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不知道炼的什么鬼东西的丹师,江天青不知道他具体实力水平,在一些方面就显得极为被动。

若是被发现,动起手来,十有八九便会打草惊蛇,为了找寻那些丢失的孩子的踪迹,江天青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且拍卖会,还是玄明城的拍卖会,不知为何,江天青想到了之前飞舟之上,扶摇宫众人窃窃私语那个“拍卖会”。

她心道:不知道此拍卖会是不是彼拍卖会,且能吸引扶摇宫这些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修士来参加,这拍卖会必须有点真东西才行。

方才那听着声音极为富态的人,八成是这拍卖会的主管,且听他说话那语气,这拍卖会压箱底的东西,十有八九便是这位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

所以说?江天青此时一头雾水,他到底炼出来个什么东西,叫这群人如此趋之若鹜。

且听方才那人将孩童论斤称的语气,便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推人及丹,他炼制出来的丹药也铁定不是啥好货,估计邪魔和歪道怎么着也要占一个。

尽管心中思绪飞快波动,但江天青此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俨然是一副昏睡过去的姿态,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虽然化形成那位女童的样子,但世上众人,千人千面,如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这世上,也没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

尽管江天青尽力幻化了,但若论起眉眼的细枝末节之处,江天青和那女童还是有些许不同,她眉眼更凛冽,宛如名剑藏于鞘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且江天青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什么信心,她担心自己一言不合,就对那妖里妖气一副不守男德姿态的漂亮哥哥重拳出击。

因此,她依旧选择闭眼装睡开摆。

那所谓的漂亮哥哥打开马车门,便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一身白裙头戴月亮花的少女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看她这面相,竟是早已经熟睡了过去。

此时正是满月之夜,有一缕月光沿着头顶狭隘的天窗落了下来,那缕月光不偏不倚正正好照在江天青侧脸,营造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感。

那漂亮哥哥哑然失笑,“怎么睡过去了!”

声音照例是一贯的温柔,听着几乎能流淌出蜂蜜出来。

江天青在他开口之时身上没忍住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好在她忍耐力度超群,此时还没到江天青难以接受的底线,她还没破防!

然后,他下一句直接把江天青干沉默了,“真是一个小笨蛋!”

一,个,小,笨,蛋。

这句话仿佛带了魔咒一般,在江天青脑海之中不住回**,回声阵阵,直接让江天青开始怀疑人生。

她心道:你一个带恶人,好好的坏事不干,干嘛一言不合就倒油,开始油腻她。

她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江天青开始痛苦面具。

她对自己说:修罗,隐忍,等三年之期已到,自己绝对会让这位油王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小笨蛋!

那油王开始自说自话,喃喃自语道:“睡过去也好,旁的孩子到了这里,十有八九便会又哭又闹,那可真是一点都不漂亮。”

此时此刻,江天青不知道她在自己身上安了什么离奇的剧本,赋予了什么样的精神寄托,只听他又道:“还是你,我的小公主,你是最漂亮的。”

这话宛如死歌开大,江天青头上若是有一个血条,定是一瞬间便见了底,此时她若是能开口,定会毫不犹豫地捂住这位油王的嘴:可以了,大哥,你再说下去真的太过分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啊!

好在,他喃喃低语片刻,外面有人过来了,步履蹒跚,听脚步声和交谈声像是一位老妇人。

“这是大人需要的新货吗?”那老妇人轻声问道。

“是的,安娘,父亲对这批货极为看中,你将她和前一阵那几个好货色放在一起,若我猜的不错,父亲过几日便会用到她们。”

“是。”名为安娘的人点头道。

朦胧之中,双目紧闭的江天青似乎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她。

那应该就是那位安娘了,她心想,然后屏息凝气,继续装睡。

“她怎么一直睡着,可是一路上过来发现什么意外了?”

“不清楚,大概是困了吧,不过若是醒来十有八九会哭闹一番。”

……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待交谈完毕,一只手横穿过江天青的手臂,将她抱入怀中。

老妇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破败的诡异香气,且江天青身为剑修,本就对血煞之气极为敏感,她清楚地闻见这安娘的身上有一股弥散不去的血腥气。

安娘单手揽着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哼着变了调的摇篮曲。

“你瞧,这小姑娘,睡得可真熟啊!”安娘轻声道。

她揽着江天青,大概走了好一段路,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声,只能听见摇篮曲的声音,安静地叫人害怕。

片刻之后,江天青被放在地上,地面覆盖着一层枯草,枯草之上,散发着一股潮腥的味道。

隐忍,她告诉自己,要隐忍,等一会儿再清算他们。

她偷偷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牢房,且牢房之内,除了她和安娘,还有两个瘦弱的小姑娘,两人瑟瑟发抖在一边,正满眼惧怕地看着安娘。

安娘抬手,轻轻拍打江天青的肩膀,温声道:“醒醒,小姑娘,快醒醒!”

江天青:谢谢一番好意,本人本来就醒着,不劳烦您煞费苦心叫我起床。

她心里模拟了几遍一个正常小姑娘睁开眼就来到陌生地方的反应,自觉万无一失之后,缓缓睁开眼。

先是一脸惊恐地看向月娘:“你是谁?”

然后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打量四周,满眼震惊:“这是什么地方?”

最后用出杀手锏,哽咽道:“我要回家!”

一套表演行云流水,江天青表演完,若不是情况不对,自己恨不得给自己鼓两下掌。

这鬼斧神工的演技,就问还有谁?

月娘看她这样,面上现出一个温和到近乎诡异的笑容,“家?”

“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她看向角落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道:“那两个从今日起就是你的家人了,来,过来和这位新朋友打个招呼!”

她的语气之中透着一丝阴恻恻的意味,且看其做派,显然没少在这群孩子之中作威作福。

那两个瘦弱的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迫于安娘的威势,硬着头皮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向江天青打了一个招呼。

“不够真情实感,来,再打一遍招呼!”月娘冷声道。

随后看向江天青,“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要知道不讲礼貌的孩子,可是很不讨人喜欢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危险,一旁那两位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江天青本来一直低着头,闻言抬起头来。

安娘这才发现她有着一双漆黑的眼,明明处在昏暗的牢房之中,抬眼看人之时,竟然有一种名剑发轫的惊心动魄感。

好俊的一双眼!

“不讲礼貌?”安娘听江天青轻声重复了一遍她这句话,面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还不配叫我讲礼貌!”

安娘被她一激,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平日里她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时间竟然没发现有哪里不对,下意识便想抬手给江天青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一旁那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显然深受其害,下意识闭上双眼,不看江天青的惨状。

若是江天青是一个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面对这个情况,她可能会彷徨,会不知所措,会跪地求饶。

但她不是,她是一名剑修,还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剑修。

一柄漆黑长剑,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了江天青身边。

此时,她的身高还不到这剑身的高度。

下一秒,一道白光闪烁,江天青身上的化形术应声而解,黑衣剑修的身影浮现出来。

长剑随之出鞘,剑鸣声清越,长剑之上萦绕不去的杀气几乎叫人不敢直视。

一剑穿心,江天青垂眸,缓缓拭去剑身之上的血迹,看着月娘因为震惊而瞪大的双眼,她嘴里喃喃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主人是谁吗?”

“你爹,确实,不关心,在下打狗从来不看主人,你主人是何方神圣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还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江天青看着安娘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助纣为孽迫害这些无辜孩子这么久,也是该好好享受你的报应了!”

“我哪里迫害她们了?”月娘近乎癫狂地笑了,“我只是把他们每个人都看成是自己的孩子而已啊!”

她的目光如毒蛇一般在那些孩子身上逡巡,“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行了!”江天青受不了了,干脆利落给安娘又补了一剑,堵住了她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目光又看向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叹了口气道:“怎么,你们两个这么怕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