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坐在凉爽的前厅里,喝着小丫鬟们送来的凉茶,手指甲抠着合婚庚帖上的新娘名讳。

金芳芳。

这名儿倒是十分合便宜爹的口味,毕竟后院那只小花狗叫狗娇娇,养的兔子叫兔白白,花盆里的白菊叫菊香香。

反正一看名字就是个狐狸精。

可除了这个名字以外,他目前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俗话说,好将军不打无把握的仗。

“爹,既然你非要娶,你先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人?家在哪,家里几口人,父亲兄长是做什么的,年纪我看是……二十!”

这个老禽兽臭不要脸,新媳妇儿就比儿子大三岁啊!

明棠一口气没上来,这不是摆明了祸害姑娘么?

“你管那么……”

北知疾刚要糊弄过去,就听那边坐着的亲儿子把合婚庚帖拿手里,作势要撕,他也倒吸一口凉气。

“可不敢撕!皇上盖过印的,你不要命了?”

明棠笑的纯真可爱,语气也活泼:“你说不说?哎呀,我这手指头可太抖了。”

“你个孽障!老子上辈子欠你的……”北知疾被这混账儿子拿捏的死死的,骂了几句还是说了,语气不耐:“金姑娘,年满二十。”

“家里做什么的?皇城里没有哪个大官家姓金啊。”

“....塞外舞姬,不是皇城人士。”

明棠:“?”

你仿佛在逗我,塞外舞姬能嫁给嫡出王爷做继妃,是当皇太后和皇上都死了吗?

北知疾知道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不说不行了,先悄咪咪扭头看看左右,随后才神秘兮兮的朝儿子招手。

“过来,嘘,我给她弄了假身份,说是你母妃娘家幼年好友的亲妹妹,安排了个清白身世。”

明棠:“?”

北知疾看儿子一脸懵的模样,连忙老神在在叮嘱着:“愣什么,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否则是欺君之罪,咱们都得下大狱。”

明棠:“?”

北知疾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老脸一红:“你金姨娘长的好看,能歌善舞,蕙质兰心,天姿国色,你瞧见就知道了。”

明棠指尖直颤,视线缓缓平移落在门外树梢上,咽了咽口水,吐出低沉婉转的三个字。

“大傻哔。”

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好好的王爷,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是怎么做出这种事儿的?

娶继妃跟纳妾不一样,往后嘴甜一些,时间长了皇太后一高兴,那是要上皇室玉碟的人啊。

玉碟上写个塞外舞姬,北皇家老祖宗不得气的半夜从皇陵里,爬出来掐死这便宜爹?

北知疾没听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也没理会,反正儿子这一年里兴许是长大了,变化太大。

他有些想念幼年的儿子,虽然性子软弱些,爱哭爱闹,但好歹听话服管教啊。

明棠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我说真的,不娶行不行?”

北知疾叹了口气,指指桌上朱红色的,皱巴巴的合婚庚帖。

“太后亲印,皇上宝印,礼部金笔文书,不娶咱俩被下了玉碟上街讨饭,唉,我倒是无妨,怕你吃不了苦。”

“嘿。”明棠扭过头,看着便宜爹的脸,气笑了,“爹你是不是中邪了,先找个跳大神的来闹一闹吧。”

北知疾仰天长叹:“儿啊,你不懂,爹可全是为了你,这份苦心你日后会明白的。”

明棠脸色一僵,眉头紧皱,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是什么世外高人,被傻爹寻来偷偷教他绝世武功的?

难道是皇位有什么猫腻,请了高人来帮他当皇上?

难道……便宜爹得了怪病,不久于人世,得找个武功高强的人进府里保护他?

明棠看看左右,凑头过去,严谨又小声的问:“爹你直说,我长大了嘴严的很……什么苦心?”

整个前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俩父子的呼吸声,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是高深莫测。

北知疾沉默半晌,凑头过来,语气真挚:“有娘的孩子像个宝。”

——

即便是明棠心底里像活吞了一斤粑粑似的,可那张重若千斤的合婚庚帖,还是奏效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听院子里的下人们,窸窸窣窣的忙活起来,脚步都是急匆匆的。

明棠躺在自己的卧房里,盯着宝蓝色的床幔,神色不明。

直到门外响起贴身小厮招财的声音。

“世子,该起身了,王爷说您得去迎继妃进门。”

“又特么不是我娶,凭什么让我迎?”

“昨儿个您跟王爷在后花园里闹了一通,外面都谣传您反对这门亲事,王爷为了您的名声....”

“我本来就反对,反对……”

嘶。

明棠转念一想,自己家的事儿等关起门来再说,不能让外人笑话啊。

尤其是皇城里那些闲着没事干,就喜欢乱嚼舌根的闲散王侯们,没犯错都想往他身上冤点儿热闹看。

“谁说本世子反对了,这个姨娘,本世子‘敬重’的很,扶我起来,洗漱更衣!”

……

亲王续弦自然是热闹的,堪比大婚。

皇太后说皇城里许久没有喜事了,示意礼部排场给的大一些,毕竟是她盼了多年的小儿媳。

礼部自然听话,这场婚事办的那叫满城尽披红绸带,丝竹管弦的乐师们,排着队能从绕王府两圈。

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响,漫天混白浓烟里,从花桥上出来个女人的身影,在明棠眼里是平平无奇。

但围观百姓们都惊呼不停,似乎是对这个新王妃十分好奇。

明棠视线转圜间,突然在宾客群里瞄见一张脸。

是个姑娘,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身姿动人,只是那身高……得有一米八啊。

那是谁呢?

明棠微眯着眼愣神,他印象中,王府的亲戚里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张脸……简直绝了!

招财看他家世子发呆,连忙小声提醒:“世子,快去,快去接啊。”

“啊?哦。”明棠走了过去。

一身喜服的新娘披着红盖头,把手搭在他胳膊上,虚虚搭着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而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凌寒寻,此刻正在角落处,低头看着那边接亲进门几个人的身影。

他心说,有缘人不会武功,步伐略显呆笨。

正想着怎么把老道长给的读心法器开启时,脑海中就听见——

【这姨娘手指头真白,就靠这皮相勾引我爹的吧。】

凌寒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