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霆炀之前在县衙的时候就非常勤快,每天早晨都准时早早地起来,晨练之后就将热气腾腾的早膳抬到卧房。

单钰坐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到外面阳光,心情颇好。

连着几日都阴沉沉的,如今终于放晴了。

慕霆炀将碗筷摆好,笑道,“快过来。”

单钰将头发随意地绾了簪,簌了口洗了脸之后来坐下,“哇,好香~”

慕霆炀得意地冲他笑了笑,“这是全西南最好吃的烧饼,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那烧饼裹着酱汁,里面的酱肉芳香四溢,饼坯又白又软,被酱汁浸泡过的面饼又香又甜,真是令人食欲大开。

单钰正想拿个来尝尝,但一双大手就这么坚定地挡在眼前,单钰顺着手看过去,慕霆炀又端着一杯牛乳,定定地看着他了。

和慕霆炀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上较劲单钰从来没有赢过,他认输地接过牛乳一饮而尽之后,慕霆炀就将烧饼递在他的嘴边,目光灼灼,“快尝尝看。”

单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果然鲜香扑鼻,笑弯了眼睛。

慕霆炀笑着又解开了另一个袋子,“我担心你吃不惯,还买了你喜欢吃的包子,跑了好几家,终于看到蘑菇陷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单钰心下一甜,“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慕霆炀又塞了一个包子在他手里,随后自己才开始吃东西。

看着单钰乖巧地吃着东西,慕霆炀漫不经心问,“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吗?”

“嗯?”单钰怔怔地看着他。

慕霆炀挑了挑眉,“王府的门房没跟你说吗?”

“哦。”

“你就‘哦’?”慕霆炀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您不是挺好的吗?”单钰莫名其妙,“这不就结了?”

慕霆炀看着单钰不解的样子更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以至于吃饭的时候都有些闷闷不乐,在单钰哄了两句之后,终于理会人了。

吃罢饭,慕霆炀将单钰带入郡王府。

两人避开大门,从一道小门进去。那道小门顺着是一条小道,整个道上没有一个小厮,可见是条机密的通道。

他们路过荒凉的小道,走到一破败的柴房门前,慕霆炀扣了两下门,门内无人应答,他再次扣了两下,顿了顿,而后扣了四下,柴房门才打开。

两人闪身而入。

小小的柴房,竟是重兵把守。

单钰心里沉了沉,看样子,慕霆炀是要告诉他核心机密。

屋内摆设简单,仅立着几个柜子,铺了层毯子,从地上的痕迹看,这里多半还有其他的地道。

慕霆炀顺着单钰的眼睛看去,也大概猜到他的想法,笑道,“这里挖了九条道,但只有一条是通向外面的。”

单钰了然,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由佩服慕霆炀心思果真是缜密。

慕霆炀从柜子里取出一支小瓶子,给单钰寻了个凳子坐下后,正色道,“前几日,我再次遇袭,那人的刀子上,抹了这瓶子里装的东西。”

单钰面色严肃,将瓶子打开,在明亮的烛火下,那瓶子里**漾着绿幽幽的**,说不出的诡异。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郡王府上,慕霆炀遇上的行刺,那杀手的刀上抹的就是这个**。

看到单钰脸色的变化,慕霆炀就知道他想起来了,“虽然那贼人没有伤我分毫,但是这个东西却是第二次出现,所以,前几日我去了一趟皇宫,将此药给了太医院。”

单钰点点头,太医院集中了整个大晟所有的名医,自然可以查清楚此物为何。

慕霆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此物是南蛮独有的药草压榨而成,药汁有毒,还可以提炼,提炼到了一定程度,此毒便可致命。”

单钰沉默了半响,道,“太医院可有解法?”

“尚未,我已经上报,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研究解法。”慕霆炀将药瓶放置回去,“据情报,此药已经流入了西南内部。”

单钰讶然,若是此邪物流入西南内部,情况就会变得诡谲复杂,甚至会陷入尚未开战,内部先乱的混乱境地。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西南战事的折子,圣上究竟...”

他能够想象,但如同慕霆炀之前主持的西南议事一样,里面是数不清的利益博弈,也是慕霆炀说话有足够的分量,才勉强将此事定夺。

圣上虽然为大晟之主,然而在朝廷上,会有上上下下文官武将出面商议研究,还会有数不清的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因此,绝对不可能会轻易做出决定。

但是,战事在即,西南迫切需要朝廷做出决定。

单钰明白,若仅仅是一瓶诡谲的药水,不值得他慕霆炀亲自跑一趟,他此次前往京都,一定面圣了。

提到圣上,慕霆炀脸色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避重就轻道,“圣上说了,一定会下旨的,现在左不过就是军饷的问题。”

打仗就是打钱,这个军饷给多给少,怎么给都是一番计较。

单钰抿了抿唇,问道,“定二还是定三。”

经过测算,单钰预估这场战事至少耗费五千两,朝廷与西南四六开,因此谁占据了三,谁就占据了战事的主动权。

这也是单钰当初修改的那份密报关键之处。

慕霆炀沉默了半响,最后才道,“西南一定要三。”

俩人沉默以对。

看似简简单单的二三,不知蕴含了多少惊涛骇浪,不为人知的浩渺烟波。

慕霆炀将单钰原路送出,他朝单钰眨了眨眼睛,“和谈正在商议,我派出去的人尚未给出明确消息,所以也只有继续‘欠安’啦”

单钰了然点点头,慕霆炀此举意义有二,一来可以将计就计,在查清毒药解法的同时,避开锋芒,二来也可以完全避免邓言知这泼粪水沾在他身上。

毕竟邓言知是代表西南对外和谈,虽然是朝廷下旨,但军令状是慕霆炀代表朝廷与他立下的,慕霆炀就是他的主管,若是他那边有情况要汇报,也不得不汇报到慕霆炀这边来。

但凡与邓言知稍微有点接触的人都知道,他遇到小事就会变成废物,遇到大事就会变成搅屎棍,慕霆炀干脆称病随时不见,全权交由他一人办理。

单钰拍了拍慕霆炀的胳膊,“君王多保重。”

“此次战事复杂,随时会有人行刺,你务必要小心谨慎,若实在...”慕霆炀直勾勾地盯着单钰,眼眸非常犀利,“若实在是不安全,你就到郡王府上来住,左不过就是一双筷子。”

单钰头疼,“郡王,这不是筷子不筷子的事。”西南耳目众多,他们不得不低调行事。

慕霆炀“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同样的话,慕霆炀在京都,也同那人说起,不论那人如何不理解,单钰就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

单钰回了他一个淡笑,却没有接话,慕霆炀这份浓烈的情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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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下午,宅子的门被敲响了。

单钰打开门,就见到了人困马乏的虞师爷和林司明。

两人皆是一身尘土,想必是接到了安排即刻动身,显得有些狼狈。

见到单钰,虞师爷嫌恶地拍着身上的尘土,嘴里不停叨念辛苦。

林司明背上背着两人的包袱,却是恭恭敬敬地向单钰行了礼。

单钰笑容可掬地将两人迎了进来,“原也不必非要跑一趟,也是同知大人体谅我辛苦,只是麻烦两位了。”

两人连连道不敢,单钰将准备好的房间给二人指出,虞师爷进去就拾掇自己了,林司明将包袱放下之后,就问道,“大人可有忌口的。小人现在去准备晚膳。”

林司明才来衙门不久,做事勤快,为人本分,单钰将他背景查探清楚之后方才叫他来的。

“没关系,你们也累了一天,今晚就出去吃吧。”单钰和颜悦色道,“左右就是咱们三个人,这也不是在府上,随意一些也是可以的。”

林司明紧张地摆摆手,连说不合规矩。

单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让他去洗漱整顿,待虞师爷休息好了,三人才一同出门。

西南郡王府坐落的州府自然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即使是快到宵禁时分,也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暮色将至,大大小小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准备热闹的夜市。

三人寻了一家馆子,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有衙门其他人在,虞师爷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任由林司明忙前忙后,他悠闲地同单钰一起坐下,脸上带着哂笑,“哎呀,听说郡王大人身体‘欠安’,这见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单钰淡笑道,“可不是嘛?”上午才见了一面。

然而,单钰的淡笑落在虞师爷眼里就是苦笑,他继续故作忧愁道,“这可怎么办哦?明大人那边还等着呢,这可怎么跟明大人回复啊?”

单钰也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无奈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