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华伸胳膊把弟弟从马车上抱下来,转手放在战车上,让人坐在明棠脚下。

他嘴里说着:“来了来了,哥在这儿呢,哭什么,头怎么了?”

“呜呜呜——”

阮团子搂着他哥脖子不放手,哭的肝肠寸断,委屈死了。

也没人跟他说一声,就让沈乐安把他带到了陌生的河流边。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没有哥哥,没有小宝,只有一片荒芜的麦田。

阮团子想破了脑袋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丢掉了。

也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以为是阮云华和明棠都不要他了,又生气又害怕又委屈,自然是哭个不停。

也得亏他有个好嗓子,能把路过的水坎城兵将吸引过去。

……

狼姆有些失落的收回伸出去的手,叹气,果然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亲哥最重要啊。

阮团子只顾着哭,也说不清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阮云华只能一边哄一边看向沈员外。

沈员外连忙解释,语气有些羞愧。

“小公子兴许是见了我眼生,一路上哭闹不停,我也没料到他哭急了便把头往马车壁上撞,哎,是我看顾不周了,侯爷恕罪。”

阮云华心疼归心疼,但十分熟悉弟弟的脾气,自然不会怪沈员外。

“沈员外无需自责,是我家弟弟脾气不好,劳烦您照看了。”

“侯爷客气。”

沈员外松了口气,生怕这个护弟出名的侯爷要怪罪他。

……

凌寒寻在另一边习惯性的统计战损,数千人的暗卫,轻伤四十七人,死亡六人。

幸好这是一群没有武功的百姓,暗卫们躲避起来更容易些。

芷秋坐在路边的石头后面,背着人挽起裤腿,检查疼的厉害的膝盖。

被踹了一脚的膝头,已经青紫一片。

摇星已经默默关注她好一会儿了,他手里捏着一瓶药油,犹豫着要不要冲过去。

突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他惊讶回头,发现是金兰。

但这一踉跄动身,已经惊动了石头后面的人。

芷秋快速把裤腿放下来,横眉冷对,瞄着石头另一边的衣角,问:“谁?”

摇星有些尴尬的看了金兰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芷秋姑娘,这是药酒,对跌打损伤有,有用的。”

“是你啊。”芷秋松懈下来,靠在石头上,笑:“拿过来吧。”

摇星都不敢直视这个美丽姑娘的脸庞,穿裙子和穿武服……都很好看,气质不一样。

但都很好看。

姑娘伸手接药瓶,手腕素白纤细。

摇星红着脸,把药瓶递过去。

——

再次进入艮山城的时候,与刚才狼狈逃出不一样。

明棠坐在十六匹马拉着的战车上,威风极了。

凌寒寻就坐在他旁边。

狼姆他们全都骑在高头大马上,护在战车两侧。

岳维山和张阿满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战车后面,是坐在马车里的阮家兄弟和沈家父子。

扬眉吐气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了,城中街道上的尸体都被收拾起来,堆放成两座小山,没有任由尸首混乱的倒在地上。

但这样庞大的两堆尸山,还是让马车里的沈乐安吓红了眼眶。

这无疑昭示着不久之前,艮山城里是怎样混乱的场面,如果他们没有赶来……

明棠他们是不是也会成为尸堆里的一具尸体。

沈员外放下马车窗口的帘子,不让儿子看,也不让那边被捂着眼睛的阮小公子看。

阮云华说:“你们父子俩每日来往的家书,救了我们一群人。”

“啊。”沈员外连忙推辞,“不敢不敢,我只是劝岳城主他们发兵而已,几句口舌罢了,不敢邀功。”

“沈员外深明大义,沈公子也勇气可嘉。”

阮云华说的十分诚恳,脑海中还是沈乐安举着旗帜,从麦田里疾驰而来的模样。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看见上万百姓手持凶器,还敢一马当先冲过来的。

更何况岳维山他们一群人猜想的是,王江海已经活捉了明棠他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乐安还敢举着旗就往城里冲,是没想过后果的……

阮云华不自觉就看向沈乐安,沈乐安下意识收了收胳膊,脸色有些紧张。

这是在藏什么?

阮云华推开怀里已经冷静下来的弟弟,伸手拉过沈乐安的手腕。

红袖子撸起一些,看见了还在渗血珠的擦伤。

从手腕上方到小臂手肘的位置,这么长的擦伤!

“这是……”阮云华盯着看了两眼,语气笃定,“旗杆子磨出来的。”

沈员外也是一惊,心疼的拽过儿子的手臂,慌着在马车里找药箱,说:“你这孩子,受了伤也不说一声,从前不是摔一跤就得哭半天……”

沈乐安脸都涨红了,推着他爹的手:“我没事,不疼,不疼。”

他不想在阮云华面前显得过于柔弱,上次’娘们唧唧‘四个字,还清晰的记在脑子里。

一个男子举个旗而已,轻易就把手臂磨的见血,是很弱很丢脸的吧。

阮云华主动接过沈员外手里的药箱,很熟练的清理伤口,撒上药粉,并且十分轻柔的缠裹着纱布。

“疼不疼?”他问。

“不疼!我都没感觉的,一点都不疼。”沈乐安连忙摇头,为了证明自己不怕疼,还直接拽动纱布捏了捏伤口,“看,不疼……”

“你这孩子!”沈员外皱眉训斥一声,连忙拦住儿子,“怎么离家几天变得逞强起来,你又不是铁打的,如何能不疼,那旗杆有四十斤重,柄是铜料糊的……”

沈乐安被他爹说的愈发感到羞愧,他瞥了对面的蓝衫一眼,垂眼说:“我是男人,受伤流血无妨的,不怕疼。”

阮团子说:“我也是男人,我怕疼,我好怕,我的头就很疼,乐安哥哥,我这样是错的吗?”

沈乐安摇头:“不……我不是说你。”

“团子说的对。”阮云华又捏住对面人的手腕,把刚被拽乱的纱布重新整理好,“是人就会怕疼,这很正常,你不必掩饰,疼可以说。”

“……”

——小剧场——

之后的某一天夜晚。

沈:“疼!唔,好疼,我说疼了!”

阮:“疼忍着。”

沈:“……呜。”

衣冠禽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