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市公安局没有把资料给我们,”司阵道,“我去找协会申请。”

说罢,司阵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傅昇。

印归湖却按下了司阵的手,笑道:“司队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组里还有个蒙校希?”

司阵沉默了,他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却没有反驳印归湖的话,默许了印归湖找蒙校希获取信息的行为。

毕竟他们已经被剥夺了查案资格,协会也不会通过他们的申请。

而他们多耽搁一会,也不过是给更多的时间让凶手作案。

印归湖拿出手机拨打蒙校希的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蒙校希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湖你终于出来啦!你都不知道,司队长这几天不眠不休四处跑,想找证据把你挖出来,我都怕你还没啥事他就先倒下了。”

“是吗?”印归湖对司阵眨了眨眼睛调皮道。

“说正事。”司阵严肃道。

“校希,我们想让你帮忙去找江岩市第一名被害人的案件资料,也就是害我在看守所蹲了一个星期那个案子。”印归湖道。

“不就几天没见吗,小湖你怎么变得这么客气啦,这是我应该做的。”蒙校希道。

说罢,电话那头传来了蒙校希向远处呼喊的声音:“卫寻,来干活了!”

……不是说他应该做的吗,敢情来了个免费劳工,蒙校希就当起指挥官了?

不过,卫寻的效率确实很高,没过几分钟,就发来了第一名受害人案件的电子资料。

“小湖你找的这个卫寻不错哎,这几天我都用得很顺手,”蒙校希道,“司队你快点帮他转正,以后就不用我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啦。”

“你现在是什么都不用干了吧。”印归湖调侃了蒙校希一句。

蒙校希“嘿嘿”笑了两声。

印归湖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开始研究起资料来。

第一名受害者和第二名受害者的被害现场,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腿肉被切下,身上残留有印归湖的毛发和皮屑。

不同的是,第一名受害者的大腿肉丢失,却没有烹饪痕迹。

根据受害者对印归湖这么强烈的恐惧反应,她的肉应该真的是被吃了,而且,是当着她的面,切下来生吃的。

她的四肢有捆绑的痕迹,也因为挣扎被勒出了血痕。

而第二名受害者,体内被检测出依托咪酯和羟丁酸钠,也就是说,控制这两名受害者的方式并不一样。

一个是通过物理控制,而另一个是通过麻醉药物控制。

“我怎么感觉,这两种成分有点熟悉呢?”印归湖摸了摸下巴道。

“是杜莹莹……”司阵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他紧闭着嘴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想起来了,”印归湖道,“岑恭明案件的模仿者,她当时拿到的也是这两种麻醉药物。”

印归湖又想起:那个案件的最后,是以丘耿崇的死亡结束的。也许司队长到现在都还没能接受,都还在自责。

两人沉默了下来,这两种麻醉药物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印归湖继续对比着两个案子的卷宗资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血痕。”司阵却只是分神了一霎,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情绪左右,就指出了问题的所在。

“没错!”印归湖抢答道,“无论是皮屑、毛发,还是指纹,第二个案子伪造的位置都更为合理,而第一案就像是随便布置的。还有血痕,第一案用发光氨能鉴别出大量血痕,第二案却几乎没有。”

发光氨,也就是通过鲁米诺与血红素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发光氨灵敏度极高,能鉴别出经过擦洗、很久以前的血痕。

“第一案打扫过现场。”司阵道。

“而第二案从源头就控制得很好,”印归湖道,“这是两个不同的作案人,或者是两个人合作完成的。”

现在的印归湖,已经没有了确认偏差。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印归湖愁道,“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些,也不能去现场查证。”

“除了这两个现场,我们还有别的现场能去。”司阵道。

“你是说……”印归湖犹豫了一下,道,“去印驰锋的作案现场吗?”

这确实是他们唯一能入手的地方,既然凶手模仿的是印驰锋,那么,他很可能去过印驰锋的作案现场,也很可能会留下点什么。

而问题就是,印归湖愿不愿意故地重游,去到曾经囚禁他的地方。

这也是司阵没有直接下达命令的原因,他在等待印归湖的决定,在照顾印归湖的情绪。

“那去呗。”印归湖说道。他神色没有异常,就像是普通办案般。

司阵没再说什么,照顾一个人也需要适可而止,不然就变成同情了,他知道印归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

两人一同踏上了去印驰锋旧宅的旅途。

印驰锋的旧宅就在特案部总部曜安市的郊区,从总部到旧宅车程不到半小时。

印归湖坐在司阵的车上,晃晃悠悠的,差点又睡着了。

但是,在看到熟悉的景物后,困意一扫而光。

“在这里停一下吧。”印归湖对司阵道。

他们还未去到印驰锋的旧宅,但是司阵没有提出异议,他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车,印归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这里是一个广场,广场的中间是一块露天的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个喷泉,旁边是两层高的商铺,组成了一个半圆围绕着中间的空地。

由于建在郊区,这里的人流并不高,商铺并未全部入驻,亮灯的商铺只有五成,游客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印归湖走上阶梯,朝喷泉走去,他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司阵说道:“这是我出来后第一个到的地方,牧教授带我在这里吃了一顿饭。”

司阵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天色很暗,广场的灯也不亮,昏黄的灯光打在印归湖身上,竟让司阵有些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光晕。

印归湖走到喷泉前面,就像是心有灵犀般,喷泉忽然启动,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印归湖转过了头来。

星星点点的水珠洒落在印归湖的发上,也许是肤色太白,他的脸竟比周遭的一切都要亮。

印归湖看着司阵,夜色下,司队长的耳朵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印归湖忽然想起,在上一案结束时,他还精神恍惚时,司队长也红过耳朵。

印归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调用自己的听力仔细听了听,就听到了,司阵的心跳比往常要快一些。

印归湖猛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看着司队长一如既往的面瘫表情,竟有些五味杂陈。

为了确认心中想到的事,印归湖牵起了司阵的手……

司队长的心跳又更快了一些,印归湖却像是没有听到般,他只是看了一眼司阵手上的腕表,道:“原来喷泉是八点钟开。”

司队长抽出被印归湖握住的手,心跳的速度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

“走吧,去吃个晚饭再干活。”印归湖道。

他说完没再理会司阵,径自走在了前面带路。

这顿晚饭的滋味不怎么样,印归湖心不在焉,司阵跟他说了一下案情,就没说别的了。

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情已经被发现,司阵与印归湖一下子疏远了起来,他知道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只会给印归湖带来压力。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有些事情都不用说出来,大家就很有默契----尽量减少接触,除非是工作需要。

所以,他们饭后没有多余的活动,就直奔这次的目的地----印驰锋旧宅。

天已经全黑了,去往旧宅的路上路灯很少,也没有其他车辆,只有司阵车辆的远光灯照亮前路。

没过多久,就到了印驰锋旧宅的所在地,两人各拿着手电筒走下了车。

只见这里盖着一栋欧式的别墅,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外墙爬满了藤蔓,煞有那鬼屋的恐怖氛围。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座臭名昭著的凶宅。

印归湖拿出钥匙,插入锁眼,转动,生锈的锁已经不太灵敏,印归湖在试了几次之后,才成功打开大门。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印归湖重新走进了这个对他来说是噩梦的地方。

一楼客厅摆放的沙发、茶几落满了灰尘,印归湖也没有细看,他径直走上二楼,走向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房间……

房间的门没有关,印归湖的手电光扫过床铺、桌椅,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他离开时一样。

除了,床铺上面放着的那封信……

印归湖警觉了起来,他环顾了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来过这里的痕迹,连地上的脚印都只有他和司阵的。

印归湖走到床边,伸手想去拿信封,却被司阵挡了下来。

大概是害怕信封上沾着什么有毒的东西,或者是害怕里面写了什么刺激印归湖的文字。

于是,印归湖只能在旁边帮司队长打手电。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信封,正面没有任何文字和标识,翻过来背面,只见封口处的封蜡正是“天秤”的符号标志!

与印归湖之前在自己公寓门口收到的,一模一样。

司阵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那是一张A4纸,上面印着四个字:如你所愿。

司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问印归湖道:“他指的是什么?”

印归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私下跟“天秤”联络了,因为“白狐”为了证明他的“清白”杀了人。

“我不能说。”印归湖道。

司阵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印归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所以他索性关上了手电,不让司队长看到现在他的样子。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印归湖力量,他慢慢靠近司队长,把下巴放到了司阵的肩膀上,见司队长没有反抗,他又伸手环住了司阵的腰。

司队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却还是没有动,也许是觉得印归湖这时候需要安慰。

没被推开的印归湖得寸进尺,把司阵压在了**,扬起了一阵灰尘,两人却都没有在意。

他们只在意,两人的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印归湖明明是主动的那个,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等司队长反应过来,一改开始的僵硬,变成主导去带动印归湖。

一吻毕了。

“你喜欢这套?”司阵道。

印归湖看不清司阵的脸,但是,司队长的声音听起来竟无比磁性。

印归湖听得心有些痒痒的,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

“咔嚓”一声,司队长的手被拷在了床头的铁栏杆上。

是印归湖故意让司阵放低警惕,好找机会让自己离开。

他不能再呆在特案部了,从第二名受害者出现开始,印归湖就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