么话,他俨然听不进去了。只慢慢转身回了雅间,举步缓缓踱至窗前。一个人靠着窗户坐,静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那个……顾家二爷,如今是在京畿大营中任职。”过了好半晌后,梁秀又突然开口,打探起了顾容庭的情况来,“如今营中任个百夫长的职位,倒想去会一会他。”

在梁秀心中,他的这个百夫长,定然也是靠着徐侯府的关系得来的,而非他自己多能耐。

可即便背后徐侯府,如今不过也只是个小小百夫长,想来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