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识逍把剑上的血轻轻拂去了。

他在剑冢里,脚下是东倒西歪的剑修们。

深红的鲜血蔓延在剑冢的地板上,伴随着冷冷的光。

“季师兄好大的威风,在归雪宗里边滥杀同门,也不知以后天底下哪里能容你。”已经匍匐倒地,被伤得不轻的一位年轻弟子,有些恨恨难平。

季识逍:“我若想杀你,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师兄,不知什么事情……怎么闹得这么声势浩大。……”也有一些弟子没有受伤,正在墙角边瑟瑟发抖。

季识逍:“宗内最近有妖邪入侵。去戒律堂请断水剑。”

*

朱轻羽也给自己的小伙伴发去传音鹤——“剑冢打起来了,别去戒律堂。”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有些庆幸。

还好他觉得不安全,并没有以真实身份和那些所谓的穿书者同伴相交。

归雪的剑冢里是藏了好东西的,主角后来用的恨风剑,女主之一用的长秀剑,以及主角的一个小弟用的归因剑……

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剑,也难怪乎那些人起念头。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被季识逍给抓住了尾巴。

他今日到剑冢的时候,外边天朗气清,里边却是一片血腥。

季识逍竟然,把这些日子挑战过恨风、长秀、归因……这些剑的人,全部强行带去了戒律堂。

他们穿书者里边还有人不怕死似的,高喊了句:“兄弟们别怕,他春江花月夜还没圆满呢,我们杀出去,又是一条好汉。”

然后被季识逍轻飘飘地镇压了,用的最普通的铁剑,最普通的归雪剑法,就是让别人血流得多了点。

朱轻羽只望了一眼季识逍沾着血的背影,就悄悄地从剑阁里退出去了。

*

戒律堂外一片森严,这恐怕是归雪宗最肃杀的地方,深绿的云杉树整齐地列在四周,方圆五十里之内,连鸟鸣声也没有。

门口一众弟子穿着黑色的甲胄,正在把守着。

戒律堂的师兄走在前边,给乌梦榆领着路。

“师兄,木……长老醒来之后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特别的,解释说那天她的确对师妹出手了,但是因为修行功法出了岔子,把师妹当成了敌人。”

“哈?”乌梦榆简直被这个解释的无赖程度给惊到了。

什么修行功法能把她认成敌人啊?

她和这位木长老除却短暂的师生关系,可是一点交情也没有。

而且,那天木长老确实提到了好几次“季识逍”的名字。

幽深的走廊里,只有两侧的夜明珠在莹莹地亮着光,穿过几个回廊,才到了议事殿。

一张长方的灰黄的木桌,木长老坐在桌前,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是憔悴了些。

师兄走上前去:“长老,乌师妹已经到了。”

木长老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乌梦榆,笑了笑:“小乌啊,之前功法练岔了,那天本来是想交代你一些关于十派会武的事情,但是心魔陡生,抱歉下了杀手。”

又是心魔?

这说辞还真是一模一样。乌梦榆隐隐觉得木长老和楚师姐其实是一伙人。

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恰好和木长老面对面地坐着。

“没关系,修仙者易遇心魔,能一次性解决心魔劫的也没几个。长老这样,我能理解的。”

木长老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如果我现在把你杀了,然后说是心魔劫,你觉得可不可以呢?”

木长老的笑容又僵了几分,年轻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夜明珠的光把这议事殿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乌梦榆眉眼弯弯:“木长老,还是好好再想想借口吧。”

木长老的脸僵了片刻。

乌梦榆给出建议:“长老,你若是真诚心诚意地道歉呢,可以赔我钱的,丹药费算个一千灵石吧,精神受损,算五百灵石,一共一千五,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哎,她是真的有在努力开源节流哎!

“长老,师妹,季师弟来了。”戒律堂的师兄推门进来禀告着。

木长老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防备的姿态瞬间消失,嘴唇也微微向上弯,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

“我想先见季识逍。”

季识逍自然是在戒律堂外边守着的,他的身姿挺拔,唯有眼神凝在虚空里,说不出的阴郁之色。

在他的身后嘛,乌梦榆数了数,一个,两个……总共缀了三十三个人,身上皆带着锁仙拷,有些衣衫上尽是血迹,依次站在戒律堂前高高的台阶上。

应当是用了禁音符,即使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戒律堂前依然如死一般寂静。

这,他查事情,阵仗还真是大。

季识逍手里拿着堂主令:“我已经禀告过堂主,请断水剑彻查宗内宵小,还请戒律堂的师兄师姐们方便一下。”

“断水剑现在不在戒律堂,应当是被副堂主……”

乌梦榆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把断水剑拿出来,飞速递给季识逍:“我之前借了没还。”

戒律堂师兄师姐们:“……”

木长老是一看见季识逍就怔忪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期待。

半晌,她又默默走到了季识逍的身旁。

她自穿书以来,先是莫名其妙被乌梦榆给弄晕了,接着在戒律堂昏睡了许多天,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找季识逍。

“季识逍你现在怎么样了?春江花月夜应当快圆满了吧?”她压低了声音,“……幻海阁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把他们神魂烧了,是查不出来是你杀的……”

季识逍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木长老的身上。

木长老更觉得心神**漾,此时若能把季识逍的好感度刷上去,避开BE的支线,最后赢得人一定是季识逍。

季识逍盯着她:“木长老,烦请一同带上锁仙拷吧。”

“哎?”

戒律堂师兄迟疑着:“季师弟,我们是没有权力对长老上锁仙拷的,得请示峰主或是宗主……”

季识逍手里蹿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仅仅是直视一眼,就恍惚觉得天地间都重了几分。

“我有冬虚剑尊的留下的剑意残魂,可以代行峰主之责三次,这是峰主和剑尊之令。”

“是。”

木长老仍然不解:“为什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禁音符同样生效了。

季识逍的手摩挲着断水剑,望着台阶下的人。

台阶下的人同样望着他,眼神有害怕有怨毒有不解有恨,总归是不好的眼神。

乌梦榆好心提醒:“季识逍,我刚刚试过了,我觉得断水剑应该查不出来,这剑可笨了。”

季识逍只垂了眸

她用断水剑仅仅出一剑,就已经灵力枯竭耗尽,季识逍虽然修为高出她许多,但若要对这么多人出断水剑,也不好过……

乌梦榆再次好心提醒:“你如果死了,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你是有多瞧不起我,才会觉得我会因为断水剑死在这里,”季识逍顿了顿,“想太多。”

季识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任何温和的气息也没有了,与其说用的是断水剑,倒不如说是审判的剑。

他虚虚地一抬手,用了一式“抽刀断水水更流”。

刹那间,仿佛是潮水汹涌地奔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冲刷走。

然而下一瞬,整个世界风轻云淡,断水剑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

这意味着,三十三个人和木长老都不是妖邪,也没有夺舍。

戒律堂师兄叹了口气:“师弟,既如此,按规矩应该把这些人放了。”

季识逍沉默不语,将断水剑归鞘,他面色如常,只有脚步略微踉跄了一下。

乌梦榆把自己的丹药瓶拿出来,倒出一大把在手心里:“这是特辣特麻特甜味道的回灵丹,你要吗?”

季识逍把她手上的丹药全抓过去,一口全吃进去了,而神色表情依旧如常。

乌梦榆看得叹为观止,特麻特辣特甜的味道,她此生都不愿意再回想。

“季少季少,你喜欢吃这个味道吗?还要吃吗,要不要我卖给你?”

季识逍是老板的时候,叫一声季少爷不过分吧。乌梦榆满心只想卖掉自己的破烂。

季少神色淡淡,面色如霜雪,嘴角却溢出了一点血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但也只是吐出更多的血来。

强行用断水剑,看来对他反噬也不小。

乌梦榆:“可怜啊,不听小乌言,吃亏在眼前。”

“季识逍!”

木长老从锁仙拷里解开,第一反应竟然是把季识逍叫住了。

“我想和你谈谈。”

*

木长老,季识逍,乌梦榆三个人在议事堂里面面相觑。

乌梦榆先在椅子上坐下了。

木长老:“小乌,我和季识逍有话要单独说,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乌梦榆最喜欢和别人对着干:“我不可以。”

“长老,有什么要谈的,你们自己去外边说呗。我才来戒律堂多久啊,大老远把人叫来,我可不走。”

她靠在椅背上,从储物袋里拿出没吃完的桃花酥,慢慢地品着,瞧上去有多懒散就有多懒散。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水墨纹的衣袖沉下来——季识逍也坐了下来,剑贴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道:“长老,还有什么事吗?”

木长老看了看乌梦榆,又看看季识逍:“我有办法解决幻海阁的事情。”

乌梦榆:“?”

幻海阁的什么事情呀,她的七个小奴隶还在第三峰画阵旗呢。

“你杀了那七人是瞒不过幻海阁的追踪的,他们本来就是追踪的好手,在十派会武上……”

“长老,”季识逍打断了她,“我没有杀他们。”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杀了他们?”

木长老愣了愣,不应该啊,季识逍在十派会武上的一切事情的导火索,就是渭城雨啊,这件事没有发生吗……

季识逍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长老还是理清自己的说辞,再来和我说吧,断水剑伤不了你,别的剑可是伤的了的。”

乌梦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这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不是她和楚明漪说过的话吗。

“季识逍,你又学人精抄袭怪。”

木长老:“即使没有这件事,别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啊……你……”

乌梦榆:“长老啊,你是觉得季识逍有哪里需要帮的吗?你看他,有仇家自己就解决了,缺钱自己就去秘境找,谁能让他不痛快啊……”

她笑了笑:“你不如来帮我吧,我比较柔弱,比较需要帮助。”

木长老看了眼乌梦榆,心中除了愤恨,也只剩下怜悯,早晚都会死的炮灰人物不必多费心力。

“心魔也不需要我帮吗?”

季识逍:“所以,长老是对心魔有什么新的见解吗?”

木长老吐出三个字:“舍利子。”

这话一出,乌梦榆坐直了身子,桃花酥也不吃了,似笑非笑,望着木长老。

季识逍也看着她。

那目光其实很平静,木长老却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她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口——

“佛道圣物舍利子,连破军剑都能镇压,心魔更是不在话下。”

“只要劝说大慈悲寺,把舍利子拿出来作为十派会武的奖励,以识逍你的剑法,必定是囊中之物。”

原著的剧情里,季识逍可是为了用舍利子对付心魔,而把大慈悲寺给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