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锋和太后一起进去了, 云缓还是坐在原处吃点心。

太后即便出行,身边也要带着贴心的丫鬟宫女,这些点心全是宫里的样式, 云缓还没有吃过, 只觉得好吃,入口软糯,清甜的馅儿到舌尖上就融化了。

一旁丫鬟小心翼翼的给云缓倒茶。

云缓一笑,漫不经心的道:“我自己来吧。”

云缓长得干净又俊秀, 眉眼多情且天然带笑, 就像琉璃做成的漂亮少年。他看着人时总会让人心脏怦怦乱跳, 丫鬟不好意思再看他, 把茶壶放在了云缓身前。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丫鬟不敢讲一行人的来历, 她与外面那些影卫不同,就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罢了。

这个时候一位年纪稍微长一点的女子道:“回公子的话, 奴婢们是从东边过来的。”

凛州在西北侧, 麒朝绝大多数地方相对凛州而言都是东边。云缓见她不说具体的地名,只说一个方位,想着兴许是皇帝的人抓罪犯抓得紧, 以至于这些下人都格外谨慎,不随便向外人交代一些底细。

云缓没有再多问,只给自己又加了一杯茶。

虽未接触麒朝太多大户人家,云缓却见过这些年岁移风易俗向麒朝靠拢的凛州人家。能将下人教得这般谨慎有规矩,连锋家里的人大概都作风严谨正派。

云缓懒洋洋的喝茶。

屋子里站着的另外两三个宫女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 伺候太后二十多年了, 等同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

太子少年时, 都城便有不少人家想与他定亲, 这些亲事最后都没有成。太后前几年时常挂念这些, 还想过把公仪家的女儿许给太子。

太子一心只在建功立业上,情情爱爱于他而言似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无论太后怎么劝他,他都没有娶正妃的念头,而且身边干干净净,从来没有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领过。

如今见到连锋终于领了人到太后面前,所有宫女都不敢慢待云缓,伺候云缓的时候格外小心谨慎,哪怕她们是宫里的老人。

这边连锋跟着太后进了内室。

太后坐了下来:“如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连锋淡淡的道:“后宫妇人不可干政,朝廷里发生的事情,母后少过问为好。”

“本宫并没有打算插手这些事情,你更不会给本宫这种机会,”太后道,“公仪家的势力被削减成这样,这种局面正是你想要的吧?”

连锋唇畔笑意冰冷:“公仪家在十多年前便已经没落了,若非母后生下儿臣,儿臣建功立业被封太子,您被封皇后,又怎么可能起来呢?如今不过是让它恢复到多年以前。况且,外祖父和舅舅们的性命还在,母妃并没有失去太宝贵的亲属。”

太后手指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这次过来,多半是为了公仪家。公仪家的强弱关系着她的地位高低,太后私下里期盼过连锋上位后将公仪家扶持成麒朝最强盛的家族。

但是,在过来的路途中,太后便已经意识到了,对连锋而言,所有人都是可以被舍弃的棋子。公仪家这些年是替连锋做过不少事情,可他们更打着连锋的名号,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太后知晓连锋强势,再谈条件只会让连锋不再重用公仪家:“罢了,本宫年纪也大了,替自家做不了太多,只希望你以后顾及着感情。”

“自然,”连锋淡淡的道,“铲除了一些不顺眼的东西,其余人会像从前一样。”

太后有连锋这句保证放心许多。

不谈朝廷和政事,太后与连锋的母子关系还算融洽,连锋对太后素来敬重。

太后道:“外面那个孩子什么来历?他看起来风流俊俏,不像凛州这边的男子。”

“凛王的小儿子,是凛王妃生的。”

太后听说过凛王妃,凛王妃年轻时候名气确实很大,一度传到都城之中。

“难怪长这么好,一看就是读过诗书的孩子,”太后对云缓很是满意,“人家是位公子,不是你身边那些皮糙肉厚的侍卫,你不高兴了或不顺心了,不要呵斥人家。”

连锋点了点头。

太后又道:“这孩子的胃口看着就不好,人那么瘦,你别逼他吃那么多东西,万一把他撑傻了不好。”

从前太后喜欢养鱼,院子里的池塘中满是金色小鱼,她太喜欢所以每日喂许多东西,结果这些鱼全部翻白肚皮死了。

云缓比那些鱼可爱数百倍,太后真担心连锋看人家可爱便可劲儿的喂东西,最后把人家喂到撑得吃不下。

连锋道:“他的胃口一向很好,儿臣对他很好。”

太后并不信。

活了半辈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连锋对哪个人“好”过。

太后道:“本宫知道了。这些时日本宫会在凛州,这边清净许多。本宫很喜欢这孩子,他若有空,可让他多来这里玩。”

“另外——”太后叹了口气,“你父皇虽有错处,毕竟是你父亲,他是在你手中吧?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被吊着,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早早死了。”

连锋蓦然轻笑一声。

其实太后多少有些怕他。

正常人家的孩子都不会做出弑父之事,连锋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让了解内情的人不寒而栗。

有时候看着连锋笑,太后都觉得连锋瞳色里带着几分血光,显而易见不像神智正常的人。

可他又思维缜密,一步一步欺骗了天下人,将各个家族玩弄在手掌之中。

连锋道:“哪天父皇的利用价值没有了,儿臣自然给他一个痛快,在此之前,让他先当一具傀儡吧。和儿臣的许多遭遇比起来,他吃的苦远远不够,根本不算什么。”

前世连锋流落到凛州前后受的苦难太多了,或许皇帝压根都想不到,曾经最尊贵的太子会和许多奴隶关押在一起,衣不挡寒食不果腹,受尽各种鞭笞。

云缓把点心吃光了,正慢悠悠的喝着茶,这个时候连锋亦和太后一起从里面出来了。

太后知道云缓的母亲是谁了,这和皇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她笑眯眯的道:“小云,你娘是凛王妃对不对?她是楚家的女儿,江南第一美人。”

云缓知道王妃名气很大,许多人总要议论她的美名。

“楚家许多子弟都不错,二十多年来科举还出过一个状元两个探花。”太后道,“江南风流才俊,数不胜数,楚家在其中是翘楚。”

王妃出身这样的家族,自小便是一等一的才情。云缓由王妃长大,王妃教他的时候都是按着楚家的习惯来,如果云缓是在江南长大,名气肯定不逊色于楚家那些出了名的年轻人。

太后越看云缓越觉得不错,在云缓喝水的当儿,她道:“你们在凛州还会办一次婚事么?”

云缓一口水被呛到了,咳得脸色通红,不可置信的看向连锋。

短短时间内,连锋对他母亲说了什么?怎么就扯到了成亲上面?

云缓觉着自己如果敢和连锋成亲,第二天就会被凛王把尸体扔到乱葬岗上。

连锋看起来很冷静:“我现在还是罪人,凛王恐怕不会同意。”

太后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

云缓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连锋的腿。

连锋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太后道:“不过,你们现在见了我,这件事情就算定下了,无论有没有婚事,以后都是一家人。”

连锋点头:“是。”

云缓后知后觉,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连锋让他不要紧张。

在云缓看来就是见好朋友的母亲。

在连锋看来,则是把交往的人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而自己居然在这种场合吃了一盘子的点心。

云缓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两人晚上在太后这里吃了饭,晚饭后并没有回凛王府。

王府还在忙云永泰的丧事种种,凛王虽然制定了许多规矩,大家明面上听从,实际上还像从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云缓晚上不回去没有人知道。

富春楼整栋酒楼都被包下了,这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入住,所以有足够的房间给云缓和连锋居住。

太后喜欢玩叶子牌,吃过饭连锋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云缓和两名宫女陪着太后一起玩牌。

太后这些年深宫里无聊,就和几个要好的宫妃天天打牌了,她见云缓不怎么会玩,担心这孩子气馁灰心,故意输给了云缓几把,让云缓赢了不少金瓜子儿。

云缓能看出太后故意让着自己,他很领太后的情,很快学会了玩法,不知不觉几个人玩到了深夜。

连锋方才出去,是因为李轻舟来了。

富春楼是李轻舟的资产,一听说太后老人家来了凛州,他赶紧空置整个酒楼等太后驾临。今天又听说连锋可能会住在富春楼陪伴太后,他又赶紧过来见连锋。

李轻舟刚来便下跪:“陛下,听说太后娘娘来了?微臣招待不周,这就去拜见她老人家。”

“免了。”连锋冷淡的道,“她现在没空。”

“臣日后再来拜见她老人家。”李轻舟卑微的道,“在伯山族的探子回禀了消息,陌那鸢回去后对陌那持步步紧逼,按着您的指点,陌那持现在已经失去了伯山族大汗的欢心,正打算除去陌那鸢。”

连锋原本对伯山族的事情不大感兴趣。

可这阵子陌那持接二连三给云缓写情书,明明云缓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

连锋看不惯他这种作风,陌那持距死还有几个月,眼下他被陌那鸢步步紧逼,恐怕再没有时间写什么蹩脚肉麻的情书了。

“是。”李轻舟道,“邬州来的那两个官员——”

连锋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效忠皇帝的人不在少数,即便他登上了皇位,亦要担心这群人的反扑。对方未动手之前,连锋不好大范围的诛杀。

“他们玩忽职守,擅自离开所在州郡,除去。”

李轻舟赶紧点头:“是。”

他又交代了其他一些琐屑的小事,等讲完,李轻舟道:“您今晚的住处已经布置好了,若有其他吩咐,请随时传唤微臣。”

连锋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云缓面前已经堆了许多金瓜子儿。太后比较喜欢这孩子,听说凛王府管得严,王妃最近又不在,故意输几局给他填一填小金库。

连锋道:“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去歇息,云缓,你也该睡了。”

云缓这个时候才有困意,抬头去看连锋。

太后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让小云睡我隔壁那个房间吧,那间房空着。你看哪个房间大去睡哪个。”

“他和我睡一间。”

太后眼皮子又跳了跳。

她忍不住看看身形颇为单薄的云缓,云缓肤色略有些苍白,整个人脆弱得就像薄如蝉翼的瓷器。

她再看看身形高大的连锋,连锋的身体她清楚,能拉满弓射熊的力气。

她原以为连锋会看人家体弱不和人家同房,毕竟连锋这么多年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致,往他房里塞人他都不要。

这种事情,太后不好说什么,她咳嗽一声:“你们早日歇息,注意身体。”

连锋带着云缓上楼。

云缓身前有些硌,他想起了太后给他那个金麒麟,便从衣服里把麒麟拿出来。

“你家好多人是不是都好脾气?”太后见第一面就对他这么好,云缓都不好意思了,“伯母刚刚玩牌的时候一直让着我。”

“因为你讨人喜欢。”

云缓戳了戳麒麟肚子下面的翡翠,戳了一下之后,他发现这块翡翠居然可以取下来。

云缓拿下这块翡翠,麒麟肚子里面居然落下来一块小小的金色印章,印章上刻着一只张着翅膀的鸟,又像孔雀又像凤凰。

“这是什么?”

连锋认出这是皇后金印,皇后金印上无字,只有凤凰图案。

日后后宫里不会有人,云缓要它恐怕没有太多用处,就当成一个小物件随便玩玩好了。

“寻常印章。”连锋道,“这是一套的东西。”

基本上不会有人想到皇后金印居然藏在这个金麒麟的肚子里。

云缓觉得这套东西很别致,既别致又好玩,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唯一可惜的便是这里没有印泥,不能试着印着看图案。

天色渐晚,这个时候已经有三更了。

云缓洗了个澡上床。

他第一次住这个朝代的客栈,富春楼是凛州最好的客栈,这间又是上上房,比云缓的房间还大,就是布置得有些喜庆俗气,居然布置成了大红色。

最关键的是床,这张床比云缓平常睡的床要宽阔三四倍。

云缓忍不住在**打了两个滚。

连锋洗澡回来之后,看到云缓趴在**摆弄一个盒子。

他捏了一下云缓的后颈:“不早些睡觉,你摆弄什么东西?”

云缓道:“不知道,看它放在**,我想打开看看。”

云缓当着连锋的面把盒子打开了。

他拿出一捆束在一起的绳子:“放一把绳子做什么?”

红色丝绳落在云缓手上,衬得云缓的手指修长玉白。

连锋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紧接着,云缓又拿出了一串珠子,他更困惑:“这是木头做的珠子?为什么不做成一样大小?一个大一个小戴在脖子上好看么?”

里面还有很多东西,云缓还看到一圈毛绒绒的东西,他从未见过,想拿出来看看。

这个时候连锋突然从云缓手中把这个盒子夺走。“啪嗒”一声,盒子关上了。

连锋在都城待了那么长时间,有些东西即便他从来不用,也是清楚别人是怎么用的。

李轻舟确实是一个会拍马屁的人,知晓连锋和云缓今天晚上在这里住,猜到凛王府中肯定没有什么花样,为了讨连锋欢心,他特意高价弄来了许多新鲜玩意儿。

“这个房间可能住过跑江湖的人,这些东西在他们表演杂技的时候用。”连锋冷静的忽悠云缓,“偷看别人东西不好,你尽快睡觉。”

云缓困意上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连锋一直没睡着。

一个时辰后,云缓睡得正香,肩膀突然被人摇晃,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连锋放大的俊颜。

云缓哈欠连连:“要吃饭了么?”

“不是。”连锋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云缓一些东西,“我告诉你绳子的用法。”

云缓不解:“啊?”

连锋把那捆绳子拿了出来,并把它们解开:“它是绑在人身上的,可以绑在手上,也可以绑在腰上,大腿上,小腿上,有些人有这种爱好。”

云缓困得要死,把绳子拿过来看:“这些人的爱好挺特别。”

云缓突然觉得不对劲,抬眸看着他:“你也有?”

连锋似笑非笑,想着云缓终于开窍了。

云缓皮肤白,细细的绳子把他缚起来大概很好看。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连锋还没有完全看过云缓衣物下的风光。

云缓只好用绳子把连锋两只手绑起来:“好了,我们睡觉吧,这个绳子看起来不结实,你别把它们弄坏。”

连锋一晚上没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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