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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宫。

进了昭华门,就是祥云殿,这是迎客办公的地方。

再往里面走,便是坤宁宫,正居寝殿。

两边还有大大小小的庭院楼阁,大抵是给宫里娘娘们住的。

明棠自然不能住在坤宁宫。

只依照礼数,住进了坤宁宫隔壁的俊祥雅居里。

这是个偌大的庭院,一贯接待王侯们居住。

庭院自然是精美豪华的,连假山边儿上,都镶嵌着拳头大的引路夜明珠。

一行人各自分了小院子,便四散去沐浴更衣了。

一路走来舟车劳顿,天气又热,不沐浴更衣怎么好见人说话。

……

岳维山一行人便等在外面的厅堂里,准备迎接皇室的‘刁难’。

毕竟往常都是这样的流程。

把秋督使迎进行宫,听人说要财还是要物,给个单子。

岳维山看着单子心说拿不出来,转过头便如数告知沈员外。

最后由沈家,补齐该‘孝敬’的东西。

再全数赠给秋督使臣,便能安稳陪着笑脸把人送走了。

不伤人,只伤财。

这两年的秋督使,胃口都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里头那个荣春王世子……

岳维山喝着凉茶,坐在阴凉通风的厅堂里,额头还是有热汗滑下。

“这位更是了不得的人物,皇太后最疼爱的小皇孙,连皇上都宠惯着的皇侄儿,先前……”

护城统领张阿满每说一句,岳维山的汗水就多几滴。

“先前经过驯风城,一封书信,皇上随意就把驯风城给了世子,这……这回怕是不好应付。”

岳维山抬袖抹着额头,黝黑的壮汉,脸上都是为难:“知道,我知道。”

知道又能如何。

他们于皇室,就是案板上垂死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略一反抗,就会被扣上‘意图造反’的罪名。

不敢不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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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换了一身衣裳,浅绿色的轻薄长衫。

发丝微湿,一手摇着蓝孔雀羽的玉柄扇子,把脸颊两侧的碎发扇的往脑后撇,面庞如玉。

步伐散漫,眉眼带笑。

春风得意少年郎的气质,挥发到极致。

就这么气派金贵的,被侍卫小厮们簇拥着过来了。

那边坐着的两人,急忙站起身,拱手迎人。

“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此刻没称秋督使,是为了讨好人,套近乎。

明棠瞥了一眼他俩脸上的汗,摆摆手:“坐下吧,坐下说话,这里不热啊,你俩怎么还满头大汗的。”

“啊,殿下恕罪,恕罪,下官失仪了!”

岳维山慌忙抬袖擦脸,越急这汗水就越冒出来。

他曾不止一次的,被皇城里的贵人们训斥。

什么长相粗犷,身形粗鄙,闻着一股子铁汗味儿就恶心反胃。

此刻,他生怕也惹眼前如花似玉的小殿下不高兴。

脸上满是难堪和惊惧,擦汗的动作也愈发急促。

明棠哑然。

那边年近三十的壮汉,因为他一句随口关怀的话而心生惶惶。

这背后的因果,引人深思。

“岳大人。”

“……世,世子殿下。”

“你坐下说话吧,大男人出汗很正常,人之常情,慌什么。”

“下官,下官失礼,下官去迎殿下之前,焚香沐浴更衣,每样都是仔仔细细做得的,奈何天热,还望殿下勿怪……”

明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边还在站着的人。

岳维山的长相,让他想起了在现代时的某个体育老师。

但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这般相貌的人,竟然能有这样惊惶说话的时候。

说好了要立‘嚣张跋扈’的人设。

但明棠有些不忍了。

“你们都退下吧,本世子与岳大人说说话。”

“是。”

周围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们,全都下去了。

岳维山并不惊讶,因为有些事总不能明面上做,得背着人。

护城统领张阿满犹豫片刻,知道这种场合,他是留不住的,只好也站起身往外走。

走的时候,给自家义兄使了个眼色,提醒人小心应对,别惹出杀身之祸。

岳维山苦着脸点点头。

明棠一直没说话,看着这两人暗戳戳的小互动,心绪稍稍平息了些。

身陷困境时,能有个兄弟陪在身侧共患难,同进退,至少算是有个依靠。

“张阿满是岳大人的好兄弟?”

“啊。”

岳维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每个秋督使的脾性都不一样,有的不喜欢官员互相结交。

他仔细斟酌自己的话语,随后才回答。

“……下官与阿满是同村,当年一同进京参选武试,下官为探花,他为榜眼,任职的时候,便……便又一起回来水坎城,关系……”

“哦,既是同村,又是同窗,那便是好兄弟了,两位的兄弟情真是叫人羡慕啊,我是家中独子,想要个兄弟都没处找去。”

明棠声线爽朗,言语间更是亲和力爆棚。

岳维山是个粗人,虽说会些察言观色,但心思还是赤诚的。

此刻不由自主就卸下些防备,顺着明棠的话回复。

“是,阿满为人仗义,头脑聪明,下官虽说虚长他两岁,但平日里多得阿满提点,做事才能……不,不是很好,还请世子殿下多多指点。”

“别这么紧张,这会儿就咱们两人,闲谈两句罢了,哎,你这肌肉怎么练的?过来,坐下说。”

“啊……多谢世子。”

岳维山受宠若惊,听话的坐在人手边。

也不敢坐实了,虚虚的搭着椅子边而已。

两只手半握着放在膝盖上,一脸紧张的听人说话,谨慎回答。

“下官是个粗人,闲不住,又……又喜欢自己打些小玩意儿,便,便是练出一身便宜肉,跟殿下您身娇肉贵不一样,下官这....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你怕是在炫耀,来,你瞧瞧我。”

明棠笑起来,惭愧的指了指自己打着绷带的手腕,语气随性。

“我啊,这就是常年不锻炼,骨头都是脆的,稍微动弹一下,咯嘣就折了,这不,医师说再有两个月才能彻底好全。”

岳维山是个热心肠的人。

“那殿下不妨试试下官家里秘制的骨伤筋丸,内用外敷都有奇效,下官小时候淘气,从马上摔下来腿骨都断了,就用的那药,一个月就能下地了!”

“真的?这么有用的好药,你能舍得给我?”

“哎,世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若是您要用,哪有不舍得的,下官这就叫人回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