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的话,我和你似乎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谈溪低头垂眼,不敢看他,“什么?哪有?”

“很多吧。”傅轻舟没有挑明了说,起身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走吧,我们回去找他们。”

谈溪低低嗯了一声,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泪痕后才把手放进他的手里。

走廊里依然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有傅轻舟在谈溪就没有那么害怕,两人顺利地回到了红灯笼边上的房间找到了刘卓然他们。

一看傅轻舟带着哭过的谈溪回来,刘卓然惊讶得哎哟了一声,“你真的哭了啊?”

谈溪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有那么可怕吗?”刘卓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愧疚的,毕竟是他怂恿谈溪来玩恐怖密室,进来了又没有照顾好他们,中途跑丢了不说,还落下个胆儿小怕黑怕鬼的。

“没事。”傅轻舟道:“是我没注意拉错人才把他弄丢的,你们好好玩,我会照顾好他的。”

“行,赶紧结束出去吧。”

密室逃脱里解谜通关的难度是逐渐往上增加的,恐怖程度也是,NPC狂暴化状态会有女鬼一直追着他们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队里有个爱哭鬼已经在NPC里传开了,之后那些NPC都避开了谈溪和傅轻舟,就尖叫着撵得其他人嗷嗷乱跑,对站在角落里的两人视而不见。

最后通关离开密室,除了谈溪和傅轻舟外,其他人都累得坐在凳子上不愿意起来,不过好在虽然累,但他们都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回去的公交车上还一直在讨论密室里细思极恐的细节。

谈溪几乎没有怎么参与进游戏里,插不上他们的聊天,他今天受了不少惊吓,还哭了一场,这会儿早已精疲力尽,挨着傅轻舟昏昏欲睡。

公交车到站后,不同路的人先走一步,同路的人又一起同行了一段,到最后就只剩下谈溪和傅轻舟两个人。

等回到家了谈溪才敢说:“一点也不好玩,我以后再也不玩密室逃脱。”

傅轻舟笑了笑,“你不想玩就不玩,手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不过明天肯定会变青。”

傅轻舟转身想去找医药箱,“我找点药给你擦一下。”

“不要,太臭了,我不想擦。”

“擦了好得快。”傅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柜子找出家用医药箱。

谈溪坐在沙发上看着傅轻舟提着药箱回来,忍不住回想起在密室的时候傅轻舟亲了一下自己手肘的事,疑惑地问:“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亲我的手?”

“你很介意?”傅轻舟找出药瓶,扶着他的手肘给他喷药,“那要不我让你亲回来,这样就算扯平了。”

谈溪垂眼看着他的鼻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不通。”

傅轻舟喷好药后收好药瓶和药箱,“你叫我想想办法。”

谈溪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所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办法想到亲一下!”

傅轻舟没说话,把手里的药箱放回原位了才回身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只抓着这件事刨根问底,明明我和你之间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不少次。”

谈溪红着脸反驳,“屁!哪里有了?!”

傅轻舟微微歪头,“你觉得我亲你的手很奇怪,却不觉得你晚上要我哄你睡奇怪,也不觉得我们常有的身体接触奇怪。”

“那,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兄弟之间哪里会亲手?”

“那你是觉得兄弟之间,十五六岁了哥哥还是会哄弟弟睡觉?”

“应,应该吧。”谈溪底气不足,“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嗯。”傅轻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这些问题和谈溪深入讨论,“你说的也没错,我以后会注意不做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

“……你这样说就好奇怪了。”

“那我应该怎么说?”

谈溪又答不上来。

晚上傅轻舟没有睡在谈溪的房间里,因为一般情况下除了下雨,其他时候除非谈溪提出同睡的要求,否则傅轻舟并不会留宿在他的房间。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平时这个时间早该在熟睡状态的人此刻却躺在**翻来覆去,睡姿五分钟内就要换好几个,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睡觉,满脑子装着的都是傅轻舟亲他手肘时的样子,还有那片嘴唇贴在皮肤上的柔软触感。

别说傅轻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着这件事刨根问底,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是很在意,很难不去想。盗四

就仿佛……他一直以为他和傅轻舟之间存在着一面象征家人和兄弟的篱笆墙,然而那道篱笆墙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他却还留在原地自欺欺人。

从那天他舅舅牵着傅轻舟推开他家的院门开始,傅轻舟作为他舅舅的养子,他名义上的表哥来到他身边已经快十年了,

这十年间,谈溪从来没有觉得两人之间这种相处模式,又或是他对傅轻舟的占有欲和过分的依赖有哪里不对。

傅轻舟从小就特别疼他,对他比谁都要好,他不对他有占有欲,有依赖有依恋,又要对谁去给出这份感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理,傅轻舟对他那么好,他警惕那些要跟他抢傅轻舟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换做是谁都会和他一样,不想只对自己好的人被抢走,这是人之常情。

在今天以前,谈溪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俩肯定是兄弟没有错,是感情很好很好的兄弟,他自己也有被惯坏的自知之明,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他和傅轻舟这种相处模式早就超出了普通兄弟相处的范畴?

如果超出了兄弟范畴,那他们这种关系又算是什么?又要怎么定义?重新定义以后,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这些问题谈溪思考不出答案,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他在这时候想起了之前傅轻舟对他说过的话。

——那你要怎么办?

——现在不知道,那以后能不能好好想想?

这两句话在当时的他听来并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可在此刻,同样的话再翻出来想却有了另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很想发脾气的焦躁感牢牢绑住了他的睡意,让他在几乎快天亮的时候才半梦半醒地迷糊睡过去。

也幸好星期天他不用起**学,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等他睡醒起床洗漱好下楼的时候谈妈妈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傅轻舟坐在沙发上看书。

见人下来了,傅轻舟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去给他倒杯温水,“昨晚很晚睡的?”

谈溪垂着眼没看他,接过杯子嗯了一声。

“我早上去叫过你,完全没叫醒。”

“没睡好。”

傅轻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脸色也不太好。”

“因为我心情不好。”谈溪紧紧皱起眉头,“都怪你!”

“我?我做了什么?”傅轻舟疑惑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谈溪心头又烦又乱,憋得他莫名火气很大,而且还是有针对性的只对着傅轻舟。

谈妈妈在厨房里听到一点声音探出半身,不悦地道:“谈溪,你哪里来那么重的火药味?”

谈溪不答,喝了两口水就把杯子放下,转身回楼上。

傅轻舟下意识地跟上去,到了房间门外却进不去,因为谈溪已经先一步进门把门关上了,他只得敲门,“溪溪,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没有为什么!我想生气我就生气!可恶的傅轻舟!”

听着房间里谈溪锤枕头和跳床的声音,傅轻舟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溪溪听话,你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说。”

“我不开!”

傅轻舟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自己想!”

傅轻舟没辙了,只好放弃敲门,下楼问谈妈妈要谈溪房门的备用钥匙,用钥匙开门锁。

谈溪一看他居然用钥匙打开进来了,抄起**的枕头用力朝他一丢,“我没说你可以进来。”

傅轻舟就往后退,把进门的脚挪到门框外,“那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谈溪双手捂住耳朵,“我不想跟你说,我也不想听。”

他这完全拒绝交流的态度让傅轻舟心里很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

谈溪心跳得很快,快得他脑袋都有点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熬夜没好好睡还是因为一贯不会藏心事所以被逼得心烦气躁,想发泄却找不到方向也想不出办法,一看到当事人就变成准备喷发的火山,完全不讲道理。

傅轻舟惯着他,不跟他计较,但谈妈妈可受不了儿子这副样子,见谈溪今天起晚了不说,还无缘无故地对傅轻舟发脾气,她一边生气一边发愁。

“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

谈溪埋头吃饭不说话,也不看傅轻舟,一吃完饭就马上回房间,不和傅轻舟有什么交流。

傅轻舟就这样被迫和他开启冷战。

次日一早,谈溪不出傅轻舟所料的自己骑车上学,不肯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都不主动跟他说话,傅轻舟主动问起他他回答能单音节一个字就不会是一句话。

冷战程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莫名其妙又显得格外强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过了两天,在一个下午他们放学回家,谈妈妈还没回来,傅轻舟忍无可忍地拉住准备回自己家的谈溪,把他拉到隔壁。

谈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他马上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和你说几句话。”

“但我不想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轻舟不语,但也不肯放开他的手,他的手劲很大,哪怕就一只手也能牢牢拉住想跑的谈溪,然后开门,迅而有力地把谈溪拽到怀里搂紧,推着他往门里走,再用力关上门。

窗明几净的客厅一尘不染,有些显冷调的简约装潢是和隔壁房子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和气息。

在意识到傅轻舟不会轻易让他出去后,谈溪转身上楼,熟门熟路地进了傅轻舟的房间,把背着的书包随手放在地上,也不找地方坐,而是走到窗户前站定,看着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傅轻舟直直地望着他,“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谈溪眉头紧皱,胸膛微微起伏,“我什么也没有想。”

“你心里不会藏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从小时候就这样,很好懂。”傅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去,“这两天你看似一直跟我在一块,但其实你在躲我吧。”

谈溪抿了抿唇,脚步不由地往后回退,直到他的腰抵到窗台上,再没有任何退路,傅轻舟也来到了他面前两步左右的地方。

进入高中后不断拔高的身高早就让傅轻舟比谈爸爸还要高一些,再加上那宽阔挺拔的肩背,有时候看着真的不太像个高中生。

谈溪仰起脸看着他,呼吸缓缓变粗,“我没有躲你,我只是心情不好才没和你说很多话。”

傅轻舟没有理会他站不住脚的辩解,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察觉到了?”

谈溪鼻翼翕合,重重地换气,“……察觉什么?”

“察觉我们之间可以不只是兄弟,又或者说早就不只是兄弟,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谈溪眼眶瞬间就红了,傅轻舟说的话一下就把他还没准备好要假装无事发生的伪装击得粉碎。

过去的十年间,每一声溪溪,每一个日夜,他对他的好,所有的一切就在这句话后被打上别有用心。

“你说过的……”谈溪委屈得声音哽咽,“你说过你以后会注意不做让我觉得奇怪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谈溪,傅轻舟还是心软了,“对,我是说过,但你不该这样对我的,你该知道的,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谈溪低下头以双手掩面,像只遭遇险境时选择把脑袋藏在沙子里的鸵鸟。

傅轻舟看着他,“我能过去吗?”

谈溪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傅轻舟轻着手脚上前,双手扶住谈溪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按。

“溪溪,不着急,以后再好好想,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