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第一次到京北,去到哪都感到好奇。下午散会后,非要尝一尝路边小车拉来的糖葫芦,吃了一颗就说京北的糖葫芦糖渣都比枰南的好吃,紧接着他就一个人吃了十串……谢离见了只说了句小心闹肚子,也没别的了。

没想到还真让谢离说中了,到了饭店后徐远连宴会厅都还没进去,就跑去了洗手间,“噗呲噗呲”的一蹲就蹲了半个多小时。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席了。

戴着口罩的服务员小哥推着一辆餐车路过,餐车上一个银色大圆盖,圆盖旁边是一个蒸笼。

“诶?是京北烤鸭的餐前表演吗?来来来,来这桌。”徐远之前也不是没吃过烤鸭,只是难得来一趟京北,怎么说都要体验一下正宗的京北烤鸭,看看本土特色的餐前表演。

“这个不是……”服务员小哥有些难为情。

“不是我们这里的吗?”徐远说完,就喊来了饭店领班:“麻烦这边快点上烤鸭谢谢啦!”

领班走上来一看,当即就给客人解决问题:“这一套就是你们的,现在就可以给您表演。”

服务员小哥整个人愣怔在原地,他显然不太接受这个安排:“可是……”

领班拉过服务员小哥说:“这个厅的老板是我们的大客户,先给他们安排,听到没。”

小哥只好点点头,把餐车推到徐远和欧阳这桌前面,揭开了大圆盖。

一只香喷喷热腾腾的烤鸭就在桌面,烤成红色的脆皮十分吊人胃口,只见服务员小哥从桌底下拿出刀具,专心致志地切割面前那只鸭子,一片一片地把皮肉分离,装在餐碟上,徐远都看流口水了。

宴厅里一共有六围,人多吵杂,不少都是阔别多年旧友,难得今天相聚一个开心就喝上头了,几个醉酒的校友跌跌撞撞冲来徐远这桌找人喝酒。

带头的那个喝得脸红得像关公,一个不小心往前踉跄了几下,“砰”的一声撞到在那辆烤鸭餐车前,服务员小哥吓得一跳,刀从手中掉落在地,差点砸到了醉汉。

“你会不会拿刀啊?差点伤人了你知道不知道!”醉酒的那位平日里是个脾气好的医生,但喝酒后脾气就上来了,他带着浑身酒气冲上前去推翻了那辆烤鸭餐车,服务员刚片好的烤鸭还没来得及送上桌就碎落一地。

“啊——”徐远可惜地叫了出声。

见有人撒酒疯,一堆人冲了上前,有的责骂、有的调解、有的扶人、有的喊人来帮忙……场面一度混乱。

同时被撞倒的还有服务员小哥,他整个人扑到了墙角,可能是撞到了关节,他站起来都不利索。

隔了几桌的主桌,陈家行注意到这边的骚乱,忙不迭叫了小丘:“去看看什么情况。”

小丘应声放下酒杯,匆匆往徐远那桌赶了过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撒酒疯的那名医生,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他瞬间清醒了,从地上爬了起来。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从餐车下层摔出来的东西。

一个蓝色的箱子,箱子的锁口处,有个电子计时装置,正在无声地按秒倒数。

怎么说都是在公安系统上班的法医,欧阳对这类突**况比在场所有医生都要反应迅速,他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边指着门口方向冲屋里人大喊:“有可能是炸弹!全部人马上撤离!立刻报警!”

·

京北市公安局。

接到警情的时候,刑侦队二组所有人刚加完一个小时的班,半只脚迈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正商量着晚上去哪自助烤肉。

“什么?谁那么大胆敢在京北放炸弹!”陈晓峰几人立刻折回办公室,穿上了防弹服。

“废话少说,马上出发!”刑侦队里最年轻的组长梁夜,目光如炬盯着前方,“砰”的一声关上了警车车门。

十辆整齐肃穆的警车,从京北公安局一排开出,紧急前往警报现场。

·

长盛饭店这边,整个医学院聚会的宴会厅已经清场完毕,欧阳站电梯门口,帮忙指挥着这层楼的人群疏散。

那位片烤鸭的服务员小哥在逃跑时已经被饭店保安们制服了,押到了饭店一楼的空地处等待警察来处理。

“欧阳!”梁夜那一组人从安全出口处冲了上来。

“拆弹专家刚刚进去了,我只看了一眼确定是个定时装置,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炸弹,现在这一层的人基本撤离完毕。”在公安系统多年的欧阳,临场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梁夜拍了拍欧阳的肩膀,挑眉道:“辛苦了,朵朵在对面酒店大堂收集笔录,你是目击证人,下去自己填张单吧。”

欧阳:……

过河拆桥第一人,梁夜今天欠的账欧阳都一笔一笔狠狠记下了……

梁夜走进“炸弹”所在的宴会厅,两名拆弹专家全身武装,正围着一个蓝色的箱子观看。他们看见两位刑警走进来时,也没驱赶,只是简单汇报了一句:“梁警官,我们检查了几次,这个不是定时炸弹,不会爆炸。”

闻言,梁夜皱了皱眉,往前大步走去,看见这个蓝色箱子上的定时装置时间显示在“01:30:50”,并且以秒为单位,一秒一秒稳定地倒计时,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那它为什么还在倒计时?”

“确实是定时装置,但里面没有炸药。”拆弹专家轻轻敲了敲箱壁,传出几声钝响。

“有**?”梁夜看向拆弹专家。

“对。”

“能拆开吗?”

“可以,你们离远点。”拆单专家从盒子里掏出了工具,准备撬开这个神秘的蓝箱子。

没想到这个箱子两三下就被撬开了,当蓝色外壳脱开的时候,梁夜目光锁定在里面那个有两面透明的玻璃箱上,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盒子里被冰水包围的东西——那是一颗人体心脏。

“真是狡猾,里面还有一个。”

那个玻璃箱子最上方,竟然还有一个类似的定时装置,倒数的时间竟然只剩下1小时。

“还能拆吗?”梁夜轻蹙眉头,“我要里面那颗心脏完整取出来。”

“目前比较棘手的正是这个”两名拆弹专家交流了一下眼神,回答他:“这个箱子没有炸药是不会爆破的,我们猜测这是一个自毁装置。”

其中一名拆弹专家点了点玻璃箱子上方的计时装置,下面镀了一层银色的钛合金,谁都看不见这层金属里面还有什么。

梁夜大概猜到了:“你是怕里面有强腐蚀性的化学物质?”

“是的,我怕贸然拆开触发到某些装置,心脏就不保了。我们现在马上带回局里的实验室,进行隔断拆除。”

“行,拜托二位了。”

专家组带着心脏乘电梯下了楼,梁夜叫来饭店经理带自己到处转了转,他重点看了厨房和冷库,还有逃生通道。

“晓峰,嫌疑人那边怎么说?”梁夜按着对讲机,重新回到宴会厅,扫了一眼这个有六围的包间,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几乎还没人动过筷子,几支昂贵的红酒刚揭开木塞,还没来得及喝,在场的人就被紧急疏散了。

对讲麦信号不太稳定,陈晓峰的回答充斥着沙沙的声音:“梁哥,他说他只是负责送货,并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梁夜绕着这几张大桌子逡巡了一圈,最后蹲在那辆被撞倒的餐车旁边,他按着耳边的对讲麦说:“朵朵,你那边呢?”

耳朵里突然传出朵朵花痴的声音:“梁哥!我看到校草了!好帅啊~跟你不相上下!”

有多帅啊……梁夜眯了眯眼:“你醒醒,我问你在场人资料都收集完了没?”

“报告组长!收集好了!”

“好,晓峰,你先把嫌疑人带回警局一会儿我来审。”梁夜站了起身,一边下楼一边冲着对讲麦说:“朵朵你收集好所有人员资料,我下去筛选重点人员带回去警局吃夜宵。”

“是!”

“是!”

·

“你……你好,我来收一下你的资料。”林朵朵面对帅哥含羞带怯的,红着一张脸收完所有人的资料才敢靠近。

“好,填完了。”帅哥将纸和笔归还给面前这个女警,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林朵朵转过身深呼吸了几口气,还好帅哥没看她,不然就看见她像喝多的一张脸了……

“你干嘛呢脸红成这样?喝多了?”梁夜扯下耳朵上的对讲耳机,笑着看林朵朵。

靠……这张开过光的嘴!

校草就在身后,肯定听到了!

林朵朵整张脸顿时僵硬了,她将手中的一沓资料重重砸到梁夜的手上,骂了句:“臭直男!”

“喂!林朵朵同志!禁止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啊我说了多少次……”梁夜还要喋喋不休。

“我没有!”林朵朵同志果断跑到。

梁夜“啧”了两句,目光才移回手中的那一沓资料上。

当看清最上面那张表格填写的姓名时,梁夜紧握着纸张的那只手,一下子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姓名栏写着——谢离。

字体工整漂亮,笔划稍微有点潦草,离字最后一点漫不经心地落在横折钩的上方……

谢离……

谢离。

是你吗?

再抬起头时,梁夜双眼发红,疯了似的四处张望寻找这份资料的主人。他张开口却叫不出声来,咽喉被什么堵住了,连着泪腺。

他在心里默默催眠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镇定,个人情绪不能带到工作中。

酒店大堂挤满了从饭店撤离出来的人,喧闹吵杂。但梁夜什么都听不见,他像是屏蔽了所有声音,只听到自己心里头默念的名字。

梁夜甚至是有些疯魔了,一个一个掰过别人的肩膀看。

第一张脸,不是。

第二张脸,不是。

第三张,依然不是……

在哪……你在哪……

看了大约十多个人,都不是他。梁夜靠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稍微给自己松口气,真是魔怔了,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恰好又习惯将“离”字最后一点写出框呢……

他摇头,笑了笑自己。

就在摇头的那一刹,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人,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静静抽着烟。

男人的脸在白色的烟雾中若隐若现,他抽烟的样子有些迷醉,烟雾掠过他的下颌线,又缠上了喉结,扰乱了梁夜的思绪。

是记忆里的那个侧脸,但又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似乎是被人注视得有些久了,男人终于转头看向他,略带迷茫地,将烟盒递了过来。

“要来根吗?”

烟雾飘散,面前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小瞎子的脸已然重合,瞬间化成了一体。

是他。

这一刻,许多许多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些激动的、喜悦的、难过的、沉重的……隐蔽又无人知晓的情感,冲破十年冰封的河面,越过漫长岁月,在他心底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浪涛的声音在心中回响不绝,又经久不息……

——但他只是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身。

——憋回眼泪,偷偷喘了一口气。

然后,梁夜转过头,目光透过男人的眼镜,扎扎实实落进他的瞳孔里。

他笑着对谢离说:“你的眼睛……”

谢离眉头轻皱,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越发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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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呜……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