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谢言呆滞的神色,长歌有心逗逗他,对他嫣然一笑:“谢公子不认识我了?”

难得显露的娇媚此刻尽数抛向了谢言,谢言只觉天旋地转,忽然腰上一疼,回过头刚要大骂哪个缺德孙子拧他,就对上无方面板一样的冷脸。

“该走了。”无方抛下冷冰冰的话,走到了软轿前,掀开了轿帘。

被无方这么一拧,谢言这才回过味儿,深知自己刚才失了仪态。不过他也不在乎,帝都谁不知道他谢言是个浪荡公子,常人见长歌都驻足三回头,更别提他了,正常正常。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彭云不也是看的脸颊发红吗?

这样想着,谢言心里平衡多了,瞪了无方一眼,转头笑眯眯地对长歌道:“徒儿一打扮还有模有样的,也不枉为师对你的谆谆教导。”

大言不惭!

长歌和出尘心里同时咒骂。

在一片赞美唏嘘中,长歌上轿,朝着皇宫走去。

众人跟在轿后议论纷纷,关于长歌和大皇子的版本层出不穷,不到盏茶功夫蜂拥进醉春楼,边吃喝边八卦,着实让谢言一大清早狠狠赚了一笔。

谢言哼着小曲在三楼遥望皇宫殿宇屋檐,长歌啊长歌,你这一步走得太险了,你可知给皇上留下什么印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大皇子的事已经满城皆知,闹的沸沸扬扬,今后你和傅易之的路,就不那么顺当喽!

至宫门,长歌下轿。

帝都的繁华是凡影把她带过来时才见识到的。如果说从小生长的伏虎城给她的印象是喧闹繁华,那么帝都就是锦绣辉煌。

毕竟是大梁的中心都城,又是皇宫所在地,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散发着贵族气息,一砖一瓦都比伏虎城要贵重几十倍。

那个时候的长歌就打定主意,要在帝都这块宝地发家致富。

如今,站在巍峨的宫墙脚下,长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龙威。

暂且忽略掉世人对傅故敦的褒贬评价,只是站在这皇墙根儿下望一望,忽然就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想要走入其中,成为其主人。

长歌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渺小,仿佛宫内的那个人动一动手指,自己就像蚂蚁一样被轻松碾死。所以,像她这种卑微,有着市井小民心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膨胀内心,想要掌控眼前这座辉煌的有些耀眼的宫宇。

因为不想承担过多责任,所以才甘愿蜷缩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不用理会哪里闹瘟疫,哪里发大水,哪里起叛乱,哪里有侵犯,贪官污吏又作乱,皇城脚下出血案……

踏入其中,除了有野心称霸,更要有勇气承担,承担,是为了保护更多想保护的人。

这样想着,面对宫墙,长歌一脸虔诚。

从偏门步入,宫中又派了软轿前来接应。

就算她是青楼老板,但因为大皇子的缘故,皇上还是给足了她面子。

越来越靠近御花园,挑起轿帘,远远的能看见一座凉亭伫立,掩映在树影残花中,不突兀,却因为这刻意的拜访,在长歌看来,染上了一层莫名的阴郁。

不知道为什么,长歌心里惴惴不安。

轿子停下,长歌要步行走到亭子那边。

无方的佩剑被留在了宫门

之外,眼下又被公公挡在了御花园外。

长歌回头,对上无方的目光,一旁的出尘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

“姑娘,放心吧,有我在呢。”说着,轻轻握了握长歌沁出汗水的手。

长歌像是找到依靠,感激地望了眼出尘,回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走向凉亭。

隔着很远,傅故敦就看到两道俏丽身影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近,目光被鹅黄衣裙的女子吸引。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他的后宫,也找不到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足底生莲,步伐轻盈,裙袂飞舞,不疾不徐,身段娇媚,没有妖娆做作的媚态百生,仿佛天生一般,轻巧地夺取这满园风姿,就连这秋色萧索在她的衬托下都生生明媚了许多。

樱天的女儿吗?好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儿!

如此,便迷乱了他两个有所作为的儿子。

倒不知该赞叹我大梁竟生有如此独一无二的倾城之姿,还是扼腕深受其害的傅家后裔。

“名唤愁吟对吗?”傅故敦眯眼看着远方越发近了的美景,出口问道。

傅君泽也被长歌这一身打扮所惊艳,他知道长歌美,却不知她如此之美,由此,在父皇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深深的不安。听到父皇的问话,再望向父皇盯着长歌的眼神,傅君泽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是。”匆忙应答,傅君泽大脑迅速转动,对可能发生的变故想着应对之策。

傅君泽的慌乱没有逃过傅故敦的眼睛,嘲笑般的摇摇头,他是老了,但是没老糊涂,傅君泽心中怎么想自己,他清楚的很。

这就是父子与父子之间的差别。

傅易之从来不认为父皇昏庸无道,好色嗜酒,那是因为他了解父皇,深知他的为人。

傅君泽在朝廷中渗透势力的十年时间里,傅故敦虽然不能明面反抗,以防提早变更君主,但是他完全可以装疯卖傻,寻欢作乐来保住皇位,借以等待傅易之归来。

而不了解父皇的傅君泽,真的被蒙蔽了。没有信任基础的父子情谊,留着又有何用?

再望向长歌时,傅故敦的目光中隐藏了一丝同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古帝王不能有妇人之仁,但凡是能阻碍到傅易之君王之路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会让他存在世间。

女人,世间有的是,天下,只一个。

出尘和长歌立在亭子之外,静候听令。

长歌偷偷撩起眼帘看亭中的老者,单从侧面看,除去那一身明黄的、象征着帝王身份的袍子,也不过就是普通老人一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冥冥中,还是感觉到来自天威的压力,周身都处于紧绷状态。

“皇上,愁吟姑娘到了。”公公在皇上身后启禀。

皇上侧身说了什么,公公点头哈腰从亭中退出来,对出尘说道:“皇上只允了愁吟姑娘一人,你就在亭外候着吧。”

出尘拉着长歌的手,担忧地看着她:“姑娘……”

长歌稳了稳心神,拍了拍出尘的手,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提口气,在公公“请”的手势中径直走进亭子。

站定,把提着的那口气吐出来,行拜叩大礼:“民女愁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长歌匍匐在地,静默良久,却是未曾等到头顶上方传来声音。

傅故敦居高临下打量长歌:“你就是愁吟?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不得已,长歌跪在地上,缓缓抬头,目光和皇上对视,又急急躲向一边,任由皇上打量。

“果真是倾国倾城之姿,难怪泽儿会为你踏平梁山,剿灭匪贼,这样算来,你也算是大梁功臣了,哈哈……”

皇上的语气陡转,刚刚还是肃穆沉闷,眨眼就拿长歌调侃,这急转的局面令长歌有些应接不暇,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后背冷汗早已涔涔。

“父皇,愁吟身子娇弱,不若让她先起来回话可好?”傅君泽本就对长歌今日的打扮心神荡漾,见她久跪在地上,心中心疼至极,不觉出口求情。

傅故敦似乎才反应过来,挥了挥手,朗声道:“起来吧起来吧,今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闻听这话,长歌本来站起的双腿猛地一颤,差点跌倒,还好傅君泽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安慰:“别担心,有我在。”

长歌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此刻傅君泽紧贴身侧,呼出的口气拂过耳垂,痒痒的。不知是太热的缘故,还是因为紧张,长歌莫名有些恍惚,耳边相似的声音,相似的容颜,眼前掠过冥的身影,清晰而真切,就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愁吟,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傅君泽看着越来越不对劲的长歌,怀中的人儿也越来越沉,顺着他的肩膀向下滑去,傅君泽一把抱住长歌,只见她嘴唇微启,喃喃了一句什么,彻底昏了过去。

冥,她说的是冥。

傅君泽心中一疼,直到现在她心中还是想着冥吗?

傅故敦瞳孔缩了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第一次面圣,以长歌的昏迷而告终。

冥,她说的是冥。

长信宫中,傅易之手握毛笔,蘸了墨汁却未落下一笔,就那么提着,愣了良久。

“殿下,现在她已经被送回醉春楼了。”前来报信的公公小声回禀着,生怕惊扰了他。

回了就好,回了就好。

傅易之轻叹一声,把毛笔放回,神情略显哀伤的望着窗外满园萧瑟的海棠。

公公见太子这般,悄声告退。

长歌心心念念的还是他,这让他既欣喜又担忧。

在场的除了公公,哪个不是能随时置长歌于死地的人,父皇,傅君泽。

父皇明白其中的渊源,自然会对长歌多加防范,傅君泽只知其一,也足以借此杀掉长歌。

自己不过是在这里继续扮演着傀儡者,而长歌却在外面日日担惊受怕,即便这江山拿下,击退傅君泽,若是长歌有个三长两短,他稳居这大梁帝王之位,又有何意义可言?

无方,你曾经用项上人头与我保证,若是长歌少一根毫毛,你要拿命相抵,记住你说的话!

傅易之握紧拳头,他们要抓紧逼迫傅君泽行动,否则夜长梦多,惟恐对长歌不利。

长歌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大皇子府,出尘和无方并不在自己身边。

窗前一抹身影令长歌心中一紧:“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