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何止是震惊,简直是懵了,幽深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脑子飞快的想着一些事,她居然还活着,他明明记得那摔下山崖的是叫白非儿的女子,那这一切,都是四爷所安排的?

是啊,除了四爷,谁还能这个胆量和能力,在多双眼睛盯着下偷梁换柱?四爷为何要这么做?这是多大的罪,这得冒多大的风险?留这女子一命,况且视他为仇人的女子,留来做何?

冷雨紧拧着浓眉,他想不明白,时至此时,他才算是真见识了他所追随的四爷是多么的深不可测,他每走的一步,旁人根本无法猜得到用意为何。他回想四爷有时候眸中一闪而过的东西,难道四爷真的对此女动了心?

“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他冷不丁问了一句。

白非儿自嘲的笑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家四爷,如今你也知道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吧,反应我只是苟且偷生,而且活着也不开心,早死晚死都一样。”她也是在赌,谁知他对巫惊魂的忠心到底到什么样的程度,要是他有反意,料想也不会带来找他师父救治。

冷雨愣了一下,眸光一暖,哂然一笑:“你把我冷雨想成什么人了?四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此事想必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我了解四爷做事的风格,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只是,你整日和我们在一起,你恨我吗?我,也有参与那日的事,但是,我没有杀你府上任何人,我们?其实也是奉旨行事。”

他记得当日很乱,很多人都是死在那些锦衣郎手中,锦衣郎人到了那么多,根本无需他动手,而他通常不会对手无寸铁之人动手,像那日在侍郎府的那些江湖人,他才会出手:“五虎”成名,并不是如外界所传的滥杀无辜,他们所杀的人真的是该杀,而且证据确凿,皇上下的令,并不是他们先斩后奏。

虽然有时飘烟和浮云、疾风三人也会动手杀了一些不算犯了大错的官,但全都是是皇上的旨意,他们只是充当起一个傀儡,替皇上担了一个恶名而已。

可又有谁能理解?自己的师父就是因为这样而把他赶出了师门。

白非儿愕然的看他,从他眸中看到一丝真诚,她凄然一笑:“恨?恨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再恨他们也醒不来,冷雨,我愿意相信你,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们有何权去杀一个位居三品的大员?无非是个杀人工具,我该恨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还有那位督主大人,他明明有权力去阻止去杀一些无辜的人,他为何不权衡一下?难道在他眼里,一条人命就如同阿猫阿狗,随便践踏?猫狗况且值得爱惜,更何况是人命?”

冷雨看着她那凄楚的笑,心里顿不是滋味,这女子的心里该有多苦啊?背负家仇,还得如此艰难的活着,多难啊。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想握她的手,一伸手,想想不对,改抚一下她的发髻,眸光轻柔,柔声说道:“对不起,白姑娘。”他不会安慰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他那如沐春风的脸,真挚的眸光,白非儿突然觉得眼角涩涩的,眼眶一阵火热,已有泪在打转,她重重吸气,转开脸向别处,用力的眨眨眼眸,想要把眼泪收回去。

冷雨见她这样,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她面前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面对面的见女子哭,以前最多也就是远远的偷看到师父抹眼泪,这种就在眼前的情况,他是头一遭见,这如何是好?

可白非儿愣是没把眼泪收住,那两行

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刷的流下来,沿着她那晶莹剔透的脸颊滑下,滴在那金黄的飞鱼服上,一滴两滴,顿时荡开一朵暗花。

这下把冷雨给吓傻了,眸光闪着不安,伸手想去接那水珠子,又不敢,手躲闪两下,想找帕子,自己又不用那玩意,当真把他弄得左右不知怎么办。

白非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开了,一把推倒他,揶揄道:“你小子,没见过女人哭啊?你这样子,怪不得你师父看不上你,榆木脑袋。”那么久以来,她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过,包括她愿意信任的若离,也许是压抑太久,也许是冷雨那句真诚的“对不起”,她终是没忍住。

冷雨跌坐在草地上,眉头一展,呼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小凌子嘛。他摸摸自己身上,憨笑:“不好意思,小凌子,我粗人一个,没带那个丝帕,要不我借个袖子给你?”说完一副正经的样子把手递过去。

“去,一边去。”白非儿一把拍开他的手,自己用手抹抹脸上的泪。

冷雨讪笑,眉梢淡淡的拧了一下,神情动了动:“那个,小凌子,四爷也许有四爷的苦衷,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但是有些事真是说不清楚,我不能帮你来对付四爷。你和他之间的事,只有你们明白,我一个外人,不便也无权干涉,不过你放心,以后在天涯宫有谁欺负你,你就找我,虽然我不如马蓝飘烟那样权力大,但是说话还是能有些份量的。如今四爷让你指挥‘五虎’,其实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四爷实际的用意,你应该能明白,按理说是很破格了,爷的命令,我们会执行,你还是好好的把这条路走好吧。”

他很想说,他都有点看得出四爷是在保护她,她做为当事人,怎么就糊涂呢?可是看这女子的眉眼,他又有点明白了,这俩人之间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这哪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就如同自己对师父那样,剪不断理不清。

白非儿心里那巨浪似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勾勾唇淡远的笑笑:“嗯,我知道,我会走好以后的路,你是我朋友,那以后,你得帮我。”

“好,没问题,除了四爷。”冷雨笃定的说。

“知道了。除了你那好四爷。”白非儿拖着长长的尾音回他,突然又兴味的笑笑,眸中闪着八卦:“哎,你家四爷到底是不是太监啊?”

这话一问出来,她马上后悔了,这个这个,自己怎地就问这样的话了?自己是脑子进水还是刚才哭糊涂了?

冷雨愕然,有点哭笑不得,今儿这女子怎地那么关心这个问题啊?

看着她那闪烁的眸子,回想之前四爷当众强吻她,顿时心里一副了然,便似笑非笑的看她。

白非儿蹭的站起身,脸色不自然的左顾右盼:“好了,快点采药回去了啦,一会儿毒发就死翘翘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无聊到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冷雨肯定会以为她怎么怎么了,咳咳,天地良心,她没有。

“别担心,我刚才发现了那株草,就在悬崖边上,我去采,你在这等着。”冷雨眸光一闪,站起身缓缓向悬崖边走去,快到悬崖边时慢悠悠的开口:“听说很小的时候已经净身。”

他没有回头,只听到身后的女子欢快的叫:“冷雨,那边有好多紫藤花,好漂亮,我去采。”

他勾唇无奈的笑,她肯定是听得到了,这种事,早一点知道总比最后才知道来得好,在事实面前,早

一点知道更有回寰的余地,不是么?

太监也有七情六欲,太监也需要爱,不是么?

当太阳快西下的时候,水中木桥便出现了两个嘻嘻哈哈一路玩闹着过来的少年,一个手棒着一大束紫藤花的是冷雨,一个蒙着脸甩着几株药草的是白非儿。

水月阁外木廊桥上站着白衣飘飘的幽灵谷谷主,婆婆便站在她身后。

“哎,你师父真的好美,她叫什么名字?”

“水无心。”

“呃,好名字。”

“你要加油哦,我支持你,把这紫藤花送给她。”

“这个,这个,会被拒绝的。”

“唉,男人要主动,你不表态,她哪知道?放心了啦,这又没有外人,飘烟不在,就算被拒绝,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这算哪门子支持?“听我的,准没错,女人就喜欢花,就算面子上不说,那心里也是欢喜的。”

“真的?”

“珍珠都没那么真。你快点了啦,弄完好去煎药,要不然一会儿你死翘翘了,哪里还有机会见你这位水师父。”

“不许提我师父名讳。”

“好,好,怕了你了,谷主好吧。”

水无心轻拢了眉心,冷冷的开口:“你们俩闹够了吧?”

冷雨一个趄趔差点掉湖里,白非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对他挤眉弄眼的,轻声说:“上啊。加油。”

冷雨咬牙一闭眼,提轻功便飞到了水无心身边,眸光轻闪,结巴巴的说道:“师父,刚才?在山上见?见这紫藤花漂亮,就?送给你。”

水无心冷眸如闪电般射向白非儿,吓得她一个激灵闪开脸,抬头假装欣赏风景。

冷雨见水无心冷着个脸,心里暗叫不妙,水无心便无波无澜的开口:“好啊,我收下,便赏给你,吃了它。婆婆,看着他。”说完转身轻盈的离开。

水无心才不见人影,白非儿便在那指着冷雨哈哈大笑起来。

冷雨脸色白白红红的变了又变,见水无心没了人影,四下里看了看,甩手就想把手里的花砸向她。

“咳咳,小雨。”他身后的婆婆轻咳两声,眼眸一扫,声音长长的拖着尾音。

冷雨慌忙把举起的手放下,一脸的无奈:“是。”说完,幽怨的眸光射向白非儿,一手扯花瓣往嘴里塞。

白非儿直笑得双手捂着肚子蹲下,眼角泪花闪闪:“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快点了啦,不然咱们得毒发了啦。”她自然是没忘还得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有本事你自己解去。”冷雨嘴含着花瓣哑声吼,他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丑,这回脸都丢光了,这还怎么面对师父啊。

“别别,冷雨大帅哥,救人一命,胜过多少级浮屠不是么?以后死了天堂才收你啊,去地狱那可就不好玩了,什么下油锅的,哎呀,帅帅的脸可就保不住啰。”白非儿站起身笑哈哈的走到他身边。

冷雨瞪眼,气呼呼的:“什么地狱天堂乱七八糟的,不就是想我帮你解毒么,可以,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眸里闪着几分戏谑几分认真。

“干嘛?”白非儿止住笑,眸光一闪,后退一步,提防的看他。

冷雨向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眸光闪烁。

白非儿撇嘴,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凑过去。

冷雨俯在她耳边,一阵嘀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