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则誉莫名其妙意外出事, 几乎惊动了全门派,瞧着他骤然苍老了许多的面孔,聂大师等人和凌可可一样, 竟都有些不敢认这是他们的宗主。

毕竟作为宗瑞派修为最高、术法最强大的人, 哪怕他上了年纪,外表对比同龄人依然保持得很年轻, 而不是像现在既苍老又虚弱,仿佛随时有可能咽气。

好在没多久凌则誉便醒来了。

比起众人的担忧紧张,他本人倒是显得淡定,只说是修炼一时出了岔子, 好好修养一阵子便没事了。

听到这话,门派不少人顿时心底放松, 见宗主一副要静养休息的模样,于是他们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当屋里只剩下凌则誉一个人时, 他脸庞上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 半响,他颤抖地伸出手,目光落在自己粗糙干瘪得像老松树皮一样的手背上, 气血再次上涌,差点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凌则誉阴郁着脸, 眼底一片刺骨的冷意, 恨不得立刻把罪魁祸首扒皮抽筋。

此时的他身体状况可谓糟糕至极, 修为大降、加速苍老化, 头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要不是他原本就修为不低, 恐怕会被反噬得直接丢了命。

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紫气被迫还了回去, 按理说, 哪怕他用邪术转运,被人破解术法也不至于反噬得如此严重,但事实发生,证明动手那人很强,也许巅峰时期的他都不是对方对手。

这让一贯骄傲的凌则誉怎能甘心和不嫉妒?

早知道……

早知道就该杀了傅雪风。

事情绝不能再拖了!否则死的那个人一定会变成他!

他废了那么多心思,只为了一个目的。

凌则誉咬牙,眼里充满狂热,表情因莫名的兴奋和期待而格外扭曲。

宗主受伤之事宗瑞派封锁了消息,禁止任何人对外提起。

大家虽然担心凌则誉身体,却并未对他的话产生疑问,真的以为他是修炼出了岔子,修养一阵便没事了。

但聂大师心有怀疑。

他觉得,师叔的情况更像是遭到了反噬,对于这位常年闭关不见人的宗主师叔,聂大师向来是尊敬信任的,偏偏曾经死于“自杀”的章州莫名在此时浮现在脑海中。

作为章州的师兄,他了解他那个傲慢自负的天才师弟,他比谁都惜命,绝不会忽然自行了断,直到现在,宗门谁对他动手还是未知数,背后人一点没露马脚,查来查去,谁都没有嫌疑。

倘若那人其实不被任何人怀疑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产生。

-

傅雪风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

他像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整个人一身轻松,精神状态好的不得了。

所以哪怕意识清醒了,思绪暂时还处于混沌状态,导致人提不上兴致,身体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醒了。”一道温和的嗓音含笑道。

他反应慢半拍地眨眨眼,因睡意而稍许迷蒙的眼眸瞬间清明。

“……嗯。”被周永宜笑眯眯看着,傅雪风立刻坐直,神色有些不自在。

在别人家睡着,还睡了挺久的样子,就算是因为周永宜的原因,他依旧觉得颇为失礼。

“你的事情解决了。”周永宜道:“作为受利者,他们既然享受了从你这儿偷走气运带来的好处,失去后,也当承担被反噬的后果。至于那位凌大师,我帮你小小报复了下,大概他现在并不好受。”

说完,她看着他身上亲昵环绕的漂亮紫气,唇畔笑意微微加深。

傅雪风的心倏地一塌,连轻颤的指尖都开始发软,一股甜意从心底蔓延。

他仔仔细细又专注地观察了周永宜一圈,确认她真的没因为他的事而产生身体不适后,用微哑的语气认真道:“谢谢。”

语落,周永宜清楚看见他身上的紫气一缕缕争先恐后的朝她扑来。

好似她身上也染上了他的气息。

她难得愣了下,被许多术士惦记的紫气居然轻飘飘被它的主人送给了她,并且这种行为大概率出于他的无意……沉默了一会儿,无声轻叹笑道:“不客气,我已经收到了你的报酬。”

……

萧承初昏迷期间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在梦里,作为傅宏达的私生子之一,他的童年并没有父亲的存在。

傅宏达情人众多,又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他对母亲萧欣的宠爱是短暂,等没有兴趣便给了一笔钱打发掉抛之脑后,就算知道萧欣已经怀孕也不在意,反正对他而言无非是又多一个私生子,或者干脆被对方打掉罢了。

他根本不在意。

萧承初被母亲独自养大,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懂事,得知傅宏达是他父亲时,年幼的他感情直白,不喜欢这个相貌英俊、家境富裕的男人,理所当然的,他也不讨对方喜欢。

傅宏达有更贴心乖巧的私生子和温柔情人,很快把母子俩忘得一干二净,除了偶尔给点钱,基本不去找他们。

后来,他的原配妻子终于发现丈夫出轨,便愤怒找上门闹,萧欣难堪的和傅宏达断了关系,带着他搬家换了城市重新生活。

柔弱的母亲要照顾他并不容易,知道母亲的辛苦后,他变得更加懂事,从此,傅宏达这个人从他们生活里消失,母子两人默契的不会提起他。

梦里的他读书很努力,考上国内顶尖大学后,一边兼职一边学习,毕业用几年攒下的奖学金,和大学朋友一起创业,过程虽然艰辛困难,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人知道他是傅宏达的私生子。

他偶尔了解到傅家的一些事,比如傅家那位继承人手段狠厉的从傅宏达手中夺权,把父亲挤下位后,没多久傅宏达便卧床瘫痪了,而那些没被认回傅家的私生子们全被打发出国,没一个人敢招惹对方。

他和傅家的人是平行的两条线。

偶然给萧欣说起傅宏达时,他的母亲愣了下笑了,没有半点异样反应,对她而言,那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在医院里醒来后,萧承初心底一片茫然和空虚,还沉浸在梦中。

“承初,你终于醒了。”见到儿子睁眼,一脸担忧的萧欣红着眼含着泪水,哽咽道:“吓死妈妈了,我接到你助理电话,听说你在公司突然晕倒了,你若是出事,我该怎么办啊……”

见母亲柔弱哭泣的模样,萧承初头痛欲裂,梦境里的人和现实交叠重合,他一时有些分不清。

“承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你你等等,妈妈去帮你叫医生。”就在萧欣急忙要跑出病房时,萧承初喊住了她,“妈,不用了。”

“真真的吗?”

“我没事。”萧承初脸色略显苍白,习惯性温声安慰母亲,看她的眼神却复杂了一瞬,冷静问:“我怎么了?”

他记得他当时特别难受,后来就好像失去了意识,为什么会这样?

萧欣解释,“医生说是你工作太累没注意休息,精神太紧绷太疲倦所以才晕倒的,以后不准这样了,咱们家又不缺钱,工作再忙再累也得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啊。”

说着,她犹豫了片刻,低头愧疚地道歉,“承初,对不起……”

萧欣觉得,儿子累到晕倒其中有一大半是她的原因,若不是她抱怨,儿子也不会不回家。

“妈别担心,没事了。”萧承初神色缓和,刻意忽略掉内心的不安,不再去思考更深的原因,或许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工作太累了吧。

他无意识地皱眉,总感觉无形中好似失去了什么。

至于那个奇怪的梦,他虽有触动,却没放在心上,毕竟梦只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