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人不是她恨的人,面对起来也很自如,双眸淡而平静。

面前的男人果然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同样敷粉的脸已有着岁月的痕迹,浓眉大耳大嘴巴,倒像是武官的相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相对比东厂的巫惊魂,看着这张脸会自在一些,虽然这笑容让人摸不透,但是总比那阎王爷一样的冰脸在感观上好一些。

“回大人,草民就是凌子骞,粗俗之音难登大雅,令大人见笑了。”

呵呵呵,汪直大笑几声,抚一抚手上的玉石扳指,两眼有神的看她:“不错不错,琴技好,模样还挺俊秀,还有一张会说话的嘴,可会谱曲?”

如对他有用的人,他自是不会放过。

白非儿回以一清亮的笑:“多谢大人赞赏,草民粗略懂,等谱好排练成功定交大人审阅。”

“很好,你可就是若离公子的同乡?”

“回大人话,是的。”知道他想查身世,只是这样问也是表面,背后里肯定会查,好在若离公子已经做好了安排。

若离公子已经帮她安排了一个孤儿自小被武当山主持收留的身份。

“大人。”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附到他耳边轻说一番。

汪直脸上顿时露出些色相,两眼精光,挥挥手让那太监出去。

“凌公子,好好练琴,本官会来听的,练好了还有赏。”汪直抬头示意冷百花:“冷总管带他出去吧。”

“是。”

“是。”

冷百花疑惑的瞅她,面无表情的率先走出去。

出得门来,迎面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向门里走去,孪生姐妹?模样儿一个样,白非儿自嘲的笑,在这儿,她都分辩不出哪些是男儿身哪些是女儿身的了。

门一开,只听得里面哈哈的大笑声,白非儿愣了愣,这声音不是汪直的,她只觉得有些熟耳,会是谁?

下得楼来,若离公子靠在墙边,浅浅的笑挂脸上。

“若离,不要告诉我刚才那是你安排的?”冷百花一张圆脸比锅巴还黑。

白非儿本来想绕过他直接回后院,以免又有人吃醋,听到冷百花这么说倒停下了脚步,若离公子安排什么?

那两个孪生姐妹?

一想到汪直那色相,她不禁抽了抽嘴角,雅致如仙的若离公子还干起老鸨行当了?

若离公子洒脱的一笑:“这本是大人的要求,我只是成人之美而已。”

“哼。”冷百花把眼光飘向白非儿这边,冷嘲热讽的说:“成人之美?不知是谁费尽心思把这双生姐妹找来,还专挑这个时候送进去,只怕是为了帮某人脱身吧?”

额,难道为了帮我脱身,白非儿心里暗自想,不解的眼神看两人。

“好啦好啦,都忙儿去吧,我送凌公子回后院。”若离公子不以为意的上前起拉白非儿就走,他才懒得解释这种问题。

“他没脚吗?”某人在狠狠的跺脚。

睛空无云,阳光细洒,秋风瑟瑟。

这一日,白非儿和若离公子在后院中练了会儿曲,便在凉亭中煮茶赏花。

她写了《青花瓷》那曲子出来,为了加快的她收入速度,她提出了帮乐师排曲,教舞娘跳舞,谁都想不到她一个法医,居然是少见的才女。

“你这小财迷,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以后想自己做生意?或者还是花钱买凶?”若离公子一如平时春风和沐的笑容,一双深瞳探究的看她。

白非儿熟练的把茶泡了出来,天气渐冷,喝些大红

袍自然是最好,养胃和脾。

她闻着茶香,似笑非笑,美眸亮如晶石,只有跟他在一起,她的眼眸才敢透露出如此清澈晶亮:“如果是你会帮我吗?”

若离公子显然是有点吃惊,眸光微闪,依然笑容和煦:“自然是会帮的,只是,别去做太危险的事,虽然你现在有点名气,但做生意是另一回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个在随时担心身份的人,明目张胆的做生意,谈何容易。

“算了,我只是开玩笑。”白非儿吃了一块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粉:“对了,那天晚上汪大人见我,你帮解围,真要谢谢你,你帮了一次又一次,我都没有什么东西可报答你的。”

她过后问了,还真是他特意选在那个时间送人进去。

“小事,你别老挂在心上。”若离公子淡淡的,眼眸只看着手里的杯:“其实不算特意为你,汪大人不好男风,跟巫惊魂不一样。”

“哦,你是说巫惊魂好男风?又是太监又断袖?我的天啊。”白非儿眼眸瞪得似铜铃,这口味太重了吧?她原还以为只是传说,看来传说也有真的时候。

若离公子深瞳紧缩冷笑了一下:“你没看出来?这点看人眼界都没有,还说想报仇?”

白非儿唇角的笑意瞬的收了,想起那没有表情的冷脸,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哼哼两声:“真是恶心,如此这样,倒不如找个美艳的男子接近他,杀了他。”

若离公子一个笛子轻敲她头,警告她的眼眸瞪她:“收起你那些没有用的想法,想上他的榻可没那么容易,你别看他平时这个摸那个摸,那只是情趣,真让他看上眼的只怕只有他身边那飘烟。”

“干嘛敲我?说说不行吗?那个妖孽,确是长得比女人还娇美。”她一眼瞪他,然后不怀好意的笑笑:“我倒觉得你画上个妆保准把那什么烟比下去,要不试试?帮人帮到底嘛,我就不用天天发愁了。”

“还说?”一个笛子又敲了下来,眸里是看不尽的笑。

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笑了?若离公子心轻叹,如此灵气善良的一个女子,居然要她背上那么重的东西,真是命运捉弄人。

冷百花远远的看着凉亭那两人,她几乎从没见过若离这么笑,笑里尽是温柔尽是……她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好男风吗?

她眼眸一点一点的敛起,揉碎手里花,大步的向他们走过去。

“哎哟,两位公子,可真有闲心,这是练曲呢还是玩儿呢?”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蹭的就坐了下来。

白非儿只觉人影一闪眼前就看到了这张似怒似怨的脸,她赶紧垂眸,把眼神调回迷离状态,淡声道:“冷总管,我们刚练完曲,前日若离公子得的新茶,便在这煮茶,正好,你尝尝。”

轻巧的给她倒了一杯。

冷百花冷哼一声,低头拿茶杯,一只纤纤玉手,白晰细长,如女子般的素手,她愣了愣,抬头仔细的打量这凌公子。

略苍白的脸,很普通的五官,最多也只是说得上清秀,她把眼光放到她耳垂上,没有耳洞,眸光再游走到脖颈,喉结,虽然不是很突出,但她看得清楚那是喉结。

那真是男子,可一个男子怎生得一双女子之手?

白非儿知道冷百花的眼光在她那处地方考察了一番,她淡淡勾起唇,眼眸没看她,只稍伸手到桌中取点心,她故意让袖子微微撩起露出一小截手腕,白晰略粗,她身体的骨架比一半女子的粗。

还好若离公子在救她的第二日让十五给她服了一瓶药,就长出了这喉

结,嗓子也变粗了些,倒不用口技了,这有效半年,有了这个喉结就可以更彻底的保护她。

“冷总管,尝尝这是咱们厨子新推出的点心,甜而不腻,吃了不怕胖。”她把点心递到冷百花面前。

冷百花的眼睛何等锐利,她快速扫过又迅速接过点心,似是嘲讽的笑笑:“有这闲心不如多谱个曲。”

“是的,本公子自当会全力,等分号的人来了,我也会尽心教导,冷总管请放心。”白非儿心里自嘲,女人啊女人,真是醋做的。

估计以后她不会再怀疑她的身份了吧?

若离公子自管自己喝茶,也不作言语,闲散的看亭外的小湖,平静的湖面如绸缎般无皱褶,时而凉风吹落几片叶子,星星点点散在湖面。

眯起眼,苍茫草原塞外风光,天高云低,眸底尽是散唤的思忆。

啊,一声轻呼把若离公子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看白非儿纤细的手背通红一片,如一朵绽放的血玫瑰。

手上火辣辣的疼,但白非儿一脸平淡,似乎伤的不是她的手,她表面强撑住,心里自苦笑,冷百花,我惹你什么了?非得这样做吗?

“这怎么回事?”若离公子满脸关切之意拉起她的手轻轻吹气:“十五,取药箱,快。”转头对亭外吼。

还没等十五反应过来,他便扶着白非儿往亭外走:“不用了,直接去我那儿上药吧。”

“无碍,一点小伤。”白非儿轻轻推开他:“你陪冷总管,十五我陪去就好。”

她真不知道冷百花安的什么心?看似爽直的女子,怎的就这无赖手段?碍于自己的身份和若离,她还是忍了,要不然她直接就可以用毒药,或者一壶热水回敬她。

若离公子依旧上前扶她,不由分说走出凉亭。

“哎,若离,有事和你说。”一旁的冷百花一直冷眼看,一双利眸似要剐了白非儿。

她心底一丝丝的悲哀,这么多年,从没见若离会对自己那么关心那么温柔,她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他是真的喜欢男人了吗?

她这次回来一心就是想着嫁给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对她来说无疑是个睛天霹雳。

“有事等我给凌公子上完药再说。”

他总感觉不对,白非儿这好好的,怎么就被热水烫到了,她煮茶的手法是自很熟练,已经被烫成这样了,她冷百花连个问候都没有,怎的那么冷漠?或者还真是在吃白非儿的醋?没有理由啊,看样子,也没有识破非儿身份,可又总似有着醋意。

不远处管事老龟儿行色匆匆而来:“公子,两位公子,西厂汪大人派了人来,说接二位进宫给贵妃娘娘演奏曲子去。”

上前看到白非儿红得起泡的手,心里直喊糟糕了,这还怎的抚琴?

若离公子眉心紧拢,担忧的看白非儿,这就那么巧了,这给贵妃奏曲可回拒不了,如是一般官员他还可以摆摆谱回了。

白非儿心里直叫苦,手背上火燎燎的疼,冷百花你要烫我手也选选黄历啊,跟贵妃娘娘凑一堆去,不是存心要她命吗?

还有那汪阉人,效率也太高了,不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阉人,才几天功夫就用她来讨好贵妃了。

抚琴靠的指力腕力,要是奏得好,再疼也无所谓,但是如今手疼成这样,还能正常发挥水平吗?她根本没有底,奏不好那就只有等着贵妃降罪的份了。

“没关系,容我先上药,管事先让来人等等。”白非儿咬咬牙,拒绝又拒绝不了,只有赌一把,她一身赌运,就不信赌不过这小小的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