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洺听到鹿清不回来用膳的消息后,面上神情清清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甚至还拧了下眉,在心里思索着鹿清此举的意图。

毕竟,从嫁进定远侯府起,他便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全邺都的人都知道定远侯府世女心悦时侍郎二公子的事情。她娶他也不过是为了时洛。他早做好了嫁过来后被她折磨的准备。

可如今她却一早就离开了新房,甚至早膳也没有回来。

这时,站在他身侧的阿朝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正君,该准备去给老侯君请安了。”

新嫁的夫郎在成婚第一日都要到婆母公公面前请安敬茶。虽然定远侯夫妇已经仙去。但定远侯府内还有老侯君,以及二房三房几个姨母姨父在。

时洺听到阿朝的话后,立马朝他吩咐道:“将我备好的礼品都带上,一会儿给几个表弟,莫要让人挑出错处来。”

“是。”阿朝立马去准备礼品。

时洺又看向身后的阿启,想了想还是朝他说道:“你去看看世女在何处,莫要误了时辰。”

他突然反应过来,今日鹿清一早便离开是不是就等在这里给他下马威看。

若是一会儿他独自一人前去请安,身边没有妻主跟随。这府上的人怕是会低看他,甚至满邺城的人也会笑话他。

昨夜他都能给她下药就是不想被人看笑话,他怎么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他看着阿启催促道:“尽快找到世女,她若不过来,你就回来禀报给我。”

“是,奴这就去。”

阿启立马匆匆朝外面走去。

练武场,鹿清和行芷行兰走进场地中,看着圆武场中斑驳的杂草和枯叶,落满灰尘的人形木桩子,萧条而又破败,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光临此处。

行芷看了眼鹿清脸上的神情,开口解释了几句:“这练武场是侯爷还在的时候修建的,自打侯爷不在后便无人打理了。主子您以前不喜欢练武,所以可能不知道此处。”

“以后每日都派人来此处打扫,还有那些破败的物件都换成新的。”

鹿清扫视了一圈,看向正对着她们的屋子问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行芷和行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开口回道:“那是侯爷的武器库,侯爷收集了很多兵器全都放在里面。”

鹿清闻言,脸上神情总算起了几分变化,抬步朝武器库走去。

刚刚推开屋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潮湿的霉菌味,十分的呛眼刺鼻。

她面不改色的走进去,入目望去皆是一排又一排的老旧架子,上边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

这些兵器上虽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丝毫掩饰不住其中蕴含的杀气和锐气。

鹿清拿起其中的一柄长剑,左手握着剑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抚在剑刃之上,直至剑尖。

她朝空地中挥动了几下,剑身上立马发出一声嗡鸣,像是在回应她一般。

鹿清又重新将它放了回去,转而看向其他的兵器。

她在联邦学校时便一直对古地球时期的冷兵器很感兴趣,为此查阅了许多相关的资料与文献。如今终于亲眼所见,即便如她这般沉稳的性子,也免不了有些激动。

行芷和行兰一直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看到鹿清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脸上皆是惊奇。

主子何时会耍剑的?而且还这般干净利落。

鹿清转身时瞥见两人面上的神情,淡声说了几句:“在军营里练了几招,试试手感如何。”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窥得,原身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女,但也是有职务在身的。在东魏军中任职骑兵校尉。虽然是个虚职,但也算是一份皇恩。

行芷和行兰还是第一次听自家主子谈论在军营里的事儿。

毕竟,以前她们家主子一直对军营十分的抗拒,隔三岔五的不是请假就是装病,没想到主子在军营中还练过剑。

鹿清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又走到兵器架前,目光自上而下的扫过。

突然,她视线停在了半空中,目光落到了一柄银杆长/枪上,三棱枪.尖,黑色长缨。即便蒙上灰尘,依旧挡不住其锐利之势。

鹿清伸手拿了起来,刚刚握上枪杆,便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一直沉默的行兰这时突然开口道:“这是黑缨枪,枪身和枪尖都是玄铁所铸。是以前侯爷最喜爱的兵器。”

闻言,鹿清转身看向了她。

站在行兰身边的行芷也扭过了头,稀奇道:“行兰,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行兰见两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面皮紧绷,多少有些不自在,看向行芷说道:“你忘了,我以前是侯爷手下的兵,后来侯爷出征我被留下来看护小主子。”

听到她这话后,行芷这才想了起来。看着她嘿嘿笑了一声,挠了挠头,“忘了。”

鹿清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长/枪,莫名的有些喜欢。

她仔细的看了几遍,随后才放了下来,“让人将武器库中的武器也修整一遍,尤其是这柄黑缨枪请专门的师傅来修复。”

“是,主子。”两人立马应道。

练武场亟待修葺,鹿清带着行芷和行兰绕着场子跑了几圈后便回去了。

她刚走进住的地方,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浅绛色长袄的男子,此时正焦急的左顾右盼着。看到她后,男子立马迎了过来,正是时洺身边的阿启。

他朝鹿清躬了躬身子,恭敬开口:“世女,正君请您过去。”

“何事?”

鹿清言简意赅的问道,面上情绪浅淡。

惹的阿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望了过来,又连忙低下了头。

回道:“今日是您与正君新婚第一日,按照规矩该去给老侯君请安的。”

闻言,鹿清眼神轻顿了下,倒是忘了还有这茬儿事。

她嗓音低沉,语气缓慢:“回去告诉正君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说罢,便越过他朝里面走去。

阿启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背影,忍不住原地跺了跺脚,咬了咬牙只能先回去。

新房内,时洺站在门口的位置一直朝外边张望着,眼见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鹿清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忍不住抿直了唇瓣,越发觉得这是她故意为之,就是想要让他难堪。

想到此,清透圆润的杏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这时,阿启从外边跑了进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朝时洺说道:“正君……世女说她换身衣服就过来。”

“换衣服?”

时洺立马冷笑了一声,觉得她这就是在故意拖延。

他朝阿朝阿启说了一句:“走,我们亲自过去。”

——

鹿清换了一身世家贵女间流行的宽袖华服,暗金色的丝线绕着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了一圈金纹。殷红色的长袍上是一株盛放的海棠花,华丽而又矜贵。

她有些不习惯的拽了拽领口的位置,穿上鹿皮制的锦靴,甩了甩宽大的长袖朝门外走去。

行芷和行兰立马回过神来,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主子明明还是穿着她惯常穿的华服,气质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变得更加的沉稳了,甚至比以往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生畏惧。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侯爷。

鹿清缓缓的走出屋门,还没走出两步,迎面便撞上了时洺。

她立马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走来的男子。

一身月白长袍上边勾勒出大片的山茶花,素雅又干净,清隽的面容上一双圆润的杏眸熠熠夺目,顾盼生辉。如同纯洁无暇的美玉一般美好。

他停在鹿清的面前,双手交叠动作优雅的福了福身,嗓音清润甘甜:“妻主。”

鹿清听到他口中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轻顿了下,随后出声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时洺这才站直了身体。

他垂着眸也不看鹿清,只是说道:“时辰不早了,老侯君他们怕是要等不及了。”

“无妨。”

鹿清漆黑的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要看透他一般,“现在过去便是。”

说罢,收回视线越过他朝前面走去。

时洺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

远远望去,她身形瘦削高挑,脊背挺的笔直,步伐沉稳有力。即便是个简单的背影,也看得出英武不凡。

他垂下了眼眸,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

总觉得今日的鹿清怪怪的。丝毫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时洺心里敲起小鼓,开始担心昨晚上下药之事是不是被她发现了。

鹿清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弱,她停下脚步扭过了头。就见她那新娶的夫郎一副不情不愿的远远避着她,似乎生怕和她掺上什么关系一样。

见此,鹿清墨色瞳眸中划过几分思索,看来这位小郎君对她是厌恶至极啊。

时洺一直在心里想着事情,低着头也没注意到鹿清停了下来。若不是跟在身后的阿朝和阿启及时的拉住了他,他怕是直接撞到了鹿清的身上。

鹿清见他走了过来,一言不发的瞥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朝前面走去。

时洺这才察觉出她这是在专门等他。见她明显慢下来的脚步,他薄唇忍不住轻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