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安河人都傻了,凳子坐不稳:“爸你说什么呢。”

“……。”戚不照想到什么,表情一空。

丛宗庭眉头锁起来,露出两道深沉严肃的沟壑:“他是不是告诉你,和那个综艺节目的omega姑娘是逢场作戏。”

丛安河:“……啊?”

戚不照:“啊。”

“我对你的取向没有看法。”丛宗庭道,“但那不是作戏,他在骗你。节目录制期间我和他联系过,他是真心,我分辨得出。”

丛安河:“。”

戚不照:“……叔叔。”

丛宗庭一锤定音:“出轨、不忠、背叛,这是很严重的品行问题,我不能纵容。”

好长好长的沉默。

“……”丛安河头好疼。

戚不照长舒口气,背靠上椅背:“叔叔,我能解释。”

丛宗庭怒其不争,淡淡道:“你不需要解释。该解释的人是他。”

丛安河心力交瘁。

他思考足有半分多钟,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芋头糕放凉了,他垂眼盯了会儿,硬是眼花盯出层热气。

“好,对,我来解释,我承认。”丛安河说要坦白,“我对那位omega确实动心,他很让我心动。”

丛宗庭和余珂一辈子纯情。

乍见丛安河露出这种无赖相,他面色不改,心却很沉,盘算基因突变的可能性。

丛安河温声:“我该道歉的,因为人有先来后到,总不能厚此薄彼。我带您见了戚不照,也该带您见见她才公平。”

这小子。丛宗庭的扑克脸终于色变:“胡闹。”

丛安河牵起戚不照的手,两人面上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爸,你得看看他。”

丛宗庭不明所以移去视线。

“他叫戚不照,化名戚举。现在头发短,但一个月前还很长;腿有伤,但痊愈了;用过omega的假身份,但是货真价实的alpha。”

丛安河踢了踢他,两人一起站起来,丛宗庭坐着,简直像看到两座山,两堵墙。

“节目录制期间我对他很动心,录制结束我们谈恋爱。您脚踏两只船的不孝子今天带他来见您,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丛安河拉着戚不照,闷头鞠了三个躬,敬贺丛宗庭对他儿子一妻二夫家庭结构的荒唐幻想彻底终结。

消息太冲击,女变男,o变a,稳重冷酷如丛宗庭,表情寸寸龟裂,半晌没蹦出一个字。

他捏起山根,逼自己闭目养神。

一桌好菜谁都没动,外面云翻雨覆,这普通的三百平平层里闹剧却演一出又一出。

丛宗庭血压稳定,但毕竟年近半百。

丛安河迟来的少年叛逆一朝爆发,怕真把他爸吓过去,轻喊了声。

“爸。”

戚不照佐证:“我就是您说的omega。”

丛宗庭不说话。

丛安河:“您还好吧?”

丛宗庭:“……洗手间在哪里?”

戚不照答:“左转第二间。”

丛安河又叫他:“丛医生。”

丛宗庭:“不用跟过来。我去静静。”

高大的背影走进去,门从里面关上。Chad刚充完电,迷迷糊糊凑上来叫“主人主人”。

丛安河和戚不照面对面发呆。

戚不照夹块芋头糕塞进他嘴里:“我以为他能认出来。”

凉了还是很香。

丛安河后知后觉:“……我爸脸盲。”

客房多,饭后留丛宗庭过夜,他没同意,说定了晚点的机票,明天要上班。

没多聊,丛宗庭拎公文包离开,也不许他们送。

走前他朝戚不照颔首,轻道了句晚安。

“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戚不照问。

丛安河拿起丛宗庭留下的材料。

三人相处时间太短,翻车翻得倒多。戚不照不说,丛安河也猜到他心里没太有底。

“我爸不喜欢在外面过夜,家里有我妈,他看到照片才安心。”

“你像他吗?”戚不照问。

丛安河仰面亲他一口:“我很像他。他一定很喜欢你。”

资料就近窝在沙发里看,刚拎上来的水果,丛宗庭没胃口吃,戚不照玩儿刀手指很灵活,削了个苹果,掰成两半。

递一半过去:“在看什么?”

丛安河咬紧嘴里,一口一口,慢慢的:“体检报告。”

戚不照:“谁的?”

丛安河说得语焉不详:“他的。”

戚不照却听懂,嗯了声:“是冯兆。”

丛安河沉默两秒,似乎轻叹口气,脖子很沉,又似乎如释重负:“是冯兆。”

“Chad,”戚不照叫它,“我需要电脑。”

机器人任劳任怨,笔电送到手里。

屏幕上画面还停在那张脸。

冯兆玩儿很多年摄影,拍得最好的是人体。

早年三流杂志投稿,多有一种裸*露的情*色。倒不是擦*边,人体曲线有时候确实是种艺术。

戚不照想的多,胆子大。

检索程序匹配冯兆及其关系者的面部特征,没想到真能白山*肉*海里捞出枚银针。

“他叫陈冬冬,是冯兆的前男友,我知道的只有这一任,omega,我们见过两次。”丛安河说,“视频七年前上传,但录制时间要更早。”

“瞳孔不正常放大,”戚不照定论,“服用迷药。”

丛安河闭了闭眼:“能联系到他吗?”

戚不照沉默,摇头:“不能。”

丛安河侧目看他。

“他死了。”戚不照告诉他,“七年前,在这条视频上传前不久。割腕,自杀。”

自杀,性*虐。让人必须联想到惯犯与重复作案。

丛安河放下手头的资料,纸张翻页,哗哗作响。

他手掌温度略低,盖上双目,提醒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和冷静。

戚不照捡起资料:“你早猜到是他。”

“不知道…大概吧。”情绪很复杂,独意外占比不高,丛安河说,“我第六感很准,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遇到难以理解难以处理的困境,逃避是第一解。”

听起来可能有些马后炮。乔秋跳下去,警方找到他,第一次是例行询问,问乔秋的死可能和谁有关。他想过冯兆,毫无根据。

从记事就认识,逢年过节常见面。大他三岁却总想做长辈,压岁钱里匀出小半,给他封红包。预感闪过,但又想到这些,所以有时见面,他对冯兆甚至会怀极微妙的内疚。

因为猜忌无端,伤害却有形。他切身体会。

好话只说到这里,短短几秒,丛安河想了很多。

“到别墅的第一天,你来敲我房间门借浴室。他给我打了通电话,闲聊天,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然后是我爸,他从不关注这些。最后是杀青前……他变得很活跃,在我参与节目录制后。”

戚不照旧事重提:“五月十八。”

丛安河确认:“我没告诉过同事和学生我的生日,但冯兆知道。如果有人翻过档案,勉强算例外情况。”

“大脑有高危机灵敏度,能捕捉极微小的细节,那些构成征兆。”戚不照翻阅冯兆可公开的体检报告,“我路过他办公室,那面窗户擦得很干净,正对办公楼。”

丛安河想起那扇铝制的四方窗框。

除了多肉,火烧云,乔秋,视野尽头是粼粼闪烁的图书馆外墙玻璃。

有人坠亡,有人惊吓四散,有人伸手抓不住。

……有人却把一切当场精彩的电影,藏在另一扇玻璃后,看直线猜落点。

太戏剧,深想会引发干呕。

戚不照一目十行:……第一性别beta,B型血,出生在冬天。

冯兆的报告没有问题。

丛安河说:“首演那晚,我给我爸打了电话。”

那晚戚不照提出王润性别存疑。隔一扇门,王润极度聚精会神在讲物理,信息素不受控微量溢出,味道淡到凑近都无所察觉。

何况他老烟枪,烟草味重,轻易盖掉。

前有高珏的混账前男友,后有饭搭子王润。

腺体畸形的alpha混进人群中瞒天过海的几率有多大?

丛安河想到冯兆。

他青春期没经历分化热,所有证件信息都写明beta,上大学谈过一次恋爱,对象是位素净内敛的omega。

bo恋不多见,但丛安河本人性向小众。冯兆介绍男友和他见面,一顿饭吃下来相谈甚欢。

他联系丛宗庭,想求证分化成alpha后因功能障碍致使性别识别有误的可能。

丛宗庭没多问,只说等我答复。

“叔叔怎么说?”

丛安河复述:“罕见病,全球只有三例,携带alpha基因但先天腺体畸形。现代医学鉴定第一性别,主要依靠机器识别信息素,一般不做颈部CT,且部分beta也存在腺体有限萎缩,未退化成正常肌群的情况,具体区别要剖开看结构。”

所以如果冯兆真的患有罕见腺体病,临**被误判成beta的可能性极大。

但与此同时,

“作为alpha发育不全,他仍存在信息素饥渴和易感期,但信息素分泌障碍让他永远无法自主完成标记。”戚不照问,“是这样吗。”

丛安河:“是。”

戚不照要说但是:“他没有就诊记录。”

“我之所以和他是发小,是因为他父亲和我父亲曾在同一医院任职。”丛安河说,“冯新是三甲医院的腺体内科主任。伪造医疗记录,他能做到。”

比阳*痿还致命的罕见病,歧视是个大问题,求职求学多有不便。

有关尊严和未来,能瞒则瞒,符合冯新的封*建大家长逻辑。

报告随手扔在桌上,戚不照看这些像在看垃圾。

“我们缺一个证据。”他说。

司法公正,疑罪从无。

丛安河当年曾这样被放出来,但冯兆也因此一直在法网之外逍遥。

手机充满电,丛安河拔掉充电器。

未接来电又是百多条,有一串号码混在里面,熟悉也不熟悉。

注意到丛安河神色有异,戚不照问他是谁的电话。

“徐飞。”丛安河划开,“经办乔秋案件的刑警。案子没结,这么多年他一直盯着我,网上闹这么大,不联系才奇怪。”

戚不照看着他:“我联系律师。”

轻描淡写的,又是高精尖团队。

丛安河安抚:“宝宝,他不会抓我。”

戚不照不管这些:“你要在我身边。你需要我。”

丛安河蹲下去亲他额头:“我知道。我需要你,我会在你身边。但我得给他回个电话,顺便说说冯兆的事。”

没证据,还是重点关注对象。

说的话管不管用是一码事,说不说又是另一码。

丛安河去书房接电话,回客厅见戚不照正看乔颂微博发的照片。

那几张情书底板不好说有什么价值。

按签名日期和行文内容看,既然是信,一定有来有往。

后期乔秋精神状态不好,下笔时多有废稿。这些他没舍得扔,一直藏在家里,但“丛安河”寄给他的那些本该被好好保留,却无影无踪。

这不合理。

戚不照说:“这几张废稿恐怕是意外,不在冯兆计划里,他没想到乔秋会留下。”

给手机锁屏,丛安河嗯了声:“原件应该已经被他清理。”

戚不照想到什么,垂下眼,没有说话。

丛安河眼见他切了微博账号,换到IceQueen7。

假号一样。

作为丛安河的荧幕cp,高珏口述霸凌案件的主谋之一,现在“戚举”这个身份也在风口浪尖。

“你要做什么?”丛安河问。

戚不照说,“赌。”

丛安河:“怎么赌?”

全网连续三天的口诛笔伐,已经将这件事推到**。

达到**意味着未来走势是触顶下落,想要翻身,时机很重要。

互联网拥有一批忘性很大的用户群体,迟来的真相会让反击变得毫无力度,他们必须趁热打铁。

戚不照笑起来,他眉骨很高,于是眼窝深下去。

丛安河不得不承认,戚不照漂亮得像团热燃的烈火,抬眼时一切都要变成灰烬。

“等他得意忘形,”他说,“我要引他出洞。”

滴一声。

是丛安河的特别关注提示音。

他点开微博,IceQueen7的主页还卡在前一条,是周日晚转发综艺大结局的宣传微博。

评论条数多得恐怖,意见相当统一,都在劝他不要恋爱脑,“远离渣男,保护自己”,必要时站出来维护正义,速速割席。

下拉刷新。

IceQueen7简洁的主页上出现第一条原创微博。

数据肉眼可见在增长,三秒时间,便弹出一千多赞和二百多条评论。

内容倒相当简洁。

像在统一回复前条的所有评论。

就一个字外加一个标点。

IceQueen7:滚。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感谢阅读,感谢评论收藏和海星

第1章 我做什么都行

时间点卡得太微妙。丛安河声名狼藉全网群嘲,网络警察摩拳擦掌,把他挖个底儿掉之余,恨不得隔网线把人关进铁笼子。

恋综安排剧本是常态,《本源心跳》宣传大肆举“无剧本无信息素干扰”的旗号,初期还有观众相信,可嘉宾丑闻一出瞬间口碑翻转。

播出片段戚不照镜头不多,账号不活跃,两人也没置顶官宣,荧幕cp是真还是假本就饱受争议。

一个“滚”字太狂,和高岭之花人设天差地别。

热度狂涌进来,几小时功夫就掀起腥风血雨:

滚?让谁滚?想蹭热度想疯了?让丛安河滚还是让网友滚?被盗号了还是本人?

评论区热评一和热评二甚至隔空吵起来:

——“无语,恋爱脑真尼玛恐怖,唯爱烂黄瓜杀人*犯是吧,plz一些救赎癖在监狱门口买房别出来丢人现眼,渣贱锁死尊重祝福。”

——“我拜托一些人学学阅读理解,小七很明显在喊话cah好吗?本来以为是完美恋爱对象,结果发现是pua诈骗法制咖,小七删联系方式,在微博喊话站队才是正常逻辑。评论区少指指点点。”

热搜不值钱,凌晨#滚#这个词条就爬上了热一。

深更半夜,当事人并没关注后续发酵。

大方向有团队维稳,Chad安静守门充电,中控温度刚好,两个人一个被窝,空调被柔软而薄,抱成一团一夜好眠。

早餐吃烤玉米,从空气炸锅里拿出来还滚烫。

睡眼惺忪,丛安河啃玉米习惯横啃一圈再下一圈,叨叨叨叨得像个点头机器。

戚不照幼稚,餐桌底下圈住他腿,学他小鸡啄米。

Chad未免太智能,飞蹿过来,屏幕上带“V(^_^)V”表情,高歌一拜高堂二拜天地。

丛安河彻底醒神。

机器人很可爱,他探手,于是Chad摸起“Chad”的脑袋,夸它:“好聪明。”

市面上没见过这么高智能的家居服务机器人。

戚不照解释是家里送来的试用机,代号001,离市场投放还有一段时间。

出生在alpha和beta结合组成的家庭。丛安河常听他提薛文,或许传奇女星的伴侣需要保密,另一位alpha母亲常常隐形。

听他意思,丛安河以为他母亲家涉足人工智能或机器人产业。

戚不照却否认:“是芯片和半导体。”

想起昨晚那通警方来电,戚不照问:“那边怎么说?”

丛安河回神,只答一个字。

“……等。”

乔秋的案子尚未侦破,五年过去,其实算是压箱底的疑难杂案。

眼下舆论倒逼升堂,警方必然重启调查。

他是重点关注对象,就算提供线索警方也会斟酌,给出这种回应不算意外,合乎常理。

等,怎么等,等多久。

等到舆论将人蛀空,翻身变成场无人关注的悲剧?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立场。

戚不照却垂眼。杯子里是冰水,他灌下喉管,喉结一滚。犬齿咬碎薄冰,杯底磕上桌面,结两圈水渍,然后一声清脆的响。

他等不起。

其实现在不该出门,但冰箱里实在没存冰激凌。

想来短期内不会有工作找过来,丛安河难能放肆,嘴馋到打蔫儿。

理智分析,戚不照该拦他一手。但怪就怪原则在丛安河身上总要退让七分,丛安河拿钥匙,他就跟在后面换鞋。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系一对霍流馨编的红蓝手绳,开车开到最近的哈根达斯店面。

戚不照先开车门,丛安河跟在后面,走到一处掌心便自然贴合。

他和很多人有过暧昧,做过情人,正经谈起恋爱是第一次。

从前那些男孩儿多的是比他年纪小一点的,个子矮一些,肩膀也不宽,不会把他抱起来反顶上落地窗玻璃。

不谈情,偶尔约会,逛街时有些人会主动伸手要他牵。

有的天生爱娇,想要百依百顺,这类处不长;有的假戏当真的做,把常态当成特殊,探手是试探,期盼得到同等的回应。

他天生一幅温柔眉眼,只需轻轻做表情便显出耐心与柔情。

但握手好亲密,松或紧都传递情绪,意味着要像连体婴,断开要花精力。他不喜欢,所以这时候递一句话岔过去,避开时不着痕迹。

戚不照手掌宽大却粗糙,指节都漂亮,做这种事却很凶,习惯将他裹住,握到虎口发白指骨微痛。

代表强烈的需求,不必言语的亲密,暗示着依赖。

如果伸出手的是戚不照,丛安河很想握住。

开口就买三箱盒装全乳脂,香草焦糖咖啡和巧克力,戚不照扫一眼,说要至尊礼盒套装。

服务员震惊之余联系坐班经理,临付款前还向二人确认,冰激凌常温会化,家里冰柜是否放得下。

账是丛安河结的。

赚钱就是要养家,他把二维码递上柜台。戚不照嘴上不说,心里却乐得做被包养的小白脸。

一米九几的alpha,黑色短袖,两条腿撑着地虚虚靠在台前,肩宽臂长,青色筋络同线条凶悍优雅,看不清脸也觉得凶。

服务员低头一瞥,竟无意看见他的手正扯住那位结账顾客的衣角。

……像在撒娇。

录节目时戚不照坐轮椅,身高差了不止一截。那时候落下的习惯。

丛安河习以为常,路人却大开眼界。

这家店选址在大学城附近,医学院财经学院综合类大学,堂食的多是来写论文赶作业的大学生。

走神摸鱼,不经意抬眼就被震得头脑清醒。

肉眼可辨是两个alpha。有人看出明目张胆的禁忌恋爱,有人断定是兄弟,其中一个多半智力发育不健全。

工作人员准备了冰袋,两人把冰激凌扛进后备箱。

戚不照开车,丛安河刚拉开副驾驶车门就被人叫住。

“丛”字没钻出嗓子就被硬压下去,顾忌人多眼杂,来人从店里蹿出来,灵机一动只挥手喊“朋友”。

诧异于捂成这样还能被认出来,丛安河回过头,果然是熟人。

不久前还被列在嫌疑人名册,王润一无所觉地挥起那条没打石膏的右胳膊。

“好久不见,”丛安河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工作日,人民教师早晨九点多出现在冰激凌店,怎么听都像翘班。

“因伤就医。”王润苦笑。

不难猜又是因为摩托。他那台座驾几经改装,相当威风,起名叫‘虎哥’。

“太久没见面,”王润感慨,“你还好吗?”

丛安河:“还好。”

想也知道不会好,王润没多说:“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丛安河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拐弯。

他递过去一盒香草冰激凌,道:“有件事想问你,方便吗?”

回到车上,摇下副驾车窗同王润告别。

戚不照也颔首示意,王润显然觉得他眼熟,但短时间又对不上号,只愣了瞬后挥挥手。

“你怎么跟他介绍我?”戚不照问。

丛安河答:“弟弟。”

戚不照:“弟弟不会和你接吻,更不会在**叫你哥哥。”

丛安河听笑了:“哥哥确实不该和弟弟做*爱。”

体面人讲下流话格外好听,红灯时间长,刹车停下等它转绿,戚不照凑过去要亲。

嘴唇贴嘴唇,短促却亲密。

“那下次不做了。”戚不照盯着他被口罩闷红的鼻尖,边啄吻边低声。

“不好,不做会想。”丛安河提议,“下次不叫哥哥。”

戚不照从善如流:“小安。”

丛安河脊背麻了一片,喉结微动。

红灯最后两秒,戚不照同他耳鬓厮磨,叫他。

“……小安。”

下午原苓终于打通了丛安河的电话。

他小暴脾气,亏的是rapper肺活大,气得连骂十多秒脏字连起气不喘。

丛安河早看见他微博替他站街,好言好语让他消火,听他经纪人劝别来趟浑水。

原苓骂他不说人话:“孟舫能发我不能发?我跟你亲他跟你亲?”

丛安河答:“都不亲,我有对象。”

原苓想他到两个对象,一a一o,一男一女,一兄一妹,别太逍遥:“你少刺激我。”

听他那边背景音嘈杂,丛安河以为他又在泡吧:“少喝酒,别喝多,晕了担心被捡。”

原苓嗯嗯哦哦的,支支吾吾应付过去。

入夜,莉莉发起群通话。

这位美丽的俄罗斯记者一般不开口,开口便有大事。

黎宵和霍流馨很快加进来,听她说。

“丛,这边压的新闻要发出去了,几年前的,我拦不住。”

见报,上纸媒和网络新闻到底不是一个量级。丛安河不意外:“辛苦你,替我操心这些。”

莉莉闷闷的:“我没帮到你什么。”

“怎么没有。”丛安河道,“帮了大忙。”

黎宵急性子,插嘴道:“你不发个声明吗?好赖给一下态度。”

发,会被骂死鸭子嘴硬垂死挣扎,不发,又说他无话可辩只能默认。

戚不照躺在丛安河腿上,说:“没区别。”

屏幕显示“丛正在说话”,霍流馨不确定,试探:“戚举?”

戚不照:“你好。”

录制期间缠着绷带,开始戚举声音低沉带哑,显得粗糙,都以为他嗓子有伤,所以听起来更像男人。

后期似乎有所好转,但他在人前不经常开口,只喜欢跟丛安河沟通。

触及隐私,少问少提。

或许电子设备让嗓音失真,霍流馨乍一听见既陌生又意外。实在太像男人。

“…好久不见。”她招呼。

戚不照笑:“也没很久。”

“……”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时候霍流馨又觉得无比熟悉了。

黎宵骂了句什么:“哪个傻逼在幕后搞鬼,有头绪吗?”

丛安河答:“有。”

莉莉:“是谁?”

戚不照:“熟人,都见过。”

黎宵第一反应是高珏,下一刻就觉出错得离谱,还没搜索到怀疑对象,霍流馨便开口。

“是你那个朋友?”

丛安河默认:“没想到你还记得。”

连黎宵都震惊到结巴:“……他,你发小?我操,胆子这么大,还敢上节目?微博上为你义愤填膺,他影帝吧?!”

霍流馨斟酌:“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和你有点像。”

戚不照:“哪里像?”

语气不善,霍流馨解释:“喜欢照顾人……举手投足,一些细节。我说不好,总感觉在模仿安河,但又没那么标准。”

莉莉补充:“他也戴手串。”

是戴,一条鸡血藤。拙劣的模仿。

关于案情,黎宵这几天心神全挂在上面,日夜琢磨,大概的都清楚。但他想不明白,冯兆一个beta怎么做到强制标记omega,更不明白他如何瞒天过海,将那些信送到乔秋手里。

“真他妈邪门。网络社交还有聊天记录,他和那小孩书信往来就没一个人看见?寄信总要走邮局吧,茅山道士啊会隐身术。”

关于这点,丛安河上午问过王润后大致有了猜测:“冯兆是图书管理员,校史馆在隔壁。钥匙串是共用的,只要想,谁都能接触。”

意见反馈信箱在校史馆外墙,使用率不高。

学生是匿名反馈,所以附近不架摄像头。有的是秘书直接递到校长办,有的是老师路过,突发奇想要看,结果真从里面摇出给自己的匿名意见。

信箱老旧,学生恶作剧的多,信件不翼而飞是常事。

所以一个满心期待地寄,一个波澜不惊地受,没有记录,没人看见。

戚不照打断:“莉莉。”

和戚不照交情不深,被叫到名字,莉莉甚至受宠若惊:“我在。”

戚不照坐起身,这两天他近乎把莉莉整理的旧案翻烂,纸张不堪重负,沙沙作响。

“谢谢你的资料。”

丛安河问得小声:“发现什么了?”

比对旧案,除了死亡美学和凶手重返案发现场,还有什么呼之欲出。

戚不照答:“关键证据。案犯或多或少留存受害者的遗物,这是第三个共性。”

黎宵听了身上发毛:“靠,心理变态啊,藏死人东西。”

“对你当然没意义,但对一些人不一样。”戚不照道,“极端自负,自恋倾向,表演型人格。这是战利品,保存是必要的。”

丛安河:“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份原件?”

戚不照:“你见没见过冯兆的办公室。整洁,有格调,整面墙摆满得过的奖项。他有仪式感和收藏癖,并热衷于夸耀,逼乔秋在你面前去死,对他来说太有纪念意义。不留下什么反而不合理。”

胆大包天到以亲友身份参加综艺,盯紧进度,满足表演欲。当疯子拥有恐怖的冒险精神,一切都会变成可能。

霍流馨艰难道:“……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医疗记录动过周全手脚,丛宗庭跳槽多年,以他目前的权限一无所获,警方想调查,恐怕也要费功夫。

惊动冯兆担心他销毁证据。如果真有这样一份原件残留,丛安河说:“我们必须找到它。”

黎宵也干咳一声:“那什么,我不忙。要我飞过去吗,我买机票。”

莉莉在放暑假:“我也不忙。”

霍流馨要上班,但说:“下班后都有时间,随时联系。”

受宠若惊,丛安河心里熨帖,愣怔时被戚不照抢先应下说好。

丛安河太了解他,挂断群通话后问:“你想做什么?”

戚不照冲他笑:“我做什么都行。”

“戚不照,”踩进雷区的既视感太强,丛安河预感到他又要做些相当出格的事情,“你不要哄我。”

手机屏幕亮起,是IceQueen7这个账号的私信页面。

信箱里九十九加,独筛出一条眼熟的ID。

是冯兆:

--你好小七,我是安河的朋友,我们见过的,收官前我去了聚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抱歉打扰,但我真的有些急事需要和你沟通。

戚不照敲下一句加我微信。

他靠在丛安河肩上,单臂环住腰,把人整个揽进怀里,像抱一只大型玩偶。垂眼时长睫遮住眼风,语气很淡,淡到丛安河头皮发麻。

“你看,鱼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冯兆的线从第四章 就开始铺了,他每次出场都有意义,所以亲友聚会给他很多剧情,不是靠配角水字数。剧情线难处理,不知道有没有写清楚,欢迎讨论!

第1章 他开了一瓶气泡水

黎宵真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落地时刚好遇到粉丝接机。

起初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少爷临出场前往自己脸上架了副墨镜。结果脚刚踩下地,就被粉丝灯牌撞得人仰马翻。

黎宵扯下墨镜,才见灯牌上印着眼熟的厂牌。

往前看,一矮个儿被簇拥着一路望南广场去。帽檐底下耳钉开会,鲜花锦簇的,好多人爱。

不是冤家不聚头。

黎宵臭着脸,在心里偷摸着淬了一口,心道果然臭味相投,丛安河心黑,朋友招摇,个顶个讨厌。

怎么说也是地道的纨绔。黎宵母族家大业大,扎根在北市,出机场门就有司机来接。

行李塞进后备箱,司机问他回公寓还是童山湖别苑,黎宵琢磨半天,反问他知不知道戚不照住哪儿。

司机没反应过来,问,您说谁?

黎宵闷着脸哦一声,答得不情不愿,挤牙膏一样:“……我、堂、叔。”

司机这下听明白,开导航说:“好,我送您过去。”

车马上启动,黎宵百无聊赖靠后窗玻璃上舒缓飞行僵直的颈椎,随眼一瞥,便见一群长枪短炮的娱乐记者冲到二十米开外。

没两秒,耳钉开会嘴边打洞的矮个儿非主流就从机场南门快步冲出来。

粉丝还在后面跟着,他长得阴沉,穿一身黑,冷着脸倒有几分杀意。

黎宵来了兴趣,叫停司机,降下大半截车窗,搭耳朵去听。

娱记和小明星一众越离越近,动静太大,路人纷纷偷看几眼。到最后小明星在路边站定,不耐烦地顶开帽檐。

他还没开口,娱记们便个个儿把话筒往他嘴边顶,恨不得整个塞进去,听听他胸腔里的心音。

“原苓,您于今晨两点五十分发布的demo是不是在暗讽近日网友众讨丛安河事件?”

“您和丛安河曾为恋人关系的传闻是否属实!”

“包庇嫌犯,究竟是恋爱脑还是别有用心!”

……

黎宵听得太阳穴狂跳:“我去,他俩有一腿啊。”

司机一头雾水瞥后视镜,便见黎宵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外。

原苓形单影只的,没带经纪人和助理,也没车来接。围追堵截之下暴脾气上来,指着最后问话的记者骂了句法盲。

“嫌犯你给定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瞎猜。行,你有本事你来抓我。”

原苓是正当红的rapper,流量不输几个一线流量,嘴毒话题度够。这两天社会新闻霸榜,他却替反派发金水,第一次公开露面,记者巴不得他多说点再多犯点冲,月末kpi管够。机场门外人来人往,闪光灯顿时噼里啪啦亮起来。

有记者冲上前,举话筒就问:“您公然为丛安河站街,二位背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

原苓冷笑一声,倒给面子,抓着话筒凑自己嘴边,字字清晰:“你没朋友吗?怎么,在你们那儿帮朋友说话犯法是不是。”

记者反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您……”

话没说完,原苓打断:“你认识丛安河吗?”

记者一愣:“我……”

原苓:“你认识个屁。”

记者:“……”

远处车堵得厉害,原苓看了眼表,脸色愈发显臭:“你不了解,听风就是雨,你们冲业绩你们能耐。我跟丛安河十多年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话放这儿,这事儿和他就没关系。”

记者还想说什么,原苓把话筒抢过来直接堵住:“真相大白那天,要么我退圈,要么你们几家有一个算一个被告到死。散会。”

撂下话筒就抬手拦车,横得天老大他老二,一众记者粉丝震撼当场,到最后只知道拍照。

半天招不来一辆没满客的出租。黎宵把头缩回来,拍拍司机,说:“倒车。”

于是原苓没等来公司的保姆车,没拦到过路的taxi,反而看见张来之来火的熟脸。

黎宵推开车门,人挪了个位置,矮下身子冲他招手:“上来。”

意外的救星。

原苓一时半刻没动弹,黎宵好赖是上过热搜的alpha,怕镜头拍到,挂上墨镜嚷道:“上来啊。”他不确定,补了句:“Hey, bro?”

傻逼。原苓心情阴雨转晴,哼哧哼哧憋笑钻进黑色大奔的后座。

关上车门,司机踩油门,一路加速开起来。

记者还在后面追,黎宵边回头边问:“你什么情况,妻离子散了。”

原苓脸色瞬间变差:“你会用成语吗。”

“你经纪人呢?”

“……堵车。”

黎宵回过味来:“公司罚你呢吧,嫌你不听话。”

风口浪尖上帮丛安河说话,别说原苓,要不是崔想是丛安河老相好,孟舫也够吃一壶。

原苓没否认:“听话的狗多的是,签我靠我赚钱还想让我当孙子汪汪叫,想几把什么呢。”

黎宵问:“不怕上黑热搜?”

原苓就怕不上:“二十四小时黄金公关期都过几轮了,我帮他延长延长热度。”

“你这么信他。”

原苓抻开腿:“你不信么。”

镶了钉子的嘴就是不一样,黎宵佩服,改口叫他大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原苓没客气:“找丛安河。”

“巧了。”

黎宵拿手机杵两下他裤子口袋,原苓腿别开,问他发什么疯。黎宵研究半天,嘀咕:“查查你裤兜里藏没藏火龙果。”

原苓:“……滚啊!”

两人一路闹到小区门口,这辆车在保安那儿登过记,畅通无阻开进去。

寸土寸金的地界,原苓看楼盘看得眼发直,坐进电梯还没回过劲儿:“他背着我傍大款了?”

什么就背着你……黎宵别别扭扭问:“你真和丛安河谈过?”

电梯厢壁如镜,原苓摘帽子整理刘海,听没听清楚的先敷衍嗯两声。

黎宵表情变了几变:“他对象在家,你知道吗就过来。”

想到丛安河左拥右抱的兄妹俩,原苓脱口就问:“你说哪个?”

黎宵:“?”

黎宵:“什么哪个?”

看反应这二愣子还不知道丛安河连哥哥都搞上了,原苓怜悯瞥他一眼:“没什么。我不在意。”

黎宵:“……”你不在意有人在意。

开门的时候原苓藏在黎宵身后,蚂蚱似的,蹦出来吓人一跳。

丛安河没想到这两号人物能一起莅临,递了两双拖鞋过去。

原苓把脚伸进鞋里,抬头见丛安河身后挂上大型人形挂件。体/位骤变后脑供血不足,原苓还以为自己眼花出幻觉,挥手静静说嗨。

戚不照整个人贴在丛安河背上,两条胳膊架在肩膀,松松环上脖子。看样子刚睡醒没多久,鼻尖红红,语调懒散:“你好。”

丛安河脖子上咬痕明显,猜到两人早把话说开,黎宵简直想为他尊敬的堂叔鼓掌。靠坑蒙拐骗,让炙手可热的alpha把三个性别爱一遍,真够本事。

黎宵没眼看:“有咖啡没,来一壶。起太早,困毙了。”

来帮忙的,丛安河没打算怠慢他。偏头在戚不照鬓角亲了亲,说:“宝宝,抱太紧了,我走不了路。”

戚不照闷头蹭了蹭,才把胳膊松开:“我去煮。”

黎宵我草一声:“戚不照我盯着你呢,别想给我下毒。”

戚不照笑得好看,黎宵对他有心理阴影,看得心里没底两股战战。原苓回过味儿来,好奇得像被猫爪子狂挠,忍不住跟去厨房,说我帮你。

黎宵:“嘶。”

丛安河看他脸色,问:“你踩电门了?”

前任和现任共庖厨,该说他心大还是心太黑,黎宵干笑:“牛逼。”

丛安河带他去书房,厨房里原苓和戚不照你看我我看你。

咖啡机运作时嗡响,原苓反手捡了俩客用马克杯撂下。戚不照长一张过目难忘的美人面,长发秾艳,剪短便俊美到锋利。他快人快语,实在没憋住:“你和戚举是双胞胎?”

戚不照抬眼。原苓被看得心脏早搏:“你妹妹和你很像。我见过她,在医院。”

戚不照敛目,马克杯放到出水口下:“嗯,综艺我看过。”

原苓讷讷:“哦,你看过啊。”

“我妹妹和小安在恋爱。”戚不照加了糖和奶油,递给他,“我知道。”

原苓愣住:“你都知道?”

戚不照冲他笑,声音很轻,像在和谁分享秘密:“我和小安恋爱……她不知道。”

原苓:“?”

戚不照倾身,单臂撑着水台,食指竖唇边,嘘了声:“——要保密。”

本来以为丛安河在中斡旋不易,谁知道是有人自愿做三撬墙角,兄妹阋墙一夫一妻的禁忌程度让原苓震撼当场。

“戚举是个瘸子,”戚不照在笑,眼神却轻蔑,“小安这么好,她满足不了他,做哥哥的总要帮帮忙。”

像被毒舌信子过了遍脚踝,原苓当即吓住,下意识道:“兄妹关系这么差的。”

“她的东西我都喜欢抢,”戚不照相当坦然,指骨轻叩水台,“比如这栋房子。”

原苓:“…!”

戚不照笑得好开心:“你说,如果她知道小安在她的**被我做到哭,夜里一秒都离不开我,她会做什么?”

原苓…原苓不敢说话,连退两步。

“不过她脸长得还不错,”戚不照转念,“小安实在喜欢,我也可以考虑三个人的生活。”

原苓实在听不下去,总觉得再往后就要快进到法制频道。

他脚底抹油,绕柱要逃,这种时刻rapper也会结巴,好,好,好了半天,僵着脸对戚不照鼓劲:“加油,努力。”

书房里立了三台显示器。黎宵坐一边儿,总结丛安河分享给他的信息:“所以你跟戚不照推断,冯那什么玩意儿的,他可能会把信的原件藏在他最熟悉的地方。”

丛安河提醒:“是你堂叔。”

黎宵脸一黑:“谈正事儿呢。”

丛安河不管:“我是你堂叔的未婚夫,你该叫我什么?”

黎宵:“你大爷!”

丛安河挺认真的:“大爷不好听。”

黎宵脸又青了,牙咬得咯吱吱响。刚想发作,就见原苓和戚不照一前一后进来。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原苓经历什么,脸色比他还难看。咖啡落上桌,戚不照坐到丛安河椅子扶手上,原苓火速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一屁股墩在黎宵身边。

进书房前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戚不照扔了个小玩意到桌上,是U盘。丛安河问他里面有什么,戚不照说,七中图书馆监控每周五自动覆盖更新,这是现存的监控资料。

调学校这种事业单位教育机构的监控不容易,丛安河问他怎么弄到手的,黎宵抢答:“你还不知道他,心狠手辣不做人,指不定怎么着你们学校高层了。”

戚不照:“信不信我抽你。”

黎宵缩头撇嘴。

原苓信息更新得比黎宵慢,不敢置信道:“等等,你们找到真凶了?谁?冯兆?”

两人相交多年,玩笑还是真心一个眼神便看出来。丛安河和他对视两秒,原苓便暴跳如雷跺着脚喊草。

“我操……这孙子,我他妈我去弄死他我!”

黎宵生怕他跳着跳着,耳朵上叮叮当当一串重物把耳垂豁几个洞出来,忙把人摁住。

原苓喘得跟牛一样。他是亲眼见过那几年丛安河怎么过的,能熬就熬,熬不动才跑,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他在旁边看着,都恨不得把陷害他的那孙子挫骨扬灰。

谁知道灯下黑。这么多年,浮出水面的竟然是一头盘饲在身侧二十多年的人皮怪物。

“是他该坐牢,你怎么还抢着去蹲。”黎宵让他消气。

原苓:“你懂个屁!冯兆那鳖*孙也太他妈能演了吧,我以前还真把他当你大哥,草,我眼瞎,我眼瞎,长这么大俩眼珠子有什么用!”

丛安河:“你眼睛不大。”

戚不照扑哧笑出声,原苓抬头瞪他。

丛安河把U盘插进电脑,文件很大,共五天的视频资料,三倍速放也要看很久。

戚不照手机叮一声响,特别关注用户的来信提示音,他半冷不冷地笑了下,低头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他弯下脊背,侧身在丛安河嘴角落下轻吻,被丛安河托着脸摸了摸耳后和两颊才面色稍霁,推门出了书房。

他一走,原苓自在许多,探头到显示器跟前问:“我这两天卖给你,能帮什么尽管提。”

丛安河没客气:“东西可能在图书馆。”

冯兆小时候喜欢玩冰球,他爸觉得危险,不许他玩。家对他来说不是安全词汇,他把冰球棍藏在楼下车棚里,车棚有张弃用行军床,他就塞在那张床底下,上学要骑自行车,于是每天都能看到。

后来是地上脏,他定时定点贴着地去看床底,脸上蹭了大块浮灰,才被冯新抓住现行。

黎宵:“藏信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圣地,他每天都要巡礼一遍,你是这意思吧。”

丛安河默认:“样本只有五天,说实话太少,但时间紧,只能赌。”

原苓问:“什么时候死线?”

校图书馆早八点开门,下午五点三十分闭馆。丛安河向王润借了身份信息入馆登记:“明天下午冯兆会早退,五点之前,我们得进去。”

“靠,这么极限。”黎宵算了算,“监控死角还有不少,就算进得去,要在半小时内找到原件不容易。”

丛安河语调平和,他说:“我必须找到。”

认真到恐怖,黎宵不清楚丛安河在这场豪赌里押进什么,或许是all in。

“要不要发给莉莉,让她一起?她对这事儿上心得很。”

“她帮我够多了。”

“你倒是不吝惜我。”黎宵逞凶斗狠的劲儿被激起来,他感觉自己在热血战斗动漫里打团,坐另一台显示器跟前松松筋骨,“来吧,兄弟。”

做好鏖战天明的准备,原苓负责五天中午时段的监控录像,眼都看花。

临近傍晚的时候吃了顿饭。饭后血糖升上去犯困,他去洗了把脸,回来时路过阳台。

戚不照正靠在栏杆上摆弄手机。

原苓浑浑噩噩想,这哥们早上还为丛安河要死要活,怎么整天下来独他正事不做。

监控没有声音,书房静成一片。

窗帘拉着,太阳落了又升,屋里人近乎无知无觉。

临近早晨六点,黎宵和原苓趴在桌上短暂睡过去,睁眼时天光大亮,两人以为睡了场足觉,吓得瞬间不困了,一看时间,将将上午七点。

丛安河还清醒,端来两份早餐。

屋外很冷清,黎宵这才想起来问戚不照人呢。

丛安河说他出门了。

屏幕前有三对熬红的眼珠子。丛安河一边搭住一人的肩,道谢时轻盈却郑重。

黎宵和原苓一个德行,受不了肉麻劲,两人囫囵揉了把脸,叼着三明治再次摁下播放键。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分,校图书馆陆续有学生刷卡进来借书。

冯兆跟同事招呼了声,收拾东西,背着相机提前下班。

看他衬衫西裤做了打扮,临走前同事八卦:“谈恋爱了?”

冯兆无奈地笑:“没影的事儿,去见个朋友。”

同事不信:“我都懂。你放心去,班我帮你值。”

车停在校门外,冯兆提前把后备箱清出位置,相机放在后座。暑季天黑得晚,他沿路开车,车载蓝牙在放Lenka的You will be mine,等红灯时他降下车窗,哼着歌往外看夕阳。

停在摄影棚外时还是好天气。

他泊了车,戚举在对着隔壁咖啡厅的大扇玻璃发呆。

她坐轮椅,正红的裙摆垂到踏板边缘,长发乌黑,风经过便眷恋卷起,露出颈间绷带。

冯兆第一次见她是在预告片里,一点道理都不讲的美丽。

从身后打招呼显得轻佻冒犯,他绕弯走到她面前。

躬下腰平视,她面孔异常苍白,像刚窒息过,或是被揉碎的花。冯兆笑意很淡,客套也克制:“戚小姐,你好。”

坐电梯去四楼摄影棚。棚里面积不大,胜在整洁。

进门时不小心碰到门口的塑料花瓶,冯兆扶起来,顺手开灯,又去开小冰箱的门。

“要不要喝点什么。”冯兆微眯眼睛,扫视冰柜,“最近事情多,不常过来,只有气泡水,你喜欢青提还是白桃?”

戚举感冒,咳嗽两声答:“青提。”

“好。”

冯兆找了起子,当她的面撬开。取出来时晃了几下,汽水突突往外溢。

冯兆有点尴尬,把盖子堵回去,等动静安分下来才拿开。湿纸巾擦瓶身,他插根吸管进瓶口,递给戚举。

“不好意思,我手脚笨,黏的话我再帮你擦擦。”

戚举心不在焉,没在意细节。她觉得口干,就着吸管喝了小半瓶下去。

“不用,”她说,“味道不错。”

冯兆笑了笑,降下百叶窗帘,小桌上点了两根香薰蜡烛:“合你口味就好。”

作者有话说:

戚不照:在外面有人是吧,这活我熟。

第1章 波德莱尔的秋歌

黎宵做司机,三人一路到北市七中正门。冯兆没换过车,丛安河认得出来,还停在校门口。

原苓看了眼手表:“四点半了。”

替天行道搞得像秘密交易,黎宵啃着脆脆鸡肉卷,扒开袖口报时:“四点三十一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便衣执行任务,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装模作样对起时间。

黎宵啃完一份鸡肉卷,打着嗝问冯兆这孙子到底什么时候走。戚不照的车,丛安河见不惯他糟蹋,把人轰下去,让他垃圾进桶。

熬了整夜,眼睛都看肿,这时候身体疲乏大脑却亢奋,三人瘫在车里,嘴上在催冯兆快滚,比起难熬其实焦虑更重。

表盘上指针越顺时针往下走,原苓手抖得越厉害。最后没忍住,从后座往前探出头。

“再捋一下行动路线吧好哥哥,我紧张。”

黎宵被叫得直结巴:“你,你矜持点。”

原苓莫名其妙:“我叫你了吗,我二十八岁你多大啊好弟弟。”

急转直下,黎宵憋得半天说不出话:“你大明星,伪装潜入这种小场面还能难住你。”

两人加起来年过半百,吵起架比三岁小孩幼稚。丛安河反手捂住原苓机关枪一样上膛的嘴。

图书馆一共五层,一楼二楼是教辅,三楼四楼是课外读物,五楼是阅读区和自习室。电梯很慢,丛安河建议上下楼走安全楼梯。

怕自己忘事儿,黎宵调出备忘录确认:“我负责一楼和二楼,然后他三你四,是这样吧?”

他转念又想到:“你说冯兆会不会变态到在证据边上装针孔摄像头?那我们就算再隐秘也会暴露。”

“不会。”丛安河面色平静。

“这么确定?”

“不确定,”丛安河说,“但我相信他。”

黎宵不敢置信:“你信谁?冯兆?”

当然不是。丛安河指腹碾过后颈的咬痕:“我家属。”

原苓又翻出图书馆平面分布图,他有焦虑症病史,手心冒起冷汗,笔都握不住:“快,快快,你们俩谁再跟我核对一遍重点检查的区域。”

黎宵刚想帮他温故,就被丛安河按住。

“干嘛。”

丛安河淡淡:“…他来了。”

冯兆的大众是平价车,胜在保养得不错。

他步调很稳,坐进去带上车门,倒车时降下车窗看路况,个子高,衬衫西裤穿着,远看人模人样。

平面图几下卷起来塞进口袋,原苓探身往前,半边扒拉在黎宵身上,咬牙切齿一声“孙子”。

车子开没了影,黎宵给车门解锁:“按原计划走?”

丛安河看银色大众的车尾气排远,说,辛苦。

最近热搜不断,旧事重提,时隔五年,乔秋的名字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不打招呼来做采访的记者多如牛毛,蹲点的有不少,学校加强安全警戒,连侧门的狗洞都给堵上,遑论正门的安保。

保安多配了两位,腰间别保安棍,三人刚近校门就上去拦住。

丛安河身份不做好,早上了学校黑名单,脸遮得严实,登记都要找由头。黎宵打前线,站出来报出王润名号。

多事之秋,保安疑心病重,说什么不放人进去。

他们太需要时间,原苓急得差点冲上去骂爹骂娘。

三人出师未捷,却有人雪中送炭,保卫处的门被敲响,王润右胳膊还折着,左手盘珠子进来。

保安意外:“王老师,你朋友?”

王润哈哈一笑:“我们组买教材,几位是约好的书商。”

保安为难:“最近风头紧,上头怎么安排,我们就得怎么做。”

王润塞过去根苏烟:“不是大事儿,记我名字就行。”

教职工抢着担责,保安不好多说,接了烟:“误会,都是误会。”

进了校,王润带一行人抄近道,快步往图书馆去。丛安河没想到他亲自就场淌混水,王润搓了搓佛头,说,咱俩的交情……这有什么。

大半年的饭搭子,一起喝过食堂刷锅水一样的紫菜蛋花汤,王润孤家寡人,朋友开口没有不应的道理。

“被翻旧帐,校方那帮酒囊饭袋最近风声鹤唳,图书馆今早换的闸口,刷脸才能过人,我带你们进去。门口值班的还是张婷张姐,她认识你,你把脸藏好。”

丛安河:“你不问我原因?”

王润不问:“你想做,我想帮,就这样。”

图书馆是座巨大玻璃房子,夕阳映在上面,觉得刺眼,原苓抬头去望对面的办公楼。

顶层新筑一圈水泥墙。欲盖弥彰。

张婷在岗快二十年,是老资历。办物理学习小组的缘故,近半年王润常来,算熟人。

新机器,进门要滴一声,张婷抬头,王润便同她招呼:“张姐。”

张婷:“这几位是?”

王润:“书商,过来谈点事儿。”

张婷狐疑:“在这儿谈?”

视线投过来,丛安河站在外侧,别开脸看五米开外的书架。王润侧身将人挡住,说:“教材的事,财务那边卡着不批,主任催得急,不方便去办公室谈。您放心,不吵孩子看书,很快解决。”

黎宵轻咳,抬腕露出一块百达斐丽。

最后人还是放进去了,王润不多说,只抬下巴指指挂钟,提醒他注意时间。

楼梯近图书管理办,丛安河套上手套,压低帽檐路过。办公室三人一间,冯兆不在,同事还没下班。

他没有停留。

-

冯兆小冰箱里常备气泡水,戚举显然很喜欢青提味,抱着瓶子,安安静静喝一整瓶下肚。

矮桌上摆黄铜色台式座钟复古,秒针在转,咔哒咔哒作响。

现在是五点十五分。

冯兆哭笑不得:“这么渴么。我以前客拍,客人为了上镜不水肿,前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

气泡水瓶口窄而直,戚举两指夹着,轻叩将瓶底落上小几。

“他喜欢喝这个。”

他?冯兆愣了瞬才反应过来:“你说安河?”

“嗯。”戚举撑着侧脸,长发柔顺地垂下,百叶窗帘合死,她似乎只是在发呆。

“还是没联系上他吗?”冯兆忧心。

事发后丛安河一直失联,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事情闹得太大,连他爸爸都有所耳闻,致电丛宗庭,也没有消息。

巧的是戚举那条“滚”的微博上了热搜,冯兆关心则乱,有些唐突地给她私信,没想到得到回复。

加上微信好友,戚举却告诉他,她有段时间没见过丛安河了。

戚举探出手,无声默认。她肤色苍白,唯指尖微红,曲起指节一弹,立稳的空气泡水瓶便咣当倒地。瓶子滚啊滚,滚到冯兆脚下,他似有无奈,单膝下蹲捡起来:“小心砸到你。”

戚举笑了下:“你好耐心。”

冯兆受宠若惊:“只是个瓶子。”

戚举别开脸,不再言语。

香薰蜡烛燃起薰衣草香,安神解乏,伴钟表走格的规律响声,轻易便昏昏欲睡。

戚举侧脸对他,微合了会儿眼,睁开时水盈盈的,像两颗玻璃珠子。冯兆迟疑问:“他对你不好吗?……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拍照,之前别墅天台聚会,我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那天在微信上,戚举说她没有丛安河的消息。冯兆本想宽慰她,告诉她网上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但戚举不乐意听,还说,你不要再提他,我不想知道。

态度冷淡,冯兆以为两人关系破裂。作为声名狼藉的前男友亲友,他身份尴尬,于是没再打扰。

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戚举竟然主动找过来,问他接不接客单。

开的是市场价,冯兆犹豫半天,最后说好。

戚举没否认:“你是beta,和他关系很好。”

冯兆半天才转过弯来,语塞道:“你知道他喜欢beta?……天,我跟他没可能,你误会了。”

“这样。”戚举不关心,“但他的事和我没关系了。”

冯兆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看过你的主页,照片不错。”

新发的一组是校庆那天拍的,有景,也有闯进镜头的学生,数码成像中藏着荒诞的野蛮。

冯兆谦虚道:“我挺久没接客单了,手生,出片不满意的话,我会把钱退给你。”

“不用还,”戚举眼都不眨一下,“我钱很多。”

冯兆哑然:“那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摄影。”

戚举这时候才终于转过头。香薰蜡烛的烛火盈盈,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下一刻才看出有眼泪将落未落。

“我只是想不通。我这么漂亮,有数不清的财富,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大梦初醒一样,此刻冯兆才后知后觉明白,或许戚举并不像她自己说的这样无所谓。镜花水月一样的倔犟,风一吹就皱起来。

劣迹斑斑alpha和富家omega小姐,错爱一时,痛却恒久。

“他,他不是坏人。”冯兆别开脸,他想为丛安河开脱,又无处着手。

戚举觉得好笑:“会上网的,没人觉得他不是坏人。”

冯兆垂眼:“多数吞没少数,人云亦云罢了。”

“从一开始,你就坚定那些事不是他做的,”戚举好奇,“怎么,你知道真凶是谁?”

冯兆无辜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了。”

戚举略带嘲讽,说,友谊万岁。

见说不通,冯兆也不强求。他把相机安置一旁,从器材里拖出打光灯,袖子卷到手肘,蹲下组装。

“我和丛安河是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从小他就出色,成绩好,懂事,多才多艺,我爸妈对他比对我还满意。后来分化成alpha……”扬尘呛得冯兆咳嗽两声,“他分化成alpha,没有omega会不喜欢他。”

“但丛安河不喜欢omega。”戚举冷笑。

冯兆无奈看她一眼:“可他还是跟你表白了。你是他选择的第一个omega,你很不一样。”

戚举别开脸:“已经分手了。”

冯兆站起来,去装另一盏灯:“我了解他。恋爱经验丰富没个定性是真,但强迫omega这种事他做不出。我有私心,我把他当弟弟,希望他能幸福。那些丑闻我不建议你信。”

戚举沉默半晌,突然笑了:“我们早就分手了,在他见不得人的丑事上热搜之前。”

“……什么?”

“他出轨。”戚举说,“他和我哥哥睡了。你能信吗,两个alpha,在我的**。”

冯兆震惊,拧钢管的手都停下来:“你哥哥?alpha?”

轮椅动起来,戚举转过身,径直滑到化妆桌前。她玩了会儿手机,由随手拿过黑鸦*小样,喷在自己手腕和耳后。泄愤一样,剩下的1.5毫升一次喷干净,呛得人只能屏息。

“你不信他强迫omega,是以为他对omega不行。”戚举背对他,压抑的平静,“我有时候觉得他爱我,他咬了我,标记我,背地里却跟我的双胞胎哥哥上床。人是欲望驱动的动物,得到满足便轻易得意忘形,所以冯兆,你看,你以为完美无瑕的东西,其实处处都是裂隙。”

空的小样瓶从她掌心滚落,滚进角落。冯兆立在原地,久久无话。

戚举转过来:“我是想曝光他的。”

冯兆艰难道:“怎么做你的自由,我不劝你。”

戚举好笑:“你变得真快。”

“我之前以为……”冯兆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对不起你。成年之后我们交集不多,他可能变了,但我没能发现。”

戚举没有回应。

座钟咔哒咔哒地响,分针已转过一百八十度角。她打开镜前灯,冯兆问她:“要化妆吗?”

戚举却道:“我化了妆。”

“我没看出来,你太漂亮了…”冯兆自知失言,岔开话题,“好,那我们在椅子上拍?”

“不要。没休息好,我困。”戚举小小打个哈欠,问,“贵妃榻可以躺么。”

她颈间绷带束缚得紧,显得脆弱,从身侧经过总有暧昧的错觉。冯兆回过神:“可以。要不要扶?”

“不用。”

冯兆不放心,还是上前搭把手,但扶上戚举手腕时他显得很局促,撤开又有些明显的慌张。

戚举打量他半晌:“你喜欢omega?”

冯兆面色微动,没有回答。

躺上贵妃榻,冯兆调好灯光,举起相机试拍。

戚举看向他,看不清楚也无所谓。冯兆的镜头里,戚举并不掩藏戏谑与轻蔑。

“你是beta,会有omega愿意跟你吗?”

冯兆的脸被挡在强光和相机后。或许太投入,没听清戚举说了什么,他没有回答,

戚举玩味地侧过身,躺下才发现她个子其实很高。他有心装聋,她却无意作哑。

“我不会曝光丛安河。”

冯兆刚反应过来似的,放下相机:“怎样都好。我说过,这是你的自由,我没立场干涉。”

“知不知道为什么?”戚举笑,“因为我要脸。自尊对我来说比一切重要,承认他出轨不如让我去死。”

话里有话或是直来直往,全看人怎么理解。

不算交心,但足够辛辣。

冯兆似乎是觉得尴尬,他握着相机的手用力,强光铺上去,攥紧的指骨愈发显白。

戚举翻身躺上软枕。明明打光灯烤得快要流汗,但抱枕柔软,她陷进去,只觉得钝感如阴影,爬遍肢体和大脑。

“蠢货……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高岭之花,果然高傲到不讲道理。

“抱歉。”冯兆低头去调相机,温声应下,等她解释。

吞咽变得困难,戚举呼吸都开始迟钝:“你是beta,不能标记omega……”

冯兆沉默不语。

戚举:“你不能标记omega,天残地缺……就算丛安河名声再差,如果要在你和他之间选……”

冯兆很短促地笑,像在笑她气急时话都不会讲。他无奈放下相机,走近时好声好气:“慢点说,不用着急。”

戚举迟缓重复:“他名声再差……如果…如果要在你和他间选……”

冯兆停在戚举贵妃榻前站定。

巨大的人形阴影遮住光,戚举缓慢移去视线。冯兆单膝蹲下,有礼有节地说声冒犯,而后抬手去抚她耳侧,动作轻柔:“你脸上落了东西,我帮你擦擦。”

座钟还在走,到晚上十八点整,滴滴响起报时。

困意突袭,戚举察觉到事情不对,她这时候想起挣扎,却无法动身。

“你不用害怕,我不想动你。”冯兆轻声。

戚举胸腔重而缓地起伏。

冯兆看清他鬓畔浮起的薄汗,难以遏制地有些心猿意马。装饰用果盘上的雕花小刀是真刀,冯兆捡起来:“我不想动你的。”

刀从鞘里退出来,银光闪烁。

冯兆问她:“作为前提,你得回答我。在我和他之间,他和我,你选谁?”

戚举牙关在颤,她怒瞪冯兆,眼睛像在喷火。

冯兆感慨:“你真漂亮。”

像落进猎人圈套的麋鹿,戚举无比愤怒。冯兆知道她说不清话,于是附耳去听。可她确实是面子比命大的人,嗓子不听使唤也要骂出口。

她说,……滚。

冯兆低垂下头,捂着眼轻叹口气。

戚举在微博上发的那条滚语焉不详,他试探去问,意外试出两人感情破裂别有因由。

帮丛安河声援的名人太多,网上风向不稳,剧院的除名状迟迟不出。今天见她,本意是想套出点东西,比如出轨伴侣的双胞胎alpha哥哥,就是一条很好的消息。

戚举是丛安河这么多年唯一选中的omega,她美丽,高傲,脆弱,折断也要比旁人都漂亮。多珍贵,意义无可匹敌,他心痒难耐,可好猎手要懂抓住时机,此刻明明不该是良辰美景。

戚举的眼睫垂下,毫不掩饰地鄙夷。

“我不喜欢拍穿衣服的omega,本来只是想让你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冯兆摁住她右手腕,俯身看她的脸,“但你的话我实在不喜欢听。”

小刀从裙摆处划开,红裙成片式,堆叠在一起。

冯兆的刀停在腰封,点上戚举脖子。

“丛安河见过的地方我也想看看。”冯兆笑得温存良善,刀尖一层层划开绷带,“裹得这么紧,在藏什么秘密?”

窗帘拉紧,但远处确实有什么声音在响。

车水马龙和喇叭里的叫卖……还有警笛。

戚举撩起眼。

看人垂死挣扎是会觉得好笑,冯兆只当没听见,有闲心宽慰她:“每天都有许多人犯罪。放心,不会来抓我的。”

戚举看向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冯兆竟看出种不合时宜的轻慢。

他很想将这一对眼珠挂起来,让她只能看见自己,看不见别的alpha。冯兆跪上贵妃榻,笑说:“……戚举,我们还有整晚的时间。”

他看着戚举,丛安河的omega。她仰着脖子,药物作用下连颤抖都做不到,恍惚间却让人觉出从容。

只是。

绷带划开,层层剥落。

该是漂亮纤长的一段,他却看清一道长且可怖的疤痕。

……然后是喉结。

灯光好亮,清晰可辨。

男人?

冯兆冷汗唰得爬了满背。

警笛声不知何时变得很近,一种预感将他攫取,他没时间思考,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该跑,但强烈的不甘和侥幸将他钉在原地,反手把刀刃抵上戚举脖子。

“……你是谁。”

危在旦夕,总有人喜欢刀头舔血。戚举在他眼皮子底下露出一个笑:“戚举啊。”

鬼话。

戚举该是个女人。

冯兆咬牙:“你到底是谁?!”

“蠢货。”

膝盖打上去,冯兆下腹剧痛。膝击没留力,他那处几乎被碾碎般,转眼蜷成虾米弓腰缩腹。

还穿着红裙,戚不照反手扼住他喉咙,冯兆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瞬戚不照便翻身把他背朝天摁在贵妃榻上。

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凶器在手。

冯兆持刀的手还在狂舞,刀尖无意扫断戚不照一截假发,戚不照没躲,脸颊右侧顷刻划出条一厘米的血痕。

倒没觉得疼,戚不照抬手抹掉血渍,张开嘴,舌尖舔过指腹过的红。

“小安特别喜欢我的脸,你弄伤我,他会生气的。”

冯兆狼狈地挣扎,嘶吼:“你他妈到底是谁!?”

戚不照凑到他耳边,淡淡:“我是戚举,丛安河的老公。记住了吗?”

冯兆怒吼,扬刀又要刺。

戚不照嫌烦,干脆卸了冯兆的胳膊。

刺耳的惨叫中,他趁乱握住冯兆持刀的手,反拧到背后轻轻一割,冯兆后颈上横划过一道浅浅的切线。

有血渗出来。

戚不照敲落小刀,反手帮他把胳膊装上。

冯兆痛到痛呼,戚不照嫌他太吵,扣住后脑把他的脸摁进沙发垫里憋着。

“Checkmate.”戚不照由上至下睨他,“将军。”

几乎下一秒,摄影棚的大门从外破开。

几名警员破门而入。

短信报案时说的是迷奸案,刚进门,警员却一时没分出谁是匪徒。

戚不照一身被划烂的红裙:“我报的警。”

“嫌犯呢?”警员问。

戚不照扯起冯兆的脸:“被我制服了。”

“……”警员喝道,“把手松开!”

警方的人接管冯兆,戚不照拍拍裙摆站起身。

冯兆几乎疼到晕死过去,垂着头,后颈还在流血,刑警看了眼戚不照,他正对着化妆镜,闲情雅致整理乱掉的头发。镜面光洁,他笑了笑,说,别误会,正当防卫。

冯兆扣上手铐,拖下楼时另一队人马赶到。

丛安河冲上来,抱着戚不照一通检查,看清脸上的划伤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冲上去对着冯兆面中就是一拳。

冯兆仰面被两个警员驾着,鼻血都飞出来。丛安河脸黑得可怕,指关节攥得作响,抬臂还要再抡,但前有警方出手,后有戚不照抱住腰,第二拳挥空。

“干什么!冷静点儿!”

戚不照在他耳鬓亲吻:“哥哥,别看他,你看看我。”

跟在丛安河车旁的是另一条警车,负责乔秋案的刑警徐飞推开车门走下来。

一个系统工作,双方都是熟脸,徐飞是市局的人,官高几级,两队人招呼一声,便把冯兆移交到他手上。

冯兆还在流鼻血,缺氧让他这会儿还说不出话。他挣了挣,徐飞的手下摁住他,让他老实点。

戚不照好心提醒:“他后颈不小心划伤了,警官,记得给他做个检查。我会赔偿。”

押人上了警车,徐飞通知两人到局里做笔录。

丛安河点头说好。

警车先行,丛安河两人还站在咖啡厅门口。

咖啡厅早被清场,只有灯还亮着。

灯是暖黄色,隔一米一盏。

戚不照的裙摆散成片,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丛安河静静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就像他们天生该是这样,一刻不离。

“……我找到它了。”

戚不照在他发顶落下亲吻:“嗯,做得好。”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丛安河问。

图书馆五层楼高,藏书不计其数。

书山书海,哪里都能藏几封单薄的信纸。

戚不照从善如流:“在哪儿。”

丛安河仰面看他。

戚不照第一次在丛安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这样难过。这样迷茫。

四楼是欧洲文学。

高中图书馆,教辅类资料最常用,二楼以上几乎借书的见不到学生,填充书库除了裙带关系,就是为应付五星级考核。

书架丛A排到N,铁皮高台林立,像极了钢铁做的森林。

冯兆每天正式上工前都会去开每层的查询电脑,离开四楼时会特地绕路,从K4书架和C2书架前经过。

好高两面书墙。

时间这么紧,丛安河无暇本本翻过。

冯兆个子高,巡视战利品合该放在高处。

查完K4查C2。

目力所及三排欧洲文学,丛安河匆匆扫过,却在最高层角落的一本书上定住。

——乔秋曾在信里写,……请让我头枕你的双膝,追忆酷热难眠的美丽夏日。*

——乔秋说,美丽夏日,祝您生日快乐。

太熟悉的一本书,不久前他还用这本书给爱人写过三封情书,五年前常驻他办公桌上的书立一侧,来往过客都能看见。

丛安河抬手,将那本书从紧排的书架里抽出。

《恶之花》,波德莱尔著,John E.Tidball是英法译本的译者。

他翻遍,停在最后一页。

这是本老书,早不用纸质登记,末页上的借书卡却还在。

比巴掌大的一张,四角贴在上面。

丛安河揭开,露出背后两张泛黄的信纸薄页。

丛安河冲戚不照笑,眼泪却无知无觉滑下来。

咖啡厅的灯光那么暖,但他好难过。

“戚不照……它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68章出现过,波德莱尔的《秋歌》,摘自诗集《恶之花》

55章,丛安河给念戚不照节目录制期间写的那些约会信件,也出自《恶之花》,前文提过,是丛安河上学时最喜欢读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