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比赛，因为没有开幕式，时间没有那么赶。舒静和这次在车上没有睡觉，不过，下车后却吐了。可是依然笑着和我说，没关系，吐了就好，就不晕车了。

这些东西，谁都代替不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一个人承受。我真希望那个晕车的人是我，好让她精神饱满地去参加比赛。可偏偏不能够。

当天的比赛，更诡异了。队里的女单G上午有事赶不过来参加比赛，L和F商量，是不是让舒静和去打一场女单。我忍不住插了句话，说，让静和去打女单，一来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一定会影响到混双的成绩。既然如此，宁可放弃女单，也应该保证混双这一分。

但是舒静和说，上午这个队的男单和男双都很强，如果万一前面男单、女单和男双都不幸失分的话，那混双根本就没有机会打，还是让她拼一拼女单吧！结果第二天上午的比赛，舒静和打了一个女单，2:0拿下（如果不是2:0拿下，那么舒静和一定会1:2输掉，因为她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住她打第三局，她必须得在前面2局一口气拿下。她是拼了命地咬住每一球，看得人都揪心。）随后和F组合的混双也是2:1拿下。但，其他三场都丢了分，总比分2:3，输了。

下午，G是赶回来比赛了。但是依然遇到的是强队，男双得了1分，其他都丢分，比赛3:1提前结束。舒静和只是打了三局女双。

虽然四场比赛2胜2输，但是，最终舒静和与她的队友们止步八分之一赛事。舒静和事后笑着对我说：要是我也是队里的队友就好了，而且是女的就更好，说不定能打入半决赛。

尽了兴、拼了命的舒静和其实对输赢并没有太多执念。她只要觉得自己已经在她现有条件下，尽了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她的确也做到了，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不但拿下了一场女单，而且和F的混双搭档依然保持了没有败绩的记录。

接着，她又像病猫一样的躺在我旅馆的床上，一动不动，很抱歉地和我说：“你花了那么大的时间精力来到Z市，这三天来，我除了让你去球馆，就是让你在这旅馆里看着我睡觉休息，什么地方都没有带你去玩，真的很过意不去呢！你多么难得才来一趟啊，Z市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Z市的。”我淡淡地说。窗外还有一些夕阳的余晖，映着室内我们两个人，不冷不热，懒洋洋的，很舒服。就这样子，什么地方都不去，呆上一天，我也觉得没什么。

“不行，无论如何要带你去外面看看的。我可不想你以后回忆起这段经历，觉得了无生趣的，好后悔啊！呵呵！”休息小半天后，她的精气神有点恢复了起来。

我原想着，让她回宿舍休息，怕她两天都不回去，她的舍友担心她。

但她依然不愿意回宿舍。

“今天晚上，就继续收留我住你这里吧，好不好？”她瞪着眼睛看我，很认真地和说我。

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你这是什么逻辑吗？哪里有一个女孩子要一个男孩子留宿她，会用这种理由的？”

“我就是想再睡个好觉。你知道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有多痛苦吗？在这里，能睡着觉。你在这里，我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充足的觉。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卑微的要求啊

，只是为了能睡好一个觉，一向如此会克制自己的舒静和，居然开口让我留宿她。她这半个多月，可能还不止半个多月，被失眠折磨得有多难受。

“我也信任你，百分之百地信任你。所以，让我留下来吧！”她的双眸纯净无染。她的确是百分之百信任我，才会和我说这样子的话的。我如果有一丝邪念，都是对她的亵渎。

“好，我陪着你。只要你能睡好觉。”我看着她，心里充满着怜惜。

她把头一仰，笑了起来：“张念，你真好！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诶，我可以百分之百仰赖的朋友诶！”

“你知道吗？你昨天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然后老板娘送红糖鸡蛋汤来的时候，我有什么感觉吗？”我问舒静和。

“什么感觉？”

“好像我们是武侠小说里面，一对落难在外的夫妻，那妻子还受了内伤，然后被好心的老妇人收留了。哈哈。”

“哈，你这小孩，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嘛！”她笑着揶揄我。

“你不回去，你舍友那边真的没关系吗？那天看她的样子，好像淡淡的！”我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我们宿舍平时很少有男生来，而且一来还是‘不速之客’，她可能有点不习惯吧！另外，她有可能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之类的，心里责怪我从来没有提起过吧！”舒静和一边想一边说。

“那你不回宿舍住，她不更把我想成你的男友了，白白玷污了你的清白。呵呵！”

“我回头会和她解释的，你别担心。对我来讲，现在没有什么比能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更重要了。”她一边说，一边又蜷缩回床上。“你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的？”

“我在外面的沙发上睡的，和老板娘要了一床被子。还挺好。”

“外面可冷呢，太辛苦了。晚上，就在房间里面吧。我们两个，就在一个房间里面过夜吧！这样子温暖一点，会睡得更安心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夜后深秋的北方，还没有供暖，确实有点冷。

我悄然起身，找老板娘商量了一下，要了一张半米宽的折叠床，加在房间里。老板娘和我说：“你对你这位朋友可真是细心啊！”

我黯然回说：“我可以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老板娘似乎是了然于心地笑了笑，然后就退了出去。

后来的两天，我们都是这样子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度过的。

问我心里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欲非分之想？当然，怎么会没有呢？

我做梦都挂念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子安安静静、像婴儿般躺在边上，说我完全没有欲念，那就伪善了。

好在我对舒静和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爱多过欲，保护多过占有。她清澈纯净的眼神，以及她全然无染的心思，让我觉得自己偶尔涌起的欲念都非常不堪。

往后的日子里回想，我都很高兴，我们可以这样子坦然地共处一室，每天清晨醒来后，可以面对面相视一笑，问候彼此：“昨晚，睡得好吗？”

“啊，睡得太好了！久违的幸福啊！”她因为能连续能睡好觉，脸色慢慢就好看起来。

调整了一天后，她就和我说，现在要陪我在Z市走走看看了。

因为我来的时候没有和舒静和说，她事先也没有安排游玩的路线。而我自己，临上飞机之前，都在安排手头的工作，也根本没有任何做游玩计划的时间。

所以我们只能临时决定。

舒静

和说，秋天的Z市，是难得的美丽。在这个时候，去老街看看，去四合院走走，还有城墙脚下，护城河边，还有任何一个皇家公园，都能感受古都的雄浑的风韵。于是我们就选择了去一皇家公园逛。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像过去在学校一样。

我对我们俩人一起走路散步的臆想特别深刻，尤其是我走在她身后半步之遥的距离，我总觉得我这样子淡淡地走在她身边，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可以看着她，彼此讲话都可以听得很清楚，感受到她，随时可以保护到她。

可是今天，舒静和却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我，说：“我挽着你的胳膊吧，挽着你的胳膊走路，好吗？”

“嗯。”我欠身把左手胳膊给她，她用右手轻轻地挽起我胳膊。

“第一次这样子挽着你的胳膊吧？”她笑着说。

“嗯。”

“这样子，真的可以吗？”她笑着问我。

“嗯。”我淡淡地笑着，却很安心。

“想着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子一起散步了，真的忍不住想挽着你的胳膊一起走路。这样子，确实是没有关系的，是吗？”她再次和我确认。

我没有说话，稍稍夹紧了胳膊，把她的手紧紧地贴着我身上。

“虽然是第一次这样子挽着你的胳膊，不过感觉好像以前挽过很多次一样呢，好熟悉呢，一点都没有陌生的感觉！！”她高兴地说着。“嗯，这样子挽着胳膊，才感觉原来个子还真的蛮高的呢！”

一路上，她说的多，我说的少。听着她说话，感到她快乐的样子，我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不想多说什么，只听着她说就好了。

此时此刻的她，和恋爱中的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差别，不断眉飞色舞地说着各种话。

她可能真的是再一次把这种相聚看成是人生最后的一次相聚，尽情投入和我说着各种话。

Z城的秋天，碧空万里，晴朗无风，寥廓空寂，真的是迷人得不知道用什么字来形容。我从来没有想到大都市的天空和气息居然能有如此磅礴大气与纯净人心之力。皇家公园的大气，也除非亲自来过，不然，所有的描述都隔了一层。

这些建筑，对于学设计的我而言，尽管在各种资料上看过很多次，却都不及今天实地来看一次。

我再次和她说，拍张合照，留个纪念吧，她却依然拒绝和我合影，就像2006年在我们毕业展上，2007年在凤山上。她只为我拍，或者让我给她拍，就是不愿意和我合照。

晚上，我们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我们似乎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可惜，当时能选择的电影不多。记得是一部007。舒静和和我都不是很感兴趣。出来后，就在一家咖啡馆坐着，聊电影。

原来舒静和居然也喜欢周星驰的电影，这个让我有点意外。我原来想象，她一定会喜欢更加文艺范的电影。她说原来是，后来到C市读书后，就慢慢喜欢上周星驰了，他越老，越喜欢他，看着都会心疼的那种喜欢。

后来，不知怎么地，她说：“张念，我感觉，你的性格有几分像周星驰诶！”

我不知道她这两段话之间，是不是有逻辑，或者她用这种方式表达，她对我的感情。总之，很多年后，这句话依然很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中，因为我的某些境况确实越来越有点像周星驰——比如越来越不爱说不相关的话，越来越专注自己的事情，以及时不时突然袭来的深深的孤独感以及对自己的失望和失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