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已经老朽不堪,没想到竟然可以接下这桑老头一掌,如果师父没有病,为什么一直要躲在这里,他本来可以很轻松的就要了自己的命。

看到白石道人王炎三又像蝙蝠一样回到床榻上盘膝坐下,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林正豪又想到了溜走。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童允希回头看了一眼桑老头,知道他暗算自己,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老狗,先宰了他再找你算账。”他的刀又举起,双手由上向下劈来,刀锋的血在空气中飞散落在每个人脸上。

这一刀更快也更狠。

他现在一心只想报仇,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在所不惜。

看到这一刀劈来,惊落白雪手中的小刀,她伸出胳膊去拦截破空劈下的刀锋。

这一刀一定会劈断她的胳膊。

桑老头的身体又跃起,这一次他不是跃向童允希而是白雪,她的手中已经没有刀,不必顾忌她会切断自己的动脉。

白雪手中没有刀,童允希手中有。

他的刀劈向我的头,白雪的胳膊拦在刀锋下他也要一起劈断,什么也不能阻挡他这一刀,他这一刀一定要劈在我的头上。

白雪的胳膊纤细而柔弱,像一节白生生的莲藕,一刀就会断成两截。

桑老头不能让这一刀劈在白雪的胳膊上,这一刀如果真的劈上,他的命也就没了。他恨极了这个倔强的小男孩,他又向孩子头上拍出一掌。

这一掌带着风声,足可以开碑裂石。

白石道人王炎三又从床榻上腾身而起,他又想去接住这一掌。

这里只有他能接住桑老头这一掌。

屋子里响起枪声,瓦列里手里巨大的手枪连续发射,每一颗子弹都打在白石道人王炎三的身上。

每一个弹孔都冒着焦烟,却没有多少血流出。

白石道人王炎三的身体就像贫瘠干涸的土地,衰弱的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出。他只是拼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去救自己的孙女。

他不是在装病。

子弹打在白石道人王炎三身上,他重重跌落在床榻,再也站不起来。

桑老头这一掌拍在童允希身上,这个孩子一声也没有喊出就抛出撞在墙上,顺着墙壁滑落死在墙角,死的毫无声息。

这一掌打在身上什么人也活不了。

桑老头看到白石道人倒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就像恶鬼在地狱中受苦时发出的嘶嚎,他伸手就抓向白雪。他手指卷曲的指甲又像刀锋一样竖起,他要切断白雪四肢的筋脉,让她像一个废人一样瘫软再也不能伤害自己。

只要这个女孩体内的精血不流失,鼎炉不破损,她变成什么样子对桑老头来说都没有关系。

看着桑老头伸出手抓向白雪,我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恢复了力气。白雪就在眼前,我伸出手抓住他本来要挡在刀锋前的胳膊用

力拉过来,桑老头这一掌抓空。

他一怔。

没想到已经中毒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我怎么会突然能动,还从他的手下救人。他不能失去白雪这个能救他命的药鼎,看到我拉开白雪,他又向我走来。

这一次他已经准备好要我的命。

满头枯黄的头发像风中的杂草根根竖立,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力量灌注到每一根发丝里,直达发梢。重如灌铅的双臂曲中带直浑圆如环,他每走出一步地上的青砖就裂开一块。

他盯着我,一字一字地从嘴里吐出说的每一个字,道:“放开她你还有一条活路。”

燕妮一直站着没有动,忽然大声道:“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桑老头狞笑着道:“你真的以为我是想从你身上续命?我早就看出你是残花败柳,虽然年纪轻轻却元阳尽泄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我要你只是因为你去过乾坤道府,可以从你嘴里打听出那里门户的下落。现在有了这三个人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的死活?”

燕妮立刻说不出话,眼中瞬间流下泪。

她的这一生都是在让男人玩弄和抛弃,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像活鬼一样活着的小老头眼里也这么不堪没有任何价值。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一生就是一个错误。

桑老头一只手抓向白雪,一只手向我拍来。

这个小老头竟然可以一心二用,抓向白雪的手轻如柳絮,拍向我的一掌重如泰山。这是极高深的武功,这个老头是我从未见过的高手,似乎与乾坤道府那些道人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只能也伸出双掌去硬接他的掌力,知道这一次自己很可能没有活下来的希望。我在这个桑老头面前就像一只爬在地上的蚂蚁,他可以毫不费力就一脚踩死我。

接住桑老头双掌,我的手就像拍在两块铁板上,一块是烧的发红的铁板,一块是冻的冰凉的铁板。

桑老头的武功高深而怪异,我感觉自己同时坠入了既有刺骨的寒冰又有灼热的烈焰的地狱,极寒极热的两种感觉同时折磨着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筋络,每一寸血脉,每一根神经同时在极冷和极热中**和收缩。

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自己要死,突然间我什么也不怕了,头脑也变得一片清明,似乎进入一种从未有过的冥想境界,感觉世界上一切都在静止而又都在运动,一切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而是息息相连,一切都在变化和轮回,原来世界的变化就是这么简单,又是这么奇妙,以前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

不动之动方为生生不已之动。

白石道人王炎三在床榻上不能动,但是可以说话,他大声道:“守住你的心神,笃静内守,神不外游,无外无内,天人合一,你要悟道了。”

他的话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一字一字落在我的心里,突然间明

白了原来这个世上本来无物也无人,物就是人,人就是物,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并存,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复杂的只是人自己。

我终于悟道了。

桑老头恨声道:“死道人多嘴。”

我的双掌黏在桑老头的手上,好像他的双掌上有巨大的吸力让我的手一动也不能动,他又在怪笑,头上的乱发已经完全直立,每一根都像刺猬的针刺一样竖起,声音变得嘶哑发出刺耳的声音,道:“你悟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白石道人道:“谁死还不一定。”

桑老头不再说话,双掌的冷热变化更加强烈,但是他的掌力再强大也像是巨浪拍打在岩石上,不能伤到我一分一毫。

可是我也伤不到他。

我的双手还是不能动,只能随着他双手的变化在缓缓移动,就像两个在公园里悠然地打太极拳的人。只是这种太极拳越打下去越凶险。

随着桑老头双掌冷热加剧,身体里的金蚕冰蛊又在活动,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一举一动,甚至它的思想它的感情也与我息息相通,它似乎又开始躁动不安。

这是人蛊合一。

现在金蚕冰蛊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可以像控制自己的舌头一样控制这只奇蛊。

我试着让它走出身体,没想到它真的从胸口钻出,但只是露出一个小脑袋,从它细小的嘴里吐出一根蛛丝一样的细丝。这根细丝遇到空气变得又坚又韧,像标枪一样射入桑老头的眉心。

蛇灵千年的修行,坚韧的皮甲只有细腰这样的宝刀才能剖开,这根细丝却可以轻易穿透,桑老头干枯蜡黄的皮肤又怎么能挡住这根细丝。

细丝像戳穿窗纸一样戳破他眉心的皮肤深深地刺入脑髓。

细丝瞬间变红。

我不想让它吸食桑老头的精血,一想到那些死在他身体下的少女就觉得恶心。

收回金蚕冰蛊吐出的细丝,桑老头倒在地上死去。

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有白石道人不感到意外,脸上露出笑容。

瓦列里手里的枪又举起,他虽然没有看到桑老头是怎么死的,但是他觉得眼前这个东方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挡住自己的子弹。

他对自己的枪法一向很有信心。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脑袋,迅速地扣动扳机,可是子弹还没有射出就看到自己的眼前一片鲜红,鲜血从他咽喉里喷出,鲜红的血色染红了他眼前的空气,他最喜欢这种颜色。

红色既浪漫又刺激,每个人都喜欢。

燕妮手里握着断刀刺入他的咽喉。断刀虽然已经断过两次,但还是足够刺入他的脖子割断气管。

瓦列里感到鲜血从气管和食道涌入自己的嘴里,然后又从嘴里流向胃部,他感觉鲜血的味道真的是很鲜美。

就算是自己的血也一样鲜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