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阙寂寂的地宫荒芜多年,今日却格外热闹,短短半个时辰里,已经接连迎来了二批客人。万川堂堂主一行刚过第一道宫门,阮棂久等人便已踏入其间。

十文单方面默默与乔韫石较着劲,非要抢在对方前头走,于是成了打头带路之人,也最先撞上匍匐在地的尸体。他睁大眼睛,脸上并无半分慌乱,只诧异地指着地面说道:“死人。”

他掰着手指数过:“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嗯,很多个。”

阮棂久:“?”

乔韫石不是说神农阙的陷阱不以伤人为目的么?怎会有这么多尸体?

现场最是动摇之人,莫过于乔韫石本人。只见他脸色僵硬,死死盯着地面,嘴唇抿得发白。

“!”

怎会如此!

杨沐廷看到尸体惊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难道是……中了机关?”

他虽不信神农阙会设下杀人的机关?但以常理来考虑,若不是机关,还能什么?

唐少棠观察四周景色片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查探十文脚下尸体,很快得出结论:“不是机关。”

闻言,乔韫石与杨沐廷几乎同时振作,急切地上前验证:“!!”

乔韫石屈膝俯身打量,道:“形销骨立,身上无致命伤痕。这是……饥饿致死?”

杨沐廷指着身下一具干瘪的尸体补充:“他是断水而亡。”他又走了几步,查看其余尸体后一一陈述:“这是挣扎后从高处跌落而死,这是失血过多……那两个是互相殴斗而死……”杨沐廷叹了口气,总结道:“他们没有一人是直接死于机关,也非中毒。”

他抬头望着头顶烂漫盛放的垂丝玉蕊,疑惑道:“垂丝玉蕊的毒性很弱,只能使人昏睡,不会致死也不会引人疯狂。”

唐少棠扫了一圈,道:“他们是被困死在这里的。”

不是机关,不是剧毒,而是活生生困在地宫无法逃脱,或饥寒交迫,或过度挣扎自寻死路。

乔韫石面色沉静如水,此时已完全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他缓缓直起身,向众人解释道:“神农阙的机关旨在阻拦入侵者,将他们暂时困住,等危险解除后出手解救,由门主与众人商议后定夺如何处置。”

他早该预见到地宫的现状的。

这个无害的牢笼之所以无害,是因为曾有一批人负责定期巡查,解救被困其中的不速之客。

那如果……再没人来解救呢?

岂非一座普通的牢笼,将所有的闯入者无一例外困死其中。

十文:“?很多死人?为什么?”

乔韫石与阮棂久讨论机关的危险程度时,他模模糊糊只听懂了一句“不取人性命”。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说了不取人性命,却满地都是死人。

阮棂久瞥一眼乔韫石,感叹着解释道:“神农阙门人行善救人,怎会料到要遭受如此鲜血淋漓的恶意。之所以困死这么多人,是因为能接触机关的人,能来救他们的人,全都不在了。”

神农阙门人几被斩尽杀绝,他们尚且无法自救,如何能来救人。

十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就听杨沐廷已扑在尸体边大呼小叫:“这可怎么办啊!”

十文不知从杨沐廷痛心疾首的模样里瞧出了什么趣味,有模有样地学着重复了一遍:“这可怎么办啊!”

阮棂久一个头两个大,问:“又怎么了?”

开口解释的却是乔韫石:“要想平安通过此处,必须避过我们头顶垂丝玉蕊的毒,本来只要从地上种的这些绒草里分辨出异味绒草,取之含在口中便可,但如今……”

阮棂久问乔杨二人:“你们辨不出?”

乔韫石好歹也是神农阙后人,杨沐廷又曾自称鼻子灵光,这两人都不行?

乔韫石道:“非也,只不过……”他指了指尸体口中的绒草,摇了摇头。

阮棂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嚯,要找的绒草在死人嘴里?人都死了还给人添堵?慢着……他们嘴里既然已经含着解药,怎会被困死?”他大步上前,蹲身掰开尸体的嘴,端详片刻后赶忙放手,眉头紧蹙,道:“有人刻意塞进去的,可真会恶心人。”

看来有人比他们先来一步,使了阴险手段试图断他们的路。

眼见能避毒的绒草都被糟蹋了,杨沐廷捶胸顿足来来回回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啊!”,一双眼睛耷拉着盯着绒草,畏畏缩缩地探出手,一副想取又不想取的模样,矛盾不已。

阮棂久摊手道:“丑话说前头,从死人嘴里扒出来的东西,我可不放自己嘴里。”他又回头看一眼唐少棠,嘱咐道:“你也不行。”

唐少棠:“……”

他没有怪罪阮棂久擅自替他自己的嘴做了主,苦笑着问乔韫石:“它们是否珍贵?”

阮棂久心领神会:“你要出手毁了垂丝玉蕊?”

唐少棠:“嗯。”

如果不是珍贵不得损毁之物,那么只需毁去,就能轻易破解这个谈不上陷阱的陷阱。

他甚至认为,第一道宫门的“机关”像极了一个考验,考验来者是否能一眼分辨垂丝玉蕊的毒,又是否能从绒草中辨出解毒的异类。

乔韫石摇头,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并不珍贵,毁之无妨。但这垂丝玉蕊同根同蔓,牵一而动所有,若是不能一口气除干净,剩下哪怕一株都会散溢出足以充盈满室的毒性,我等在这封闭之所行动受限,恐无法幸免。”

毒不强,至多使人昏迷。但在无人救援的情况下昏迷不醒,与等死无异。

唐少棠身上有伤,且内力受封,此时不敢保证结果,他只得细细观察垂丝玉蕊的布局,试图顺着枝蔓理出一条捷径。为保万无一失,他必得费些心血,强行试着催动内力……

唐少棠:“!?”

他只觉额上吃痛,有人弹指敲在他眉心。

阮棂久:“一个人皱着眉头想什么呢?这不还有我嘛。”他甩了甩袖子,道:“我来。”

眨眼的功夫,众人只看见阮棂久拂袖的一瞬有黑雾弥散,虫雾贴着屋顶与地面漫开,如泼墨入画,染尽花草所织就的画布。晕不开的浓墨肆意张狂地随风扫过地宫第一道宫门,所到之处片片花枝腐朽,绿草枯萎。

阮棂久看着自己的“杰作”,向唐少棠得意邀功道:“看吧,我不比这些什么垂丝什么玉蕊的花更毒?”

蛊虫过境,将花草啃食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唐少棠:“……”

他实在很难顺着阮棂久的话夸他一句“你很毒”,只眨了眨眼睛略表惊讶。

杨沐廷:“……这就……成功了?”

乔韫石:“……”

他差点忘了,无寿阁阁主亲自出马,确实用不着寻常法子解垂丝玉蕊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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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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