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霍玉玉懵了。

她没有记错吧,现在她和原囿安关系近了很多,已经是好朋友了,原囿安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少年了。

还是说,自己晾着他去找弟弟这件事让他心情不好了?

她只知道他阴郁疏冷,不知道他对友情的占有欲这么强。

见她愁眉一蹙,像是被冤枉了似的有些委屈,原囿安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是说,不用让别人来找我说话,我不习惯,也不需要。”

“这样啊。”霍玉玉松了口气,很快反应过来,装作一脸懵懂,“什么?谁来找你说话了?二师兄吗?他可能……一个人可能太无聊了。你放心,他以后不会来打扰你的。”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

原囿安看着她,面色平静。

“你都知道啦……”霍玉玉讪讪道。

原囿安极浅淡地弯了弯唇角,“当然,笨小孩。”

这是他心情甚好的信号,霍玉玉敏锐捕捉到了,她又凑上去,“可是你的字真的很漂亮唉。”

原囿安:“不用你说。”

霍玉玉:“那下次还来吗?”

原囿安:……

刚提起的笔又放下了,他道:“我可以带回去誊抄。”

霍玉玉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囿安缓和道:“嗯,我没事做,确实可以帮你誊写。”

少年睫毛纤长笔直,眼底微光浮动,像两汪秋水潋滟的湖泊。或许是他难得这么好说话,霍玉玉竟然觉得两人此刻很亲近,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的视线吸引了进去。

小姑娘的眼神痴迷又热忱,原囿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霍玉玉这才回过神,让原囿安帮忙,她有些过意不去。

“同你说着话,你在发什么呆。”原囿安问道。

霍玉玉老实道:“你眼睛太漂亮了,我看入神了。”

原囿安目光一转,眉心一蹙。这小孩,怎么总是说些不知羞的话。罢了,终归还是个孩子。

他的脸色只沉了一瞬,又道:“是在担心你弟弟的事情吗?他如何了?”

霍玉玉一愣。这算是在关心她吗?是的。

霍玉玉很感动,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相待。

她道:“我弟弟没事。其实,我刚刚在想,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把你带出来。”

原囿安:……这个满嘴胡话的小孩,他能抱什么期待。

他的脸色更臭了一些。

霍玉玉咬了咬下唇,试探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借口……”

原囿安都要被她气笑了。

但就是这样,那种被算计的感觉消失了。这么个藏不住话的小孩,能算计他什么呢?

而且,能被算计,他也不算毫无价值吧。

那一瞬间,少年的眼神很是悲伤。

他看向向西移去的太阳,眸中的光点犹如跃动的火苗——

秋风过境,星火燎原。

不过他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再没有说话。

霍玉玉就拿了张纸,自己找了一只碳笔,在原囿安对面开始画画。

上辈子落入贱籍后,为了稍微有尊严地生存下去,她学过不少东西,琴棋书画是最基本的。到头来,也不过是取悦达官显贵的玩物,别人卖身,她卖艺,绞尽脑汁守着自己那点清白,却也无人在乎。别人道,都是贱籍了,能清白到何处去呢。

所以重活一次,霍玉玉再也不想学相关的东西了。

但没事打发打发时间,倒也可以。

说来,她上辈子画得最像样的是工笔画,用极细的墨线勾勒每一处细微,很考验耐心和沉稳。她给不少人画过人像,端坐的公子,肆意横躺的老爷,坦胸露乳的妓子,**的场面……

以至于后来,她再遇见沈含彦,爱恋他至极,也不愿为他提起画笔。

而现在,她手中是一只碳笔,笔下的线条粗犷凌厉,每一个转折都是一个浓黑的硬角。偏生就是这种狂野的画法,她画出了露台的雕花,画出了锦簇的花团,画出了冷硬如铁的少年。

满目灿烂的金煌中,少年的笔尖是白底墨字,小姑娘的笔下,少年是一抹灰黑色的剪影。

原囿安乍眼瞧的时候,心中猛然一慌。

霍玉玉笔下的东西,粗粝,黑白,与他噩梦中的世界一样。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恍然以为,眼下的舒适时光,不过是黄粱一梦。

但小姑娘不时抬头看他,小小的一张包子脸,一脸认真的时候他看着很顺眼。不知何时,她再抬起头,整张脸就是个大花猫了。

日光的色彩逐渐变艳,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地直起了腰,站起来,左边抻一抻,右边转一圈,俨然一副累着的样子。

原囿安也觉得累了,停下笔,好整以暇看着她。

霍玉玉拍拍手,准备将画收起来。但原囿安看着那幅画,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我随便画的,你要看吗?”

原囿安别开脸,“鬼画符。”

这突如其来的傲娇,让霍玉玉怔了一瞬。

她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牙齿格外地白。

她心情颇好。

这次画得随性,没有束缚,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她只是忠诚地记录着自己眼前所见,绘画过程中也没有想到一丁点令人作呕的画面。

一想到以后,她和原囿安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他们会有数不清的事情一起去做,读书写字,看江边日落,踏青郊游,放孔明灯,看灯会,画面具……如果是和原囿安一起的话,每一件事情她都很期待。

忧叔站在霍玉玉这侧,柔和道:“霍姑娘笔下的公子,很有神韵。”

霍玉玉转过头笑道:“我也觉得。”

然而下一刻,少年的视线落在画上,面上如结了一层霜般冷冽。

“谁允许你画我?”少年的声音也寒冷如冰。

忧叔如临大敌。下午的气氛太好,他居然忘了公子毁容后,原家不允许画师给公子画人像。连公子自己,也不愿意脸上的丑陋被保留在纸上。

原囿安的神色不对劲,霍玉玉也没敢回答。

霍玉玉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他一把扯过那张画,正要一把撕掉,却还是瞧见了画上的内容。

原囿安的神色显然松弛了一瞬,他定了定,将画正了过来。

那张脸上的表情凝着,视线攥着每一块碳粉留下的黑色移动,手指松了一下,又紧紧收着。

忧叔在一旁懊悔道:“是我没有阻止霍姑娘,属下甘愿受罚。”

霍玉玉皱着眉看了看忧叔,又看了看阴云罩脸的少年,有种玩脱了才有的窘迫感。

她只能小声道:“原囿安,我下次不画你了,你别生——”“气”字还没出来,少年抬眼看向了她。

原囿安发现这种画法下,他只是一抹铁一般的剪影,没有瘦弱苍白,没有形神俱疲,更没有瘢痕。相反,连他的发丝和袍角,都在顽强支撑着,好像在她眼中,他是个如松如柏的人物。

他眼神晃了晃,神色有些异样。

霍玉玉歉疚道:“你要是讨厌,我把它撕了,不,烧了。烧了,好不好?”

少年浅浅地吸了口气,喉头紧了紧,半天才道:“不用。”

霍玉玉问他:“你不生气吗?”

原囿安将画卷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他说不介意,霍玉玉下一句要问的就是“那我还可以画你吗”,这种话他怎么好回答,所以干脆堵了小姑娘的话。

他道:“不生气,没收了。”

卷好画,他交给了忧叔。

忧叔这才从一脸震惊中回过神来,收起画,看了眼天色,道:“公子,回去了吗?”

原囿安点点头。

少年的态度前后对比过于强烈,霍玉玉还有点怔忪。

少年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霍玉玉,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生气,而不是道歉。”

霍玉玉心情有点复杂。原囿安这人性情古怪,浑身都是逆鳞似的,稍微近一些就不知道碰到哪片,她哪儿敢问啊。

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是问吧。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因为不想被画。”

霍玉玉:……什么情况?原囿安也开始说废话了?

不过少年淡淡地补充道:“因为脸上有疤。”

“可是还是很好看啊。”霍玉玉的回答很老实,但好像她每次这样说,原囿安都以为她在安慰他。..

她又道:“但你介意脸上的疤,我就不画它。”

原囿安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介意自己的,又何止脸上这点疤呢?但小姑娘那么诚恳,他不再说了。

走出诊馆时,他又唤了声霍玉玉的名字,用一种冷静平和的口吻说道:“别人生气,不一定是你做错了……你不需要道歉。”

霍玉玉在诊馆门口,思索着这句话的具体可行性。

少年和小姑娘都在若有所思,只有忧叔内心雀跃。他家公子,真的改变很大!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言。

快走到千重阶时,后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原囿安,等等。”

二人回头,有人踩着光,怀里抱着包什么东西跑来了,正是霍玉玉。

霍玉玉跑过来,把怀里的东西往原囿安怀里一送,歇口气道:“给你吃。”

略显蛮横的送礼方式,很符合这张红彤彤的包子脸。

霍玉玉说完,转身走了,走进步又回头对他们挥挥手,“再见。”

原囿安看着怀里的东西,忧叔接了过去,一份枇杷膏,一份桂花糖。

少年微微蹙眉,“誊抄一本书,就拿这个打发我。”

忧叔看了他一眼。

确实,公子虽然囿于深宅,但他需要的东西,但凡能用钱买到的,本家从不吝啬。

但不得不承认,霍姑娘送来的那些东西,公子没有丢出去过。

这时,少年冷着脸道:“我才不稀罕。”

忧叔:……

少年有些不耐烦,“要是不帮,她又得哭,丑死了。”

忧叔:……公子有点欲盖弥彰了。

少年面不改色补充道:“小孩子,真烦。”

忧叔:……

说真的,他看不出来公子哪里烦了。

不一会儿,少年又道:“这纸不行,墨也不行,忧叔,你准备些耐存的纸墨。”

忧叔了然。

公子这不是烦,而是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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