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正事,时间也快正午了。

明棠叫人在海棠居前厅里摆了个宴席,算是庆贺新春。

宫里的宴席是应酬,此刻的新春宴席,才是属于他们自己人的。

——

这顿午饭吃的极为热闹。

宴席上多了个小娃娃的存在,让阮团子欢喜极了,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不跟狼崽分开。

小娃娃嘴也甜,一口一个‘团团哥哥’,喊的阮团子心花怒放。

这还是这辈子头一回,有人问他喊哥哥。

于是,狼姆就一脸无奈的看着阮团子给狼崽剔肉,吹汤,劝阻几次拦不住,也就不管了。

最后形成狼姆喂阮团子,阮团子再喂狼崽,这样一个流水线模式。

另一边坐着的,是明棠和阮云华他们。

宴席座椅是左右两排,每人一个单桌,盘腿坐在地上的正式宴席。

只是狼姆和阮团子他们几个偏要凑在一起,没什么礼仪。

自然,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讲究礼仪。

明棠他们这边,坐的还是端正的,不时说说话,举举酒杯。

饮酒都十分克制,毕竟一会儿还得进宫。

明棠一边享受有人剥虾喂来,一边眯眼看着对面的两人。

沈乐安正剥了虾,放在阮云华的盘子里。

中间某一次,沈乐安小心翼翼尝试着想学凌寒寻,直接就着手喂。

但他递过去的手,却被一只碗挡了下来。

阮云华跟他说:“放这里吧。”

就算是拒绝了他的投喂。

沈乐安脸色不变,依旧是浅笑着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一幕就刚好被明棠看见。

明棠想了想,问:“乐安,在侯府住了两天,感觉怎么样?要不你来我王府里住吧。”

“啊。”沈乐安一愣,下意识转头看身边人,“侯爷觉得呢?”

“住哪都行,你自己决定。”

阮云华一脸无所谓,夹起别的菜放嘴里。

明棠极其看不惯阮大这个模样,狠狠嚼着嘴里的虾肉。

【拽个屁啊,他还摆起谱来了。】

[嗯?]

凌寒寻正在剥虾,没注意到那一幕,但依稀能猜出身边人说的是谁。

明棠看着对面那个白衣少年,对方脸上有些失落,但还是有拒绝之色。

沈乐安正要拒绝:“世子,不……”

明棠直接打断,没让人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沈乐安,你爹让你跟我来皇城,是来建功立业的,你一直住侯府不合适吧,我给你个官职,你明天干活去,不要老待他身边。”

老这么惯着阮云华,容易出力不讨好。

沈乐安目光跟对面的世子对视一瞬,也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心底涌入一股暖流,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世子,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跟在侯爷身边学学做生意即可,无心入仕途,也不求建功立业,我打算再等等……就回家了。”

“回家?”阮云华终于扭头看人。

那边的明棠放下心来。

沈乐安也不是个一味逆来顺受的小可怜,人家心里有数,看来是他想多了。

“也好,回家的时候说一声,我送你。”

“多谢世子。”沈乐安笑了笑。

他原本是想回水坎城变卖家产,带着父亲来皇城安居。

但是今天看到过对面两人的相处之后,他才猛地意识到。

自己跟身边人的关系里,没有爱。

他有些倦了。

不如先回家住一段时间,陪陪父亲,让头脑冷静冷静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身边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大脑一直都是发热兴奋的。

毕竟是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终于跟自己亲近了。

这让他兴奋到每天大脑都是晕乎乎的。

直到今天才觉得。

现在这个‘卑微求爱’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不是沈乐安。

不是那个在水坎城里,行侠仗义,舍身为民的沈小公子。

他不想留在这里了,至于回不回来,以后再说。

不过,如果某人会挽留他的话,那就……

沈乐安低着头,缓慢的吃着白米饭。

身边一道嗓音,打断了他有些悲伤难过的思绪。

“你要回家?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过。”

“……”

沈乐安愣愣抬头,这才发现宴席已经结束。

世子和镇南王爷他们,已经去后面洗漱,不在这里了。

身边是早已放下碗筷,把手肘支在桌子上的阮侯爷。

阮云华脸色不算好,语气也很生硬,别扭。

甚至皱眉,对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走神的人,有些不满。

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回家这件事,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沈乐安察觉对方的语气,心里有些委屈,垂着眼皮问:“你……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

短短一个问题,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来的。

随后就竖着耳朵,很仔细的想听对方回答。

“……”

可是对方没有。

身边这个刚才问他话的人,只是定定的看他几秒。

然后站起身,走了。

走了。

一句话都没说,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

沈乐安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有剥虾时,划破皮的痕迹,没有出血,只是有些红。

他喃喃低语。

“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么。”

他在对方眼里,到底算什么人呢。

——

几个人是一起进宫的。

而沈乐安以及金兰她们,一起留在王府里。

毕竟一无名头,二没官职,不好进宫参加宫宴。

进宫的马车里,明棠,阮云华,凌寒寻,三人坐一辆马车。

狼姆带着狼崽和阮团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

此刻。

明棠看着一脸不高兴的阮云华。

先是翻了个白眼,又嗤笑一声,抬脚踢了踢对方的靴子。

“喂,你黑着个脸干什么,谁敢惹您这位尊贵无比的阮大侯爷啊。”

“……”

阮云华这会儿没什么心情跟人逗闷子,只恹恹的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自己挪了挪脚。

“你又阴阳怪气什么,我哪儿惹你了,你还鼓动他离开侯府。”

“哦?你还能看出来我在鼓动他离开侯府啊?”

明棠又翻了个白眼。

阮云华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但他不说,明棠有些话却不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