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即是春光灿烂,有心中之人一起同行

看着差不多快开始了,谢菱还未回来,施微离席走到候场区,看见其他人也陆续离席过来选马准备。

她抢先众人一步牵过谢菱方才指定她选的那匹马,因怕被后面的人误选,她把这匹马牵至远离马群的后方。

苏家的二姑娘苏玥一边挽衣袖一边看到施微牵着马往后走,又旁边的赵衿衿也牵着一匹马,打趣道:“施微姐姐,断断没有一人占着两匹马的道理呀。”

苏玥年纪小,天真烂漫。

“玥儿误会了,可不是我一人独占,谢菱姐姐方才嘱咐我让我给她挑一匹马。”

施微看着人都过来了,趁着谢菱还未回来,示意着大家尽快选好马匹,“约莫是要开始了,大家都准备的如何了。”

言罢施微拿上球杖,接过赵衿衿手中的马辔,翻身上了马。

前世烈马飞驰的场景在脑海略过传来阵阵不适,施微强忍着由心底散发的恐惧,让自己抬头目视前方。

谢菱姗姗来迟,看着大家都选完马了不免有些诧异。

施微看着她走过来,冲她笑道:“谢菱姐姐,你给我挑的这匹马瞧着可真好。”

谢菱方才赶过来还在想施微今日实在不对劲,现下看到她还是像往常般毫无心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便又假意同施微客气了一番道:“那就靠你了。”

两边都要上场了,谢菱看着后方还剩一匹马,想也没想立马扯过马辔上了马。

迎春舞毕,击鞠正式开始。

谢菱趁着对方的空隙一马当先现夺过对方的球,席间一阵叫好声迭起。

施微充耳不闻,她只能驱使着马缓缓走着,一跑快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就会袭上心头,让她呼吸不过来。

罢了,反正今日的目的也不是赢这场赛。

她倒想看看谢菱作茧自缚。

场上几匹马狂奔而过,传过去的球在众人的球杖间几番辗转,都是要强之人,谁也不肯相让。

谢菱纵马去往球门处,伸出球杖欲要拦住对方投过来的球,球杖碰到球的一瞬间,身下的马突然嘶鸣着四蹄翻腾,极度亢奋地喧嚣嘶吼起来。

当她发觉不对劲想下马之时,马已经不由她做出下一步便驰骋至远远偏离主赛场外,在场地外风驰电掣般狂奔,场上众人看此场景都生怕被伤及,匆匆策马站到场中央。

马依旧发了疯般在场上肆意狂奔,不时翻腾嘶吼,仿佛要把身上的人甩下来,谢菱胆战心惊,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缰绳不肯放手,一时慌不择言胡乱叫唤,“快来人啊……快……快拦住马!”

旁边的人意图上前拦下,奈何马跑得太快,竟把欲上前拦马的几人重重掀翻在地。

施微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眼底神色平淡,上一世她也是如眼前谢菱这般惊恐绝望,而谢菱应该在一旁幸灾乐祸。

害人终害己,自己有幸躲过一劫,谢菱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没人会来救他。

马如此癫狂,看着那几人被撞翻在地,这下谁也不敢向前。

事发突然,席上观看的诸位早已坐不住,被这般场景吓得张目结舌,更别提场中女子,苏玥骑着马直接吓得哭出来。

马最终发疯般奔向围栏,嘶鸣着向围栏撞上去,那一瞬间谢菱被巨大的冲击力晃下了马,强烈惯性之下使她头部被重重地甩在围栏上,马蹄踏过她的腿,依旧向前狂奔而去。

谢家其他人见此情景心急如焚急忙一拥而上。

马被拦下后场面混乱不堪,众人早已退至远离会场。

施微翻身下来,牵着马往席间走,进场西侧门,三个人都在那等她。

季梵独步上前一把接过她手中的马,和她并排走回去,他也心有余悸。万一马上的是她,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吓着你了吗?我就不该让你上去。”季梵问道。

施微故意道笑嘻嘻道:“真是吓死我了。”

江子羡被吓得不轻,马受惊事常见,可今日如此癫狂确是不得见,“别说你,我们都被吓死了,你再不过来乘溪都要上去拉你了。

话说还好你骑的是我的马,索性没事,真是谢天谢地,不过谢家姑娘这回可真是遭了罪了。”

谢菱头撞上围栏,直接昏迷过去,她母亲余氏早已吓得泣不成声。

“早知这般凶险,我也该拦着你上去的。”赵衿衿也面露忧色。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看着眼前三人,施微眼眶微红。人生太难,路途凶险万分,当初她无知任意一步,下场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失而复得,她绕过等着她踏入的陷阱,识破请她入瓮的诡计,发觉前方即是春光灿烂,有心中之人一起同行。

四人从东郊围场出来,由于不同路,施微同季梵一块先走了。

路过壹楼,施微这才发觉饥肠辘辘,早上来的匆忙早膳也没怎么用,这会儿是真饿了。

季梵猜出了她的心思,“别看了,进去吧。”

壹楼是金陵城最大的酒楼,据说厨子来自五湖四海,各色菜式一应俱全,便是连皇家宫宴的御膳也做过。

正厅里掌柜的眯眯眼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算盘,小伙计在宾客叫唤中提着一壶梨花白正奔至楼上雅间,施微看着,壹楼还是如同从前般烟火喧嚣。

最后一道松鼠鳜鱼端上桌,施微抄起碗立马动筷。

如此狼吞虎咽,季梵嫌弃又无奈地道:“吃慢点,你是饿死鬼吗?”

施微边吃边道:“等我吃饱了,我就是饱死鬼了。”

季梵望着一桌子菜无甚食欲,思索着方才的事情,“寻常来说京里驯养的马大多温顺,可那匹马受惊时不同寻常,如此癫狂难驯,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从前和父亲哥哥到过校场,在校场见过如今日这般癫狂的马,军中一查才发现是有人在马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纵使是有人故意动手脚。”施微夹起一片鱼肉放入碗中,“那也是查不到的。”

谢菱吃了个哑巴亏,不可能把事情闹大查到自己身上。况且此事本就不齿,应是她一人所为,谢家其他人只怕是不知。

查不到,季梵心头一震,她如何知道查不到?

因为上次赈灾款一事,施微一语成谶,季梵便发觉她隐约同从前不一样了。

这次击鞠会一事,如是真有人在马上动手脚,谢家主办定是提前备好的马匹,如何能有人有可乘之机,况且害的还是谢府的姑娘。

但若是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谢菱来的呢?

他听江子羡说施微并未骑场上的马,而是借了自己的马,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现下一细想,才猛然发觉。

“你老实说,今日之事是冲着你来的吗?”季梵开门见山问道。

他不敢想,如果出事的是她。

她知道瞒不过季梵,索性直言,“寻常人谁有这个胆子,也就只有他们谢家自己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如此不干净的手脚。

若是东窗事发,以谢家的地位,不过是道声马受惊了,打死几个驯马小厮,谁又能查的到什么呢。”

前世事发,谢家也就是这么做的。

施微继续道:“我知道谢菱想对我不利,问题是出在马上,索性我就未用场上的马,用了子羡的。

谢菱如此歹毒不留余地在先,我必然得将她的良苦用心全数奉还啊,如今这般,也只当她作茧自缚了。”

施微言罢又望向那盘荷叶粉蒸肉,夹了一块肉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对方才发生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季梵打量着面前的人,想到幼年在学堂的大缸里捉鲤鱼,施微不慎翻进去,过后听施晦然说她吓得半个月做噩梦。

八岁那年她说齐三公子衣服丑,对方言语恐吓要打她,施微被吓得一路哭着跑回来。

一切的变化都是在那日琼春宴之后,宴会前后不过短短数天,那晚月色之下,她身在闺阁却道破朝廷大案的玄机。

今日面对谢菱如此阴毒的算计,她独自谋划化险为夷,过后只当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

如此性情大变,那就只能是……

“你赶紧吃,趁着时辰还早,我带你去趟明月山,元济寺上月来了个老僧。”季梵盯着她道。

明月山元济寺,这座寺庙不同寻常佛寺,传闻寺里的方丈是个世外高僧,弟子满天下。

做法超度,念经颂佛他们是不做的,只收点香火钱专门帮各地百姓解些疑难杂症,因此在各州各地都颇负盛名。

季梵上次在衙门闲暇之时刚听刑部刘郎中说他凤阳老家表弟的娘子知足落水。

原本温婉贤淑的一个人捞上来后突然性情大变,好端端地一个人也不爱笑了,整天疑神疑鬼神神叨叨。

家中辗转数州拜访各地名医也没治好,山穷水尽之时慕名来到金陵,登上明月山,竟被元济寺的一位高僧治好了。

“你才有病!”施微放下筷子反应过来,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嘶……”季梵吃痛道,“你这毒妇。”

施微知道他的疑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菱心术不正,她今日欲害我在先,意图置我于死地,我使计反击,是她罪有应得。

李昀私藏银款,置一方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一边又勾结朝廷官员卖弄权术,他不配为一国储君。如今只能自断臂膀,也引得陛下更多的猜忌,也是他该死。”

“这是其一,还远远不够,因为这两人同我隔着血海深仇,我恨不得立刻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