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是可以救更多人的性命

第二日,果不其然,萧明又出现在闻夕的摊铺前,闻夕想起了昨日施微和她说的计策。

她要闻夕先假意相邀萧明和陈视青二人,借机尽力挑起这二人的争端,剩下的事便不用她管了。

这次闻夕见萧明前来并未极力反抗而逃,而是强忍着心中恶寒和他交谈起来。

看着闻夕一改从前对她轻声细语,萧明起初还觉有些诧异。但看着眼前人的示好,不一会儿不同寻常之感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闻夕低头轻声开口:“萧公子一表人才又家世显赫,您从前说的不是奴家不情愿,只是……”

萧明听着闻夕这番话,喜出望外,可听到她后面低头不语,又紧蹙眉头道:“只是什么?你别怕,你若跟了我,日后多的是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和你家中之人。”

“萧公子可认识陈视青?”

萧明手握拳青筋暴起,那日因为当街斗殴,回去被萧起元狠狠地罚了一通。

他从小锦衣玉食,无人不顺从他,如今却几次因为他陈视青丢了面子,翻了跟头,现下早已对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恨之入骨。

他恼怒道:“那个混蛋,他怎么你了?!”

闻夕声泪俱下道:“奴家并非是有意拒绝公子,只是那陈视青实在是欺人太甚。

公子有所不知,他几次三番纠缠我未果,还威胁逼迫我拒绝公子您的好意,奴家区区女流,不敢不从啊。

还求公子帮帮奴家,若是能摆脱他,奴家愿意服侍公子。”

“混蛋!”萧明怒目圆睁,“你别怕,我定要他好看!他来找过你了?”

“还未曾,萧公子先别走,奴家也不知他何时会来,若您走了,只怕他来了会为难奴家。”

闻夕昨日邀陈视青今日巳时来琴台巷,陈视青一阵欣喜应下,这会儿还真的来了。

不消片刻,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楼上,半开的窗扉前一人伫立静静把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施微坐下沏了一盏茶,氤氲的热气弥漫整间。

她抬眼看了看倚在窗前的戚澜沧,:“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昨日施微和他说的只是杀了陈视青,具体怎么做没和他细谈,可今日看到下面两人都来了,戚澜沧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看着眼前神色波澜不惊的施微,装作狐疑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狠毒,你想让我借刀杀人?”

“聪明。”施微抿了一口茶水。

戚澜沧听着窗外早已传来陈视青和萧明的争谈不休声,又转过头打量着施微。

“我看你可不单单是为了替那个姑娘报仇吧?”

“你说的没错,我也有自己的私欲。”随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只是这私欲又不止是私欲,我今日所为,日后是可以救更多人的性命。

且你放心,今日东窗事发后,死的,都是该死之人。”

街市人潮熙攘,被这二人一通乱闹,人来人往都围起来看热闹。

那边萧明已经恶狠狠地扯住陈视青的衣角,“我告诉你姓陈的混蛋,你算个什么东西?

三番五次来坏我好事,今日小爷就算豁出去了,也要让你竖着来横着走!”

陈视青恼怒地不甘示弱甩开他的手,他一向看不起萧明这个草包,他先不客气在先,那自己也顾不得什么了,大放厥词道:“我算个什么东西?大家都是凭爹,怎么,你还凭出本事来了?你有个当皇后的姑母又如何?不得宠!空有虚名罢了,要我说,你们萧家出了你这么个蠢货,可真是耻了你家的门楣。”

“王八蛋,你再说一遍?!”

萧明被他激怒,一挥拳狠狠朝他脸上砸去,陈视青被打得向后一踉跄,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他拂袖擦拭嘴角血迹,眼神利刃一般盯着萧明,又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施微听着楼下的厮打声,差不多了,搁下瓷杯道:“时机到了,事后上来会合,切记勿要伤及旁人。”

“放心吧。”戚澜沧轻巧应道,随后转身下楼。

陈视青被他那一拳挑起了愤意,拎起萧明的领口往旁边的摊子上重重砸去,萧明被摔的头晕眼花倒在闻夕脚下,旁边摊铺应声轰然倒塌,闻夕被吓得尖叫一声,匆忙退至人群中,边走边哐当一声从她衣袖里掉出一把出鞘的匕首。

随着匕首落地,她故意朝萧明高喊一句,“萧公子,当心。”

这头戚澜沧已悄无声息潜入人群中,黑衣翩然,他手中正把玩着几颗石子,嘴角一丝浅笑,不屑地打量着眼前这场拙劣的闹剧。

萧明注意到地上那把匕首,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他仅存的理智也消失殆尽,他缓缓起身,拿起拿把匕首盯着陈视青,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陈视青见转头他手持尖刀向自己走来,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向他逼近,他知道萧明是个败絮其中缩头缩脑的蠢货,反讽道:“来啊,皇城根上,天子脚下,你若敢对我动手,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不过是鱼死网破,你们萧家也吃不了兜着走,萧公子可要仔细斟酌了。”

他边上边一步一步向萧明逼近,两人之间只有一拳之隔。

皇城根上,天子脚下。

萧明发红的眼睛中回过一丝清明,朝陈视青高高扬起的匕首也突然巍然不动,是,若是真动手了,自己也万万逃不掉。

他大喘着气平复心中怒气,缓缓想放下匕首,电光火石间小腿突然像被硬物击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右脚失去重力不知被谁一推向前栽倒而去,他还没反应过来,雪亮的匕首已经直刺陈视青的胸口。

顿时鲜血飞溅,把他洁白外衣染得通红,陈视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嘴里吐着血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得看着刺入心口的匕首,终于失去重力倒在萧明身上。

“杀人了,杀人了……”

“啊……杀人了,快去报官。”

周遭顿时一片轰乱,叫喊声杀人声连成一片。

萧明跪倒在地,把陈视青推开,颤抖地扔掉手中的匕首,看着陈视青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他目光呆滞,额头早已沁满了冷汗,浑身都在发抖语无伦次道:“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施微为闻夕和她父亲买了船票,怕官府会查到她,让她一家人即刻坐船离开金陵回青州。

戚澜沧拿着剑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如你所愿。”

“多谢相助。”施微朝他微微点头,“昨日我说让你离开金陵,你考虑好了吗?”

戚澜沧挑眉嗯了一声,“既然是恩人说的,我岂敢不信,待我收整一番,明日就走。”

戚澜沧把玉玦拿出来放在桌上,“你收着吧,这算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个人情。只是我一时也不知道去哪落脚,等到日后安定下来,我派人来京告知你。”

言罢,他阔步推开门,边走边对她道:“走了,日后有缘再会。”

萧府。

正厅里花瓶古董被砸的稀碎,瓦片飞溅的到处都是,萧起元拿起棍子就往跪在地上的萧明身上打。

他朝萧明怒吼道:“你还回来干嘛,啊?回来连累我吗?逆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萧明一路跑回来,看手上衣服上满是鲜血,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跪在地上整个人直打哆嗦。

棍杖打在身上也不发觉疼,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声泪俱下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爹……是……我明明把刀放下来了,是有人推我,有人要嫁祸我啊,爹……”

萧起元踹了他一脚,怒目圆睁道:“逆子!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当那些人都是瞎子吗?啊?陈极礼现在就在外面,提着刀来要你偿命,滚,你给我滚出去!”

听到偿命,萧明吓的急忙抱着他的腿,“爹!爹……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出去……”

萧起元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看着萧明涕泪纵横,他心里也万分复杂,愤怒拂袖坐下,想着该如何是好。

萧明看着自己父亲这般反应,心如死灰,喃喃道:“我进宫去,我进宫去求姑母和表哥,他们一定会救我的……”

“站住!”萧起元一身呵斥,“你现在还敢进宫?外面陈极礼的人都在等着随时要你的脑袋,你若是嫌命太长,只管滚出去!”

萧明一听,止住脚步,只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

“你给我待在这,要是敢乱跑,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萧起元愤然离去。

坤宁宫内,萧皇后、萧起元和李昀三人面面相觑。

李昀面色阴沉,许久,他望着萧起元摇头道:“舅舅,子亭这次下此狠手,闹得满城皆知,父皇一动怒,怕是谁也保不了他。”

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萧起元和陈极礼都是东宫一党的人,谁料今日却发生了这等事,陈极礼已经来找过自己一回,说什么也要杀了萧明为子报仇。

另一头萧起元又找他让他出出主意救萧明一命,一时间进退维谷。

可萧明和自己是血亲,纵使想救,摊上这杀人的案子只怕也有心无力。

况且这次是萧家犯了事,永仪帝正愁抓不到萧家的把柄。如今送上门的机会,不把萧家查个底朝天又怎会轻易放过。

萧皇后听闻此事也很是震惊,萧明自小在她身边长大,感情甚是深厚,她满脸忧色,“兄长莫要心急,圣旨还未下,我们集思广益,从中周旋一番,此事说不定还能有些转机。”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纵使他犯了多大的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想尽力保全他。

我知现在的处境,再等下去,怕是一丝机会也无了,你和昀儿千万莫要求情,不可再把你们也牵连其中,我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萧起元唉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