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仿佛自带特效,恍惚之间江天青似乎真的看见面前有一位白衣翩翩的剑修老哥,用剑尖指着她,然后对她自信十足地邪魅一笑:“来,试试看!”

啊这。

江天青心道:好,试试就试试!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那教授修真界通识的老师依旧在自顾自的高谈阔论,江天青听了一耳朵,他似乎已经讲到姜云间第五次同某个门派的某位不知名大能进行交锋了。

或许是终于发现台下这群学生在他这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课堂氛围之中,已经睡倒一大片了。

剩下少部分没睡着的则都是在苦苦支撑,只见他们脸上都挂着虚假营业假笑,不时还要随着老师的语气频频顿首,有时还要配合他激昂的情绪恰到好处地鼓掌。

那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做了些许改变。

不过他的大发慈悲同旁人内心想的不同,旁人认为的大发慈悲应该是原地改邪归正,把课堂回归到正确的路上,而这位老师改邪归正则是:既然弟子们听我讲打斗觉得无趣,那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其中加入感情戏。

然后,那个原本正和姜云间你来我回,宛如武松打虎一般正进行殊死搏斗的大能,随着这个讲习老师灵机一动的神来之笔,原地变了一个性别。

原来那大能竟然是女扮男装,面具之下是个极美的姑娘,剧情自然从原来的殊死搏斗变成了相爱相杀。

那讲习老师一人分饰两角,表演的是不亦乐乎,剧情也越来越往土味玛丽苏文学发展。

就是可怜了底下一堆无辜的弟子,平白无故受到了一大波精神冲击,然后还敢怒不敢言。

江天青:???

她此时此刻觉得这一门课真是无比的降智,再多看一眼这位讲习老师都是对她本人智商的极大侮辱。

权衡利弊之下,江天青果断选择脚底抹油开溜。

原本第一天上课还想当一个好学生的,奈何老天都不愿意帮她,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旁边习远和聂雨歇一个抱着剑,一个抱着狗,睡得醉生梦死十分香甜。

看这架势逃课是指望不上他们两个人了。

她目光看向前面一排,李邬正好坐在她前面,正在原地发呆,看样子还没完全睡过去。

她在后面猛地一踹前头坐着的李邬的椅子,李邬原本徘徊在要见不见周公的边缘地带,此时上下眼皮子马上便要突破万般艰难险阻和好如初时,“梆”一下直接一脚被江天青原地踹清醒了。

李邬屁股着火一般,差点没当场蹦起来,他左右看了两眼,见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死,心里正在纳罕这莫不是做梦做上头了,梦见有人踹自己椅子。

正在自我开解之时,身后江天青幽幽道:“呦,睡神醒了!”

李邬和每个上课睡觉未遂被人发现的人一样恼羞成怒,小声反驳道:“我我……我没睡觉!”你别乱冤枉人。

“行行,你说你没睡就没睡!”江天青懒得在这件事上同他争论起来,于是干脆顺着他说。

李邬见她语气轻松,禁不住问道:“对了,你方才好端端的踹我椅子干嘛?”

他心念一动,各种猜想便浮了上来,先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莫非有执法堂的长老过来巡查?”

执法堂的长老没有,倒是有想要逃课的年轻剑修一枚吖!

“没有长老过来巡查。”江天青单手转着桌子上的玉笔,“只是我想逃课,跟你说一声,一会儿他若是要点名,给我玉简传个讯就行!”

指望李邬帮自己点名答到这种高难度事情江天青想都没有想。

如今她风头正盛,若是点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阴阳颠倒,指不定那位正义人士又要对她进行重拳出击,当场逮捕她。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李邬答应的也很是痛快,临到最后,他却突然犯了难,看着江天青犹犹豫豫道:“那个……我没有你玉简的通讯好友?”

那玉简是在收徒大典结束之后伴着第一个月的月例交由到这些年轻弟子的手中,如李邬这般普通弟子,在大殿之上,便和许多人交换过通讯好友了。

只是江天青情况更特殊一点,她先在大殿之上和姜云间对上,又拜谢乘月为师,然后去剑冢秘境取剑,取完剑之后再去九玄塔取秘籍,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紧锣密鼓。

因此,这玉简隔了好久才被送到万剑峰她的手中,自然,她也根本没时间同别人交换过玉简的通讯好友。

这玉简同之前秘境之中那个外观类似,只不过内在的功能要比那个玉简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持有玉简的弟子不仅可以相加通讯好友方便彼此联络,这玉简之中,还有让门中弟子进行沟通交流各式各样的论坛,论坛分为几个不同的板块,有交流修真心得的,有发布任务或者悬赏令的,还有挂山下一些无良店铺的,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可以说,这一个玉简之上,承载的便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宗门小社会。

江天青玉简之上的头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纯黑色头像,名字也是一开始自动分配的随机名字,是一串数字:九九一零。

昨天晚上她被大白鹅追的筋疲力尽,对这玉简只是草草看了两眼,头像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改。

江天青抬手,对这玉简之上注入了一缕灵力,那玉简之上闪过一缕微光,转瞬之间消逝不见。

玉简头像之下是一排排颜色古色古香的框框,方才江天青瞄了一眼李邬的,那一排排的框框填的很满,显然李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交达人。

而看看自己的,则是可怜巴巴的一片空白,一个通讯好友都没有。

“你传讯玉简的名字叫什么?”

“小李不是乌鸦嘴。”

他很快便接到了来自江天青的好友请求,李邬看她那朴实无华的黑色头像,看那一串数字的自定义名字。

李邬心道:果然天才就是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他拥有这传讯玉简第一天,便没忍住换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头像,和起了一个他觉得十分有趣的名字。

加了通讯好友之后,李邬本着社交的基本原则发来一句问候:你好!

江天青也回了一句:你好。

回完这句,江天青放下玉简,台下那老师正讲到**处,正闭着眼摇头晃脑自我陶醉时,趁他不注意,江天青背着长剑,单手撑着窗户边,轻巧地翻了出去,末了扔下一句:“你们慢慢上课,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背着长剑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只有桌子上那半翻开的修真界通识课本,还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一个人。

和所有逃课的人一样,此时此刻的江天青行走在宗门的路上,只觉得看天天蓝,看草草绿,看花花香,看什么都顺眼。

她心道:这不比待在那修真界通识课上听那老师讲姜云间的传奇一生要来的快活!

她此行前去的地方是宗门的演武广场,那广场居于宗门最中心,为门中弟子演练之地,在其中演练的,多是剑修刀修和体修之流,若论起数量,则是剑修一骑绝尘。

同传讯玉简送来的还有一个关于宗门各处粗略介绍的小册子,对别处江天青只是草草一眼带过,唯独对这演武广场,江天青却上了心。

原因很简单,这演武广场之上有一个演武台,这演武台自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擂台,它高居于演武广场之上,按照修为分为筑基擂、金丹擂等,每一级修为都有一个单独的擂台。

这擂台排名同宗门大比那一比便定住了的排名不同,那擂台排名是流动的,你击败了擂台之上排名比你靠前的那人,你便可以取代他的位次,名次在擂台旁边的石碑之上再进一名。

并且这擂台的排名和宗门的奖赏是挂钩的,也同每个峰的荣誉相挂钩,若是一些极为严厉的师尊,则必须要求弟子在演武台排名前多少多少名。

正因如此,这擂台之上也是宗门最残酷的地方,在这里,几乎没有花里胡哨,全是真刀真枪的搏斗。

一群人,为了各峰和自己的荣誉而战。

那演武台位于宗门最中心的位置,若是高居于那演武台石碑的榜首,来来往往的弟子以及长老峰主经过此地时,一眼便会看到你的名字,这确实是一件极为风光的事情。

对少年人来说,这种荣耀更是无法阻挡。

毕竟谁不想万众瞩目,谁不想一夜成名呢?

江天青不想,她来此地,只是平平无奇地想练一个剑。

在演武广场,她练了两个多时辰剑,道道剑风相互叠加,在剑刃之上如花瓣一般层层叠叠的渐次绽放,看上去美轮美奂。

可是,上天好像在和她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她剑刃之上的剑风,永远只能叠加到八道。

每次叠加到第九道之时,前八道剑风便不堪重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嗖”地一下化为乌有,剑刃之上剑风叠加的花朵转瞬凋零,在空中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剑风叠加的剑花本来是很美的,可是它凋零的样子却很狼狈。

江天青面前摆放的练剑铜人之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那水火不侵刀剑不入的铜人脖颈处,因着江天青这一剑,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痕迹。

江天青收剑入鞘,长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之上的汗水,喃喃自语道:“可恶,还是不行吗?”

方才她把那绝世剑神记载那了不得一剑的五页纸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自认为是烂熟于心融会贯通,闭着眼都能挥好这一剑。

脑子告诉她:是的,你会了。

自己的手却告诉自己:不,你不会。

她目前依旧卡在八道剑风这道大关之上,难以寸进。

演武广场之上有一些长老在这些弟子之间徘徊,他们皆是面容刚毅,通身肌肉十分夸张,宛如大力水手在世。

他们身上散发着和大殿之上那群养尊处优优哉游哉长老截然不同的气质,叫人一看便知道是精通于战斗之术的**长老。

这群长老在演武广场之上徘徊巡视的主要任务便是劝架。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劝架。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劝架,演武广场之上每天从早到晚来演练的弟子,便是不加上那些演武台之上那些攻擂守擂的,少说也得有个小一千号人。

这小一千号人,来自不同的峰,修炼的方向也不同,但是在演武广场这个大家全员沉迷演武杀声震天的氛围之中,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变得相当好斗。

如炮仗一般,一言不合就会爆炸!

若是爆了一个也无妨,毕竟一个人发疯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该那边凉快就去那边凉快去!

但这可是演武广场,其中各峰弟子混杂,两个人的口角很容易便上升为一场集体性质的各峰大混战。

曾经演武广场还没有这些专门司职劝架的**长老时,最高纪录是一天打了九场群架,还都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内,从清晨天刚蒙蒙亮一直打到夜深人静,演武广场全天都武德充沛杀声震天响。

这群长老的劝架手段也别具一格,遇见人吵架先文劝,若是劝说不得两人还执意要动手,那便按照宗门规矩把两个人扔到专门的擂台之上,叫他们吵个够或者打个够,等两个人冷静下来了还要去乖乖关上半天的禁闭。

除了劝架之外,那群长老若遇弟子陷入瓶颈之时也会指点一二,毕竟他们身经百战千战,只言片语对大多数年轻弟子都很有参考价值。

那黑衣长老在一旁观察了江天青许久,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江天青这一手剑使得太漂亮了,剑刃如繁花,层叠绽放,轻而易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和他一样看江天青练剑的人有许多,本来一片赞叹声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多出来几道不一样的声音:

“我看她这剑法也就那样,华而不实而已。”

“确实,我辈剑修练剑推崇一击毙命,花里胡哨算什么样子?”

“她竟然想将这九道剑风叠加起来,真是荒唐可笑!”

“确实,这修真界谁不知道,那剑风叠加最多只能叠加到八道,她想叠到九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哈哈,就是。”

……

这几道不一祥的声音甚嚣直上,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江天青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练着自己的剑。

她心想:既然有人能做到,那么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