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蓝已把饭菜摆好,浅淡的笑笑:“那小子没事,在和八角去药庐帮你取药呢,大夫来看过你,伤是重了些,还好不伤及内,调养半月也就好大半了。”

说完走到一侧书房,低声说:“爷,晚膳都备好了,用膳吧。”

“嗯。”巫惊魂轻应了声,抬眸向外间扫了一眼,起身去净了手,坐到餐桌前。

桌上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他眸光微闪一下,指着那一碗汤,淡然道:“把这个给那小豹子喝,喝好了好有力气和本官斗气。”

白非儿表情一滞,什么嘛?口口声声的“小豹子”,敢情把她当成一小畜生了。

马蓝脸上无惊无波,端起小碗就走了过来。

“马蓝大人,还是我来吧。”小晴刚好端着一托盘的稀饭和小菜进来,见状赶紧上前放下手中的托盘,接过汤碗,细心的舀起小勺要喂她。

白非儿侧脸偏过,撇嘴:“我不喝,吃稀饭好了。”

小晴愣了一下,为难的转头向马蓝。

“不喝可以,本官这也累了,懒得走动,今晚就在这歇了。”那在吃饭的某男不疾不徐的幽声说道。

啊,缺得货。

白非儿心头一紧,转头犀利的黑眸狠刺那男人:“我喝我喝,奴才这地儿小,环境又差,四爷还是回您那漂亮舒适的溪鱼阁吧,优质的环境才能有优质的睡眠,这样才有益身心健康。”

巫惊魂没有再看她,只轻哼一声,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他的饭。

马蓝似乎也习惯了四爷的这种打一下给一颗糖的方式,那可是四爷专门让人炖的鲫鱼汤,对伤口恢复特别有效,这女人不领情,也是意料中事。

这次这件事上,四爷是牺牲了这女人,平衡了自己和浮云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在他预料中,四爷很多时候是用平衡来管理他们,极少明显的偏坦谁,在对白非儿这个女人的态度就让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

要说喜欢,可总是往死里整她,要说不喜欢,可又专门给她炖汤,整天的躲在这儿的书房办公,这儿可比溪鱼阁小多了呀。

其实要是喜欢也没什么,太监们找个中意的女子结对子,虽然不能生育后代,可总也有个伴过下半生,皇上也不反对,多年来,都是不成文的俗例了。

他轻抽一下唇角,暗笑,要是四爷真逼这女人做他女人,不知这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呢?又这女人那么个张牙舞爪的性子,不打起来才怪。

正低头讪笑,感觉到头顶上一阵炙热,抬头一看,迎面而来一束寒芒,似乎要把他想的那点事看穿,顿时如掉进冰窟窿,浑身紧了紧,赶紧的给四爷装了碗汤,以示镇定。

“马蓝,你有心事?”巫惊魂轻喝了一口汤,薄唇弯起味意的浅笑:“想什么呢?可是在想女子?”

噗,白非儿把最后一口汤喷了出来,妈呀,不要那么逗好不好?

马蓝则是一个趄趔,腿软得差点跪下,眼疾手快的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脸色一阵发白,心虚的瞄一眼眼前的巫惊魂,咧开嘴尴尬的笑:“没有啊,奴才刚只是在想锦葵那小子脸上的伤。”善意的谎言是无害的。

“是吗?”巫惊魂唇边的意味更加重。

马蓝忙不迭的点头。

白非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咬一下唇:“那个,四爷,我这又一躺估计又得大半月,查那清公公的事,没法一个月内查出来,是不是给延长一下时间啊?”

不管再恨,目前还是得仰仗他不是吗?

“你去问皇上给不给延时间啊?一件小事都能搞砸,让你查案而不是让你搞事,这三十大板打你算是轻的了。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就快点好起来,现在你是奴才,而不是本官。”巫惊魂放下手中的筷子,冷眸扫向她,深邃中尽是讽刺。

“奴才遵命。”还能说什么?乖乖的听着呗。

用完膳后的巫惊魂并没有走,只留下书房中处理公文,白非儿再也不敢扰了这魔王,身上的疼让她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儿就又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眼看屋里已经没有人,眨巴一下睡眸,再次磕眼。

一夜无语。

果然不出白非儿所猜,接连着二十日,巫惊魂每日下了朝就到她非鱼阁中报到,经常一待就到夜深,中间除了偶尔对她冷嘲热讽几句,惹她炸毛了就又只埋头在案上,就没有更多话。

这一日,巫惊魂还没有下朝回来,白非儿的伤已好得差不多,靠在榻上盘算,那魔王天天来,搞得她都没有机会见到洛向南,查案的事本还想指望他帮忙,可眼见再有几日便是一个月之限,她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这可怎么办?

要是真拿不出个结果交代,那魔王会不会把自己给交代了啊?

她食指轻敲着床榻,晶亮的眸如黑翟石般,骨碌碌的转了转,薄唇轻抿:“锦葵锦葵。”

锦葵从门外应声而入:“我在,子骞哥有何吩咐?”他脸上的淤肿早消了,现在依然是一张清秀可爱的大小伙。

“我想去看清公公,他被关在哪?你带我去。”白非儿撩被下榻,趿着鞋就想往外走。

“哎呀,哥呀,去看他干什么?”锦葵轻蹙眉扶住她。

白非儿抿抿嘴,意味深长的笑笑:“他是当事人,我当然要见他一面,也许能找到线索不定。”

出去走一圈,或许有机会让洛向南或者若离公子看到自己,这有好长时间了,他们也总会来的。

“好吧好吧,你得把鞋穿好啊,还有外袍,外面下雪了。”锦葵帮她穿上一双黑色棉长皂靴,一件蓝色棉长袍。

真丑,这些太监服真难看。

那些华丽的皮裘也就是大人们能穿,她只是个奴才,所配发的衣服便是统一的太监服饰,她也不是没有银子,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以前在尚书府倒是锦衣玉食,如今又是男装示人,就更懒得去打扮。

今年冬天下雪下得比往年早一些,走出去,白非儿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把手缩到袖子里:“走吧。”由锦葵扶着慢慢的向外走去。

雪下得不大,漫天的银装素裹,墙边伸出来的几枝红梅,娇滴欲翠,红艳似火,几只鸟儿盘旋枝丫上,一幅景象特别的好看。

“那么冷的天还要去,不如等明儿雪停了再去吧?”锦葵也不禁缩了缩脖子。

“再不去,过几日便连命都没有了,你以为皇上的话是儿戏吗?”白非儿轻拢眉心,黑亮的眸中有丝丝担忧。

见她脸上有忧心之色,锦葵不禁也拧了拧眉,这事怎么办?

到了关押之处,锦葵把腰牌给了守门的人看,也就让放行了。白非儿想了想,还是让锦葵在外面等着,她自己进去。

这是几间类似牢房的屋子,门是用的铁门,窗户也是由铁栏杆栏着。

这简陋的屋子,一阵寒风灌进来,白非儿不觉得又打了个寒颤。

她在草堆看到了小清子,这时的他已经是一身的伤,不时传来几声咳嗽,看来是染上了风寒。

他身上只有一条极薄的烂被子,寒冷让他卷成了一团,不时的打着抖。

白非儿心头一紧,一种负疚感溢上心头,心里有些忐忑,这都是让她害的。

她转身向外走去,吩咐锦葵去找条好的被子来,顺便弄点热汤面。

锦葵本不愿去,但见她坚持,也就只好去想办法。

子骞哥,你以为你像我师傅那样在天涯宫吃得香吗?想要什么有什么,这关押到这里的人谁会理啊。

“清公公,你醒醒,我是小凌子。”白非儿轻拍小清子,轻声唤道。

小清子幽幽的醒来,睁眼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蹭的坐起来,脸色如雪般苍白,颤声道:“小凌子,还是你有良心,你是来看我吗?”

白非儿点点头,眼眸中有些干涩,浅浅的笑笑:“是的,我来看你,我让锦葵去找一条被子来,这么冷的天,这条破被子,会冻死你的。”她本是来随便看看,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自己才是始作佣者,小清子无故被拖下水,她心里自是不好受。

“你不记恨我吗?逼着你挑水,又不给你饭吃?”小清子苍白的脸变了变,猛咳了几声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白非儿淡然道:“恨什么?你只不过是执行上官指示而已。”

小清子沉默了一会儿,木然的开口:“我要是说事情不是我干的,你信不信?”

“信。”白非儿不容分说的应,这本来就是她干的好事。

呵呵,小清子嘶哑的轻声笑,木然的眸中是淡淡的讥讽。

这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小太监,机智得有些调皮,看上去有点令人讨厌的小太监,居然那么肯定的信他?

“子骞哥,东西找来了。”锦葵跶跶的跨着阔步进来,这些东西他可是去求了师傅才弄得来的。

白非儿帮小清子盖上新的被子,眸子闪闪:“清公公,坐起来吃碗热汤面,暖暖身,你染了风寒,回头我让锦葵给你送些药剂来。”上次想弄的毒药药材被扔了,她手中还有一些之前做好的药。

锦葵脸色可有些不好,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这个人之前那么对子骞哥,子骞哥却帮他,真是不值得。

可他又不好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小清子颤抖着手棒着那碗热汤面,心头一热,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从小被爹娘送入宫,中间饱偿了多少艰难辛酸,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更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多年来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好不容易爬上了个领班太监位置,却是多生事端。人在困境的时候是特别感性的,在见到别人在逆境的时候,也是特别容易心软,这小清子和白非儿就是属于这些类型的人。

看着小清子吃完那一碗热汤面,白非儿淡淡的说:“清公公,我奉四爷指令查这件事,如果你真的没做,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和公道。”

小清子那瘦了一圈的脸马上神彩溢扬,拉着白非儿的手低声嚷:“我真没有做,那都是是别人栽脏的,我辛辛苦苦才熬今日的位置,怎么会轻易毁了呢?”

“嗯。”白非儿若有所思的应,神情有些淡然,她在想,这事儿真要找洛向南帮忙,她得立这一功劳。

见她这样,小清子以为她只是说说,他低头思忖片刻,抬头,清亮的眸深深的探向她,他脸色微微发黑,转眸四处看了一下,咬牙轻声说:“小凌子,如果你能救我出去,我保证你能在天涯宫中吃得很开,如果你够聪明,也许会是第二个四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