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课的时候,明棠让阮团子先进马车里等他。

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到了书院外面,桃林中的凉亭里。

那里已经有个倚靠柱子坐着的黑衣少年,等他好一会儿了。

柳玄阳神色恹恹,眉眼一如既往的阴沉邪性,瞥了一眼来人,单脚踩在凉亭栏板上,语气不耐:“有事?”

明棠下午空闲时间,在书院里的大树上绑了根儿绸带,这人瞧见就会来这里等着他,半年来一直如此。

“谁又惹你了,臭什么脸。”

明棠走过去,手里捏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宣纸包,也是同样的坐姿,倚在凉亭栏板上。

俩人脚尖冲脚尖,当然是隔了些距离。

柳玄阳没回答,目光落在旁边的桃树上,盯着其中一只桃子,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明棠眯眼打量,这人怎么整天老神在在的,哪像个十八九岁的人。

“失踪小辫儿的事儿,有消息了吗?”

柳玄阳眉眼不耐,甩了两个字:“没有。”

“你好好说,瞧。”明棠抛了抛手里的东西,迎着人疑惑目光,“这可是清月哥亲手做的桃脯糖啊……”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人就突然直起腰身,一言不发就要过来抢。

明棠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掌心直接收回来,挑眉:“有消息了吗?”

柳玄阳这才甩开刚才被那人拒绝要糖请求的恶劣心情,回:“这才一天,已经在找了。”

“如果半个月内找不到,我就得离开皇城了……”明棠嘟囔一声,把手里的糖抛到对面人怀里去,“算了,你尽量找,找不到就等我回来再说。”

“嗯。”

柳玄阳头也没抬,一双眸子只盯着掌心里的东西,宣纸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头的糖块儿。

“一颗糖而已,这点儿出息。”

“一颗糖而已,你不还是送来了,小世子,我劝你一句,嘴毒心善早晚吃亏,你得嘴毒心更毒。”

“嘿,给你送东西还有错了,还给我!”

“……”

那人已经捧着糖,头也不回的走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明棠照旧每天上午等着阮团子,中午跟姓凌的蛇蝎姑娘一起吃饭。

下午去书院睡....上课。

偶尔再往树上绑绑绸带,催催找小孩儿的进度,但柳玄阳都说还没消息。

慢慢的明棠也就不催了,因为马上就要到出发的日子,即便找到了,短时间也不好动手挑明。

老父亲偶尔会一起跟他们吃午膳,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如意楼吃的。

毕竟那群姨娘都被明棠打过招呼,争宠口号都还历历在目,为了自己不被赶出王府,一个个都卖力的很。

老王爷被温柔乡缠的劳累并快乐着,都忘了很久没往继妃房里去了。

明棠对于这个情况,十分满意,私下里还往如意楼送了不少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鼓励姨娘们再接再厉。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

王府门前聚集了大群百姓,明棠被招财进宝以及其他小厮簇拥着,大摇大摆从王府里走出来。

身上少见的穿上了明黄色世子长袍,四爪行蟒,龙尾绕肩而过,龙头隐在一团祥云刺绣里。

肩宽腰细腿长,明眸皓齿,头上戴着暖白玉发冠,金丝流苏从两边垂在耳下,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透亮。

气势矜贵如一朵盛开的艳色海棠花儿。

谁看了不在心里暗叹一句漂亮。

男子长相能被人夸漂亮,那是顶顶好看,想不出旁的词汇了。

花儿一样的人进了马车后,自大门里又走出来两位漂亮女子!

周围百姓们发出阵阵惊艳吸气声。

凌寒寻跟在金芳旁边,神色清冷,目不斜视。

百姓们这是头一回瞧见平山王府的继妃,只是不认得继妃旁边的姑娘是谁。

“啧啧,怪不得老王爷一把年纪,还大费周章以正妃之礼把人迎进门,瞧这相貌,当真美艳!”

“我要是一把年纪还能娶个小娇妻,别说一场婚事后银库大亏,哪怕新婚第二天就流浪街头当乞儿,我也是愿意的!”

“呸,你倒是想得美,这模样的姑娘能瞧上你?你又不是皇亲国戚。”

“那说起来不还是贪慕虚荣的,我要是她,我就嫁给小世子……”

“小世子就不是皇亲国戚了?我啊,我倒是觉得小世子旁边那个带刀侍卫长的不错,那眉眼……”

“大娘,您孙儿都被挤哭了,快别说了赶紧回家吧!”

“哎,你们瞧王妃身边那个姑娘是谁啊?咱们皇城里可没见过这号人物!”

“啧啧,真是漂亮啊。”

“……”

老王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大门口朝着还没走的马车招手。

“儿啊,我的儿,这一趟得两三个月回不来,爹可舍不得你啊。”

“儿啊,你就这么走了,你再多瞧爹一眼……”

明棠越听越不对劲儿,撩开马车帘子往外喊:“爹,要不你去吧,我就不替你了,我在王府里等你,我能舍得。”

“我的儿啊,早去早回。”老王爷说完,直接大手一摆:“关门!”

王府大门很快就被管家带小厮,一路小跑着关上了,严丝合缝,瞧那模样,连门栓都插好了。

“……”

明棠烦的伸头喊:“走啊,安禄侯兄弟俩还在城门那儿等着呢。”

后面的粉色绣牡丹花儿马车里,坐着两道美丽身姿,凌寒寻透过纱帘往外面看,全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们。

“狼姆。”

“在。”跟在马车外面,骑着马的狼姆微微侧头,应了一声后,直接回着:“暗卫一路随行,主上放心。”

“嗯。”

……

秋督使离城,也算大事。

城墙上象征性的来了几个亲王侯爷,全都一把年纪了,遥遥朝着街道上驶来的仪仗车队招手。

明棠也没下马车,就探出个头朝人拱拱手,嘴里喊:“叔叔伯伯们,皇命在身不好耽搁,就不停了,走了嗷!”

“……”

城墙上站着的几个老帮菜,原本还想摆摆架子,充充长辈,叮嘱训诫几句,这会儿还没张口就被人堵了回来。

“这个混账小子!”

“黄口小儿,不与他计较,咱们回去跟圣上说去!”

“快别去了,宫里娘娘小产,皇上正伤心呢,早膳都没吃几口,此刻怕不是要再造个龙胎出来……”

“嘘!这话可说不得,你老糊涂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