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玉簟阁的大门,宴示秋很无语。

但越浮郁这个在青楼门口想起来了“尊师重道”的学生还在催促他:“太傅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老师为先吗?”

宴示秋定定的看着越浮郁,然后轻轻吐出一声气,把刚才被越浮郁打断的话接着说完:“殿下,臣觉得不妥,您实在不该来这种地方。”

越浮郁表情冷冷的收了手,也不跟宴示秋辩驳,只道:“既然宴太傅不想同行,那便算了。”

说完,越浮郁就要朝前走去。

看着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宴示秋磨了磨牙,心想早知道刚刚在东宫就不跟着出来了。他不跟出来的话,越浮郁出宫后到哪儿去了和他的关系也不大。但现在他这个太子太傅跟着一起的,要是眼睁睁看着太子进了青楼,回头不好说。

“殿下若是不想改变主意,那……”宴示秋伸手抓住了越浮郁的胳膊,同时叹气道,“恕臣冒犯了。”

越浮郁低头看向被宴示秋抓着的胳膊,皱眉:“宴太傅这是要干什么,以下犯上吗?”

动不动就是藐视皇室以下犯上,宴示秋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斯斯文文道:“殿下,臣是您的老师,不能看着你冲动犯错。”

说着,宴示秋就抓着越浮郁往马车脚凳那边拉,准备凭力气强行把人塞回马车上。

越浮郁虽然身量挺拔,但如今毕竟才十四岁,又长期是病弱的状态,身高蛮力都敌不过比他年长五岁的宴示秋。这会儿被宴示秋强硬的抓着,越浮郁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他顿时更加恼怒,冲一脸目瞪口呆的姚喜斥道:“愣着做什么!”

还陷在“居然有人敢碰太子殿下、逆太子殿下意”的震惊情绪中的姚喜连忙回神,多年来养成的惯性让他下意识就要上前去帮越浮郁制住宴示秋。

宴示秋察觉到他的举动,严肃到不容置喙的一眼看过去:“放肆!”

姚喜又下意识被吓住了,毕竟这位宴太傅居然敢抓太子殿下啊!

僵持在马车脚凳边,宴示秋紧紧抓着越浮郁不让他跑,同时目光带寒的对姚喜说:“你身为太子近侍,太子殿下年纪轻不懂事犯昏,你不上言劝阻已是大错,如今还敢插手本官这个太子之师管教学生!”

姚喜霎时打了个哆嗦,目光一时看向宴示秋,一时看向满脸怒气的越浮郁……老天爷啊他是造了什么孽,现在到底该听谁的吩咐啊!

姚喜一时不敢动,驾车的那个内侍就更不敢动了,至于后面跟着的那队东宫侍卫,越浮郁刚想叫人,就被宴示秋嘲讽的怼了一句:“殿下若是有本事靠自己挣脱开,那臣自然拦不住你,若是没这个本事,与其现在叫侍卫帮忙,不如回头去皇上面前哭着告状吧。”

宴示秋今天一直斯文呆板的模样,突然这样发作,其实也叫越浮郁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惊讶的情绪只占了一点,更多的还是愤怒。既怒于宴示秋居然敢对他动手动脚管他,更愤于他挣脱不开!宴示秋这个看着清瘦文弱的书呆子,都能把他抓住!

“宴太傅好大的脾气!”越浮郁咬牙切齿,气得原本苍白的脸颊都多了些血气。

宴示秋看着越浮郁发狠的目光,扯扯嘴角语气平平,还是那句话:“谁让臣是您的老师呢。殿下现在是老老实实回马车上,还是继续跟臣这样僵持着,等着这条街上人多了被看热闹?”

玉簟阁所在的这条街显然是青楼集聚的地方,现在青天白日又是一大清早,正是人烟罕见的时候。他们到这儿这么一阵时间了,也没瞧见旁人,但再闹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越浮郁咬咬牙,随即冷笑:“宴太傅若是怕被看热闹,那自己走了便是,孤可没宴太傅这么好面子。”

宴示秋轻啧了声,索性不再跟他纠缠,而是对姚喜挑了下眉:“过来,帮忙送太子殿下上马车。”

“你敢!”越浮郁紧跟着瞪视过来。

姚喜颤颤巍巍,还是没敢听宴示秋的吩咐,但也满脸凄苦的对越浮郁劝道:“……殿下,要不……您就听宴太傅的吧……这玉簟阁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啊……”

这场僵持最后还是以宴示秋的胜利落下帷幕,因为宴示秋上下打量了越浮郁的身量,然后盘算着要直接把人抱上马车。越浮郁是不在意名声,但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最后只能忿忿踩着脚凳回了马车里。

那脚凳被重重的一踩,显然是代人受过了。

宴示秋也不在意,反正目的达成了就行,他拢了拢身上有些歪斜的披风,然后微微提了衣袍的下摆,也跟着上了马车。撩起车帘进入厢内之前,宴示秋回过头对还站在地上的姚喜道:“回东宫。”

姚喜赶忙回过神“哎”的应了一声,然后对宴示秋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太傅升起了发自内心的敬佩……有胆子直接上手管太子殿下还不止,居然还真的管住了,难怪是大越朝历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啊!怪不得皇上要把宴太傅指给太子殿下做老师!

马车调转方向,朝东宫又回去了。

车厢内越浮郁还是在玩那个九连环,只是动作显然粗暴了很多。宴示秋也不管他,比来时更加悠闲懒散的靠在厢壁上。

他这个太子太傅,虽然位及从一品,但确实没什么实权。不过么,即使没有实权,太子也不认同他,也不妨碍他宴示秋如今就是太子的老师,有管教太子的权利。只要他自己有胆量有气势,说的话够站得住脚……主要还是得脸皮厚。

宴示秋弯了下唇,然后目光落到了越浮郁手里的九连环上,轻叹了声:“一个九连环都解不开,还不愿意听老师讲学。”

越浮郁:“……”

他抿了抿唇,也没呛声,只是手上动作更加怒气冲冲,跟着没几下就把手里的九连环解开了。解开了,他才抬头看向宴示秋,目光里带着挑衅和不屑。

宴示秋一时间觉得有点想笑,不过还是捧场道:“殿下好聪明。”

宴示秋敷衍得太明显,越浮郁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带着厌烦道:“不如宴太傅会作秀,看你今天这为人师表的模样,好像之前当朝拒绝太子太傅这一职的时候是鬼上身了。”

宴示秋也不恼,闻言还不禁笑眯眯的:“哦,我之前推拒做殿下老师这件事,原来殿下也知道啊。那殿下今天待我这么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其实是因为这事儿?”

宴示秋一时放松,忘了自称“臣”。越浮郁冷笑了声,刚想抓着这一点来发作,但话还没出口,他突然手上一颤,已经被解开的九连环落到了马车内,同时越浮郁突然开始咳起来。

发咳得非常突然,且阵仗不小,刚刚因为愤怒所以难得带上了点生气的面色也再次苍白下去。

越浮郁从袖中拿出巾帕捂住嘴止不住的咳,看得宴示秋一愣,随即坐直了些,然后又凑近了点,手掌下意识落到越浮郁背上轻轻抚了抚。

越浮郁虽然忙着咳嗽,但这会儿还不忘条件反射的躲他。

宴示秋手上落了空,但看着状态颇有点脆弱可怜的越浮郁,他只能轻叹了声,问:“你有带什么药吗?”

“咳咳……”越浮郁说不出来话,只能把目光投向马车的车门。

宴示秋反应过来,挪到车门前打开了点,然后撩起车帘:“姚公公,殿下似是犯了咳疾,你带药了吗?”

“殿下的病又犯了!”姚喜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掏出了一个小匣子。

小匣子里装了好几个小瓶,姚喜从里面拿出一个递给宴示秋,又说:“吃一颗就好……宴太傅,要不奴婢进去给殿下喂药?”

“没事儿,我来吧。”宴示秋拿好药瓶,然后放下车帘关好门。

越浮郁还在咳,没刚发作的时候那么惊天动地了,但整个人看着似乎更脆弱了。宴示秋连忙从药瓶里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见越浮郁手上无力拿不住,他索性放到自己掌心里然后凑到了越浮郁唇边。

越浮郁恹恹的抬眼看了看宴示秋,到底还是乖乖张嘴把药丸吃进了嘴里。

然后宴示秋目光环视了下,又倒了杯清茶喂到越浮郁嘴边。越浮郁也老老实实喝了两口。

药丸的效果没能立竿见影,吃下去后越浮郁还是接着咳嗽了会儿。宴示秋放好药瓶,坐回了他对面,看着他这模样,神情有些复杂。

刚来到这个世界,宴示秋的所有关注都落在自己和家人身上,意识到按着原书剧情的发展自己会死之后,其他的也没时间去在意。

直到这会儿,宴示秋才认真回想起来了一些和越浮郁有关的剧情。

这个在未来会弑君弑亲的大反派,其实在原书里也不过就是主角搞事业的路上的一个梯子。前期偶尔出场展现一下反派太子的蛮不讲理,最后逼宫造反万箭穿心,把自己这个正统储君作死了之余,还带走了当时病重的皇帝以及自己的几个皇子兄弟,将主角接管皇城登上帝位的最大障碍几乎都扫除干净了。全书最后,才用寥寥数笔写了他的一些过去,让他不至于只是一个单薄的反派角色。

越浮郁出身民间,七岁那年生母自缢而亡,他才被接回皇宫。他的外祖父曾经是先皇的太师,但最后因勾结外敌之罪死于狱中,所以越浮郁被朝臣们视为“逆臣之后”。但这其实是一桩天大的冤案。

出身带着“污点”之外,越浮郁还素来体弱,时常犯病。越浮郁的亲爹、当今皇帝对外说的是越浮郁生来病弱,但其实不然。

七岁的越浮郁刚被带回皇宫,还未立为太子之际,被人在寒冬腊月推到了水里差点丧命。救起来后虽然命保住了,但身体底子受创,总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后来越浮郁会逼宫造反,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为外祖翻案无望,二是因为他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人为的……当年落水被救起后,他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伤得那么严重,只需好好调养就能痊愈。事实上当时他也确实痊愈了,但此后仍然身体虚弱、时常犯病,是因为他的皇帝亲爹命令太医在给他准备的药里做了手脚,不至于要了越浮郁的命,但病歪歪的状态是常态。

……

回想了会儿原书里关于越浮郁的剧情,宴示秋回过神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越浮郁的咳嗽已经停了下来,只是整个人没精打采的靠在厢壁上,说是下一刻就要进棺材都有人信。

宴示秋又轻声叹了口气。

没去认真回忆越浮郁的生平经历时还好,一回忆了,宴示秋就有点忍不住动摇……还在现代、祖母身体还康健的时候,她会带队和学生一起去山区做支教老师,宴示秋那时候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被祖母带着一起去过,受祖父母职业和那段经历的影响,宴示秋也确实有过将来要做老师的想法。

如今的越浮郁不过十四岁,除了脾气坏点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正如今天出门前祖母说的那样,如果能教好呢,能淡化越浮郁内心的戾气呢……

宴示秋垂下眼,认真思索起来。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兢兢业业做一段时间的太傅,然后时机成熟了再去辞官。只是这之前想的是假装敬业……但反正都要耗一段日子在这位反派太子身上,那把“假装敬业”变成真的敬业,认真跟越浮郁相处一段时间,试着把这位还没来得及走歪的太子殿下“掰正”,也是一样的。

就算实践过后发现不可行,也费不了太多心血,及时抽身就是了。但如果能成功,那很多隐患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家中祖父母也不会为他忧心了。

如此一想,宴示秋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于是再抬眼对上越浮郁没什么活力的目光时,宴示秋冲他温和友好的一笑。

然后换来了越浮郁一蹙眉,别过头,很是嫌弃的反应。

宴示秋:“……”

这小屁孩,任重而道远啊。

过了会儿,宴示秋主动开口关心:“殿下这会儿可好些了?”

虽然宴示秋刚刚给他喂药端水,但越浮郁并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对宴示秋的态度还是那样恶劣:“宴太傅要是真关心孤,不如去跟父皇请旨,将来孤若是死了,还请太傅陪葬。”

宴示秋很淡定:“年纪轻轻别动辄生死。”

又过了会儿,越浮郁俯身捡起了之前落在地上的九连环,又一次玩了起来。

马车平稳的回到东宫,下去之前,宴示秋又对越浮郁说了句:“既然回来了,那就请殿下安心跟臣读书吧。”

越浮郁慢吞吞起身,闻言瞥了宴示秋一眼,然后身形一晃,直接就栽到了宴示秋身上。

宴示秋:“……”

宴示秋:“???”

下意识接住了越浮郁,宴示秋一脸懵的低下头,看着越浮郁紧闭的双眼,这瞬间他整个人都木了。

要不是越浮郁之前咳嗽都不让他拍背接触,现在不大可能故意装晕摔到他身上,宴示秋都怀疑这小孩是故意的了。哪有老师刚说了你要好好学习,下一瞬学生就直接晕倒的?

得了,这个东宫本来就不是密不透风的,估计很快就有人知道了——太子殿下不满新任太傅,头一天就怄到犯病晕厥。

“姚喜!”宴示秋忙朝外扬声喊道,“快传太医,殿下晕倒了!”

姚喜闻言一惊,毕竟越浮郁过去虽然时常犯病不适,但鲜少会晕厥过去的。于是姚喜连忙叫身边的驾车内侍去喊东宫里的太医,然后打开了马车的车门朝里看。

这一看就惊住了,因为宴太傅正抱着素来不让人近身的太子殿下……不过太子殿下都晕了,显然也不可能因为不想让人抱,就马上惊醒过来。

姚喜开了马车门撩起帘子,宴示秋就抱起越浮郁下了马车。

虽然越浮郁看着身体不大好,但毕竟是个十四岁身量挺拔的少年郎,还是很有份量的,宴示秋抱着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吃力。姚喜反应过来后连忙叫人抬来了步辇,才解放了宴示秋的双手。

宴示秋的小厮砚墨一直等在东宫里,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更没想到出门时还挺好的太子殿下是晕着回来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看着自家公子走进了太子的寝殿。

太医就在东宫随时待命,很快就赶了过来,探了脉之后放松了点,对目前官最大的宴示秋回禀说:“太子殿下这是旧疾,估摸着一个时辰就能醒来,醒了之后喝下药便好了,下官这便去为殿下煎药。”

宴示秋闻言微微颔首,然后看着这个太医走了出去。

这个太医,就是当今皇帝特意安排在东宫的、专属于越浮郁的太医,据说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高明的一个,这些年越浮郁的身体一直由他调理……越浮郁的身体若是太好了,这太医就负责让他病一场,越浮郁的身体若是太虚了,这太医便负责给他补补……确实是医术高明。

宴示秋不知道越浮郁如今身体的真实状况,但伤身体的药自然是别吃了才好。

想着事情,宴示秋走到窗边,随意的拨弄一旁花盆里的叶子。

姚喜也待在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见宴示秋一脸沉静的模样,他也没敢出声惊扰,只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又端着热茶和糕点回来了。

“宴太傅,殿下且得有一阵儿才能醒呢,您要不坐下喝杯茶吃点东西吧?”姚喜轻声说。

……

这东宫里藏得住的秘密很少,尤其是宴示秋和越浮郁出去这一趟本来也是大张旗鼓的,于是消息很快传到了一些人耳中。

御书房内,正在看奏折的皇帝听了下面人的禀报,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太子去了宫外的青楼,还未进门便让同行的宴太傅强行带了回来?太子没生气?”

跪在下面的内侍回道:“据说太子殿下很是生气,宴太傅也发了火,不许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帮忙,逼得太子殿下回了东宫。”

皇帝一时间就有些欣慰:“好,不错,朕给太子指的这宴太傅果然是个人才。”

至于越浮郁又一次晕倒了这件事,皇帝知道只是旧疾犯了就没再多问。还有越浮郁出宫去青楼这件事……皇帝确实挺意外的,毕竟越浮郁从前虽然顽劣偏执,但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倾向。

“太子也十四了,是该考虑上了。”皇帝想了想之后,对身边的老太监闲聊说,“不过朕刚给他安排了个太傅,还是先让他跟着老师养养性子吧,这时候东宫若是有了女眷,那宴太傅也不好时常出入。”

老太监笑呵呵的应声:“皇上为太子殿下思虑周全。”

皇帝这边不在意越浮郁想去青楼的事,皇后那边可在意了,听到消息后甚至非常开心,当即就来到小佛堂里又供奉了三柱香。

“佛祖保佑,叫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继续病体羸弱、不学无术才好,从前他目无尊长没个规矩,皇上总是偏袒说他年纪小,本宫且要看看,来日这位太子殿下又被参一本风流贪色时,皇上要怎么袒护。”

……

“他去青楼做什么?”太后这边却是皱眉,带着点隐隐的不安。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最是知晓内情,闻言轻声说:“太子本就乖戾,如今十四了,东宫里也没个启蒙宫女,对男女之事有些好奇,想去青楼看看也是正常,他本就不是个规矩守礼的。太后您莫要总是伤神去惦记那从前的事了,徒添烦扰。”

太后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叹气道:“早知如此……当初该把她一块儿灭口才是,不该留这么个隐患,如今便是想要灭口,也找不到人了……”

老嬷嬷便提议:“太后您若是当真担忧,不如找机会接近那宴家的公子探听一番,他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太傅,对太子的事总能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太后略作思忖,点了点头:“是个主意。”

……

越浮郁昏睡期间,宴示秋没有离开他的寝殿,吃吃喝喝了一会儿,就坐在窗边的榻上看姚喜给他拿来的书。

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宴示秋放下书来到床边看了看越浮郁,看完了转身,正好姚喜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这便是殿下的药?”宴示秋问了句废话。

姚喜点了点头,小声回答:“秦太医说殿下应该快醒了,这药刚熬好,端过来稍稍放凉一会儿,殿下醒了之后便能马上喝。”

宴示秋“嗯”了一声,看着姚喜将药碗放到桌上,然后才说:“这里有我,待会儿殿下醒了之后我会唤你们,你先出去吧。”

姚喜听命令做事习惯了,现在对这个敢教训太子殿下的宴太傅也是心悦诚服,闻言只当宴示秋和越浮郁一样、不喜殿内有其他人,没做多想便应声退了出去。

看着姚喜离开,宴示秋来到了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苦药味儿的药碗面前,若有所思的盯了会儿,然后小心将药碗端了起来。

这碗药不能喝。

宴示秋刚刚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切和越浮郁有关剧情的细节,其中有处皇帝和秦太医交流的对话内容可以推导出来,越浮郁犯病晕倒其实反倒是自身体质在和不良药物对抗的结果。晕倒之后这碗药,会让越浮郁表面更加舒服,但其实对身体更加不好。

宴示秋端着药碗来到窗边,将碗里泛黑的药汁都倒入了花盆之中。

越浮郁醒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自己的这位太傅,将他的药倒掉了。看着芝兰玉树的人,站在从窗户打入的阳光之中,做着蛇蝎心肠的事。

越浮郁垂了垂眼,没有马上出声,而是开始思考……难道这个宴太傅是背后有主的人?谁是他的主人?文皇后,还是荣太后,或是其他人?

撇了撇嘴角,越浮郁又想,不管是谁的人,这位宴太傅显然不是个多聪明的人。就这样把药倒掉了,待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来他要怎么解释?而且不过是一碗药而已,随时都能马上重新熬了端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没事,会好的,攻怎么能身体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