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谢乘月大声嚷嚷道:“你既然是秦虚白的师尊,他如今在魔域混的风生水起,作恶多端,你心中可有几分教徒无方的愧疚之情!”

江天青:???等等,你一个魔尊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人家,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这血煞魔尊心知以修真界那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大能的做派,听到这番话,定是会被狠狠恶心一番,反正看他此情此景,估计十有八九是走脱不开了,但他死归死,临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恶心一下谢乘月一下。

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本想看谢乘月平静脸上出现一丝裂隙,可谁知谢乘月面色如常,“哦”了一声,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血煞魔尊:等等,你怎么不暴走啊,你门下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祸害,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血煞魔尊不知道他对谢乘月存在着很深的误解。

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因为这句话小破一下防,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教徒弟的方法有问题,可是如今,秉承着“教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的原则,那两位人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心底浮现不出来任何波动了。

血煞魔尊冷不丁地被沉默一下,决定使用杀手锏,他冷笑一声,“未料到你们师徒二人倒真有几分情谊,即是如此,倒不如让你们师徒二人见上一面!”

言语之间,俨然想看一幕师徒多年不见彼此清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大戏!

但见血煞魔尊挥手,一道暗色流光如窜天猴一般飞上高空,在天空之上拉开了一道暗色的天幕。

宛如一条长河一般。

“这是?”江天青眉心微皱,下意识问道。

“这是魔域的灵河。”谢乘月答道,“取自魔渊万年雪峰融化所积的雪水汇聚而成,专门用来魔界大能之间通讯。”

“看来,你那个大师兄在魔域混的确实不错!”

“当年没杀了他,有点可惜。”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起伏,把杀人说得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魔域大能之间通讯通过灵河,只见半空之上的灵河暗光一晃,上面显现出了模糊的场景和人影,影影绰绰的,叫人看不真切。

修真界多用水镜来传信和传讯,相比于朴实无华的水镜来说,那灵河像是用了高饱和度的油画滤镜一般,颜色对比极为悬殊,看久了叫人脑壳疼。

灵河对面,传来一道声音:“呦,你这还没死?”

“看来这修真界十二洲降魔大阵不像它吹捧的那般厉害啊!”

那声音清朗,尾端带笑,语气十分轻快,表明对面声音的主人此时心情非常不错。

水镜之上,缓缓现出一道青年的身形,他眉目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鼻梁到嘴唇一线的走向十分清晰分明,现出一种沉俊出来。

他一身黑衣,胸口衣襟大敞,露出胸口大片大片颜色诡丽的纹身,右眼之下,纹着一点烟青色的刺青。

他高居于宝座之上,居高临下看过来。

待看清楚他位于哪里,血煞魔尊先破了防:“秦虚白你个王八蛋,从本尊的宫殿里面滚出去!”

那秦虚白不怒反笑,整个人被他这个反应逗乐了,“你说这是你的宫殿,你叫一声它答应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血煞魔尊气急,口不择言道“你看看我这身边的人是谁,如何,可认出来你的好师尊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对面秦虚白显然已经认出对面这人是谁了,只听他开口道:“容我提醒一句,把那个“好”字去了,若是他这样几乎把弟子碎尸万段的还能称得上“好师尊”,那修真界师徒便都是父慈子孝了!”

他转过头,看向谢乘月,神色复杂道:“好久不见,师尊。”

这话,包含了许多感慨,有对过去的怀念,还存了一丝如今身为魔域成功人士的自得之情。

谁知谢乘月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别师尊了,真不熟。”

可以说是十分冷漠了。

对于这个一己之力开启了师门邪魔外道之路的开山大弟子,谢乘月确实没什么想讲的,他对这徒弟所有想说的话,都存在当年的剑里了。

一剑一剑,斩断了彼此最后的师徒情分。

这件事,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方才秦虚白开口叫“师尊”,确实存了一丝恶心人的意思。

秦虚白看向那个血煞魔尊,含笑道:“作奸犯科到了他头上,啧,这回谁来也救不了你了”

他话语一转,又道:“放心,你的宫殿和领地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最后他甚至念了一小段悼词。

江天青:???到底谁整天说她这个大师兄是个内敛社恐的,见鬼的社恐,这明明是一个究极社牛!

血煞魔尊本以为两人师尊和孽徒相见,会开始狗咬狗一地鸡毛,谁知二人自先开始说过几句话之后,便谁都不理谁。

所以,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末尾,秦虚白悠悠道:“相信我,不要怀疑他的剑有多快!”

话音落下,一柄长剑贯穿血煞魔尊的胸膛,剑光如雪,杀意森寒。

长剑自血煞魔尊心口之上冒出一个雪亮的银色长尖,汩汩鲜血沿着剑身淌下,在地上开出点点曼丽的血色鲜花。

他本自就是自魔域落荒而逃,身受重伤,加之他也不是以搏杀擅长的魔尊,他更擅长蛊惑人心。

因此,便纵使是他修为全盛之时,也根本不是谢乘月的对手。

他对江天青来说,是降维打击,而谢乘月对他,何尝不是另一种程度的降维打击呢?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秦虚白似乎不忍直视,道:“毕竟,我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虽然结果就是被谢乘月清理门户的时候几乎大卸八块,几乎拼不出一个人形。

伴随着血煞魔尊被一击致命,底下那鲜红色十分不祥的阵法,终于停下了它如同噩梦一般不祥的转动,缓慢地停滞了下来。

就连半空之上的灵河,因为缺少魔力的供应,也开始一寸寸消失。

地面之上,巨大而又猩红的阵法一寸寸的瓦解、枯萎,像是一束束盛大的繁花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上演了凋零的全过程。

与此同时,血煞魔尊原先鲜活的肢体也一同枯萎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江天青,登时悟了:“我说呢,原来这阵法是在他自己身上啊!”

阵法瓦解带来的巨大声势,终于让一旁狼狈不堪昏迷过去的白衣青年清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阵法瓦解的场面,一点点白色的荧光在天空停滞,宛如一条夜幕星河。

“这大概就是这一城百姓的生机吧!”江天青看着头顶之上那片星河,开口道。

“若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来了,这一城百姓指不定要变成这劳什子魔尊的血食!”聂雨歇有些后怕,开口道。

“确实危险。”习远看这一方城池,神色也十分复杂。

“对了。”江天青抬眸注视头顶的星河,后知后觉道:“你们还记得我们来这萧云城是为了做什么任务吗?”

她这不提则已,一提三人登时立在当场。

对了,什么任务来着?

“我记得我们是来捉鬼的!”江天青语气透着一丝恍惚。

“没错,我们还买了很多东西。”聂雨歇回道。

“可问题是这萧云城根本没鬼。”习远语气也有点迷茫。

要鬼没有,要魔一只,还是一只魔尊级别的大魔头。

“好了,问题来了,虽然货不对板。”江天青看着二人道:“我们这任务还做不做数?”

“不作数。”身后谢乘月幽幽道,“宗门任务有明确规定,必须弟子从头到尾凭借一己之力完成,这魔尊是我诛杀的,所以按理说,这任务不作数。”

看到三人绝望的神情,谢乘月又道:“不过你们救了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加之除魔有功,掌门那边应该会有单独的嘉奖。”

“反正,宗门任务对你们来说有手就行,你们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做一个两个根本没什么区别!”

“也行吧!”三人勉强接受了这个处理方式。

江天青余光瞟到了头顶之上的星河,漫天生机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头顶,几乎快凝聚成一个实体。

“这生机,按理说应该会倒流回被抽离的城中百姓身上,为何停滞在半空?”江天青皱眉道。

“因为蜃境。”谢乘月注视天空,缓声道,“城中百姓清醒不过来,是活死人状态,因此生机无法回流。”

“那怎样才能将他们唤醒?”

江天青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旁那位白衣青年一言不发,紧接着化作流光阵阵,飞向城中的千户万家。

片刻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城池终于有了一点人气,那盘旋于萧云城之上的巨大幻境开始寸寸消弭。

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阵主的生命。

绝代的幻术师,终于死在了幻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