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长年在战场上待,顾将军对巫惊魂这点伤不已为意,只淡淡的一掠而过,面上无波。

“顾将军你可知罪?”巫惊魂恢复了那冷然的神情,淡漠眉宇间点点峻然自信,冷声道。

顾将军心里一惊,也知是难逃罪责,这蒙古跶子他就怎地在他眼皮底下驻了那么多兵马?神不知鬼不觉的,难道他们从天上飞下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脸上有愧意,低头沉声道:“下官知罪,如今跶子就在眼前,还请监军大人给下官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圣旨已下,他自是知道巫惊魂为监军,哪怕对这阉人有千万个不满,官阶在那明摆明着,而且皇上又宠信他,他如何敢不从?

“哼,将功赎过,好,本督就给你将功赎过的机会,如果把事情办砸了,数罪并罚,你也知道本督有先斩后奏之权,到时可别怪本督心恨。你先行起来。”巫惊魂一字一句狠然道。

“下官听令,还请督主吩咐。”顾将军直起身,躬身道。

那边冷雨已帮他把伤包扎妥,轻声道:“爷,先行换衣袍吧,小心受凉。”

“送过来。”巫惊魂淡淡道,翻开桌上的武川城布防图。“顾将军,你当这般”

未时,蒙古大军到达武川城外三里,黑压压的大军,马声嘶鸣,锦旗飘飘。

城墙上,巫惊魂白衣如雪,深邃的目光透出锐利的冷峻,他左侧是名动天下的“五虎”中的“四虎”,右侧是正义凛然的顾将军,所有的人都临阵以待。

未时三刻,塔木儿下令攻城,在距离城门半里处遭严重轰炸,被地里的土雷炸得死伤无数,塔木儿下令暂休兵,原地扎营。

酉时,塔木儿似乎有心要速战速决,再次下令攻城,在距城门千米,投石器车被土坡阻挡无法再推进,那些看似没有多高的土坡,投石器车愣是上不去,未及反应,又被一阵箭雨扑来,直到箭落到,才知那些箭头全部绑着火石。

刹时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直把蒙古兵炸得稀巴烂,哭爹喊娘的,这一波进攻又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夕阳渐斜,落日的余辉拨开云层,照射在城墙上伫立不动的巫惊魂身上,荡开淡淡金色黄晕,如天神般,让人看去一阵的刺目。

马蓝、浮云、疾风、冷雨、白霜,长身玉立,英武不凡,均对巫惊魂报以佩服的一瞥,几人对望会心一笑,似乎在说,大明河山,有爷有他们一日,必不让跶子踏进半步。

一侧的顾将军望着城外那遍地哀鸿,转目看斜阳下的巫惊魂,这位让全朝官员乃至全天下人惧之恨之的阉人,居然是个奇才,往日传言有所闻,多年前那名叫小四儿的少年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殿前雄辩当时的新科状元,直让新科状元败下阵,之后又力败新科武状元,这成为朝庭一时佳谈,让满朝文武不得不承认,这人是当世奇才。

如今亲眼目睹,他也不得不服,当下心悦诚服的喊了一句,“巫督主果然雄才,顾某佩服。”

巫惊魂身形未动,只淡然道:“顾将军过奖,守得住今夜再说吧,裴总兵大军最快也得明日午时才能到,请顾将军今夜警惕些。”

“是,下官会整夜守在这城墙上。”顾将军正色道。

马蓝眼见巫惊魂那一圈黑眼圈,动容道:“爷,您赶紧去歇一会吧,您这都多少夜未眠,这身子不是铁打的呀。”

“爷,您快去歇着吧。”浮云等人也齐声劝。

顾将军也听闻巫惊魂入朝请圣旨,如此一个往返,哪怕是宝马也得个五六日,何况昨夜又去劫营,一般人早累死了,当下心生动容,“巫督主,您就放心去歇一歇,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一阵春日凉风刮过,没有那春日的青草花香,只有那丝丝血腥味,巫惊魂深眸往城外蒙古大军驻扎营望去,神思遂远。

非儿,你可还好?

塔木儿,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督便挥军踏平你蒙古每一寸草地。

他沉重的眼皮眨了眨,“亥时唤醒本督。”说完转身下城墙。

马蓝应了声,哧溜儿的跟上,还不忘回头叮咛众人,“盯紧一点,别让爷睡得不踏实。”

“知道啦。”浮云等人一阵哄抬,把他哄下城墙。

丑时,半轮月亮挂在清冷的夜空,没有星星的陪衬,显得特别的清冷。

巫惊魂缓缓起身,双目有神,“情况如何了?”飞快的穿衣袍。

“暂时没有动静,您要上城墙吗?”马蓝端着一碗汤圆丸子,给他递过去。

巫惊魂接过吃了两口便不愿吃,放下碗喝了茶水轻漱口,“到城墙去。”起身向门外走。

“爷。”门外冷雨在喊。

巫惊魂哗啦的拉开门,脸色微沉,“何事?”

“爷,果然不出您所料,跶子夜袭。”冷雨半惊半喜道。

巫惊魂长腿大步跨出,沉声道:“走。”

马蓝和冷雨飞快的跟上。

城墙上,四处的火把亮光照亮了半边天,顾将军一脸的兴奋,正指挥着满城墙的弓箭手向城下射去。浮云等人也在一箭箭往下射,见巫惊魂上了城墙,都高声唤了一声爷。

那顾将军高声唤,“巫督主果然神算,跶子偷袭来了。”他是许久未打如此过瘾的仗了,听着那些跶子呜呼哀叫,他就觉得爽透了。

“东风起了吗?”巫惊魂站到城墙边上,伸手辨风。

“起了。”顾将军眸光清亮,朗声道,“您看。”指着城外前方。

那射下去的箭头都沾了油包燃着的,一射到蒙古兵身上便着了火,而此时东风一起,呼呼的大风一刮,顿时火光连天一大片。

巫惊魂眸子冰冷如霜,那一片火海并未把他眸中的冰融去,而是更敛了寒意,立在他身侧的马蓝感到寒意,微微一动瞥向他,心里暗想,四爷这次可是极怒了,那蒙古大王子挑战四爷,把四爷的女人扣了,这可如拔了老虎的须,四爷向来不愿干涉兵部作战之事,如今一出手,果然是如有神助般厉害。

这就是他甘脑涂地都愿意追随的巫四爷,一个亦正亦邪的奇人。

城下一片令人惨不忍睹之景象,那些火人在挣扎、乱跑、哀叫,那烧焦的人肉衣物混合之味,连顾将军和马蓝都皱了皱眉,不忍的别了别脸。

而巫惊魂如石像般不动,冷如霜雪的眸无波无澜,“蒙古跶子的铁蹄在踏我们的土地时,在杀戮我大明百姓兵士时,可有你等这般心软?马善被骑,人善被欺。”

那顾将军一听,肃然,“对,督主说得对,人善被欺,我们坚决不让蒙古跶子再欺我中原。”

“保卫我大明,保卫我中原。”马蓝定了定神,朗朗而喊。

“保卫我大明,保卫我中原。”

刹时,众将

士喊声震天,直冲云霄,在清冷的夜空回荡。

塔木儿立在三里外营帐外,面向那一片火光,碧瞳在深敛,叹道:“如得此人,我大蒙古何愁不能入主中原?”

一旁的尚铭讪笑,躬身道:“大王子,老夫惭愧,未能拉得此人为我所用,老夫自知不如他,还请大王子海涵。如今,咱们未算全败,咱们手上不还有筹码吗?那才是咱们制胜的法宝。”

“要胁要胁,你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能有什么?你都让本王子被全天下人耻骂了。”塔木儿回身怒看他愠怒道。

尚铭窘迫的垂下眼眸,木然笑笑,“大王子,无需把那些看得太重,自古以来,胜者为王,无需过于拘于一些小节。”

“那叫胜之不武。”塔木儿冷声瞪他,转身快步入营。

清晨,辰时。

城外那尸体遍地的几千米处,黑压压的蒙古大军,整齐有序的排列,队伍的前面,红色大旗下,塔木儿身骑黑马,全副武装身着铠甲,傲然而视那城墙之上,在他前面不远处,架起了一个高台,四周围满蒙古士兵,那高台之上木桩绑着的是一袭猩红嫁衣的五公主。

在塔木儿的身侧,是同样身着铠甲的尚铭,他拍马上前,大声喊道:“顾同,快开城门降了,要不然公主便要化成灰烬。”

城墙上顾将军早已是双手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响,怒喝:“尚铭,你这老匹夫,连狗都不如,休要落到本将军手里,不然将你煎皮拆骨。”

尚铭哈哈大笑,“顾同,你有本事抓到老夫再说吧。”

“呸,你个老匹夫,有本事放马过来跟本将军大战一百合,本将军定将你剁成肉酱。”顾将军吼道。

尚铭脸色一沉,眼眸冷光闪闪,“老夫不跟你磨嘴皮,把小四儿那家伙给叫来,再过一刻不见人,你就等着看五公主便香消玉陨。”

顾将军沉了沉眸,转头看向城墙楼梯处,正好看到巫惊魂缓步上来,心里一喜,迎上前。

“哎呀,巫督主,你看,那尚铭老匹夫,居然要把公主烧了,这如何是好?”

巫惊魂负着手,依然是一身雪白的衣袍,脸色冷淡,踱步到城墙口,他身后的是身着金黄飞鱼服一脸严肃的浮云。

“塔木儿,你就只会做这等下三滥之事吗?”他朗声开口。

塔木儿浓眉皱了皱,冷笑,“本王子只知道成王败寇,成大事不拘于小节。本王子只一个条件,要么公主在这火中消失,要么你朝让城十座,公主自当立马送还。本王子说到做到。”

城墙上的众将士哗然怒骂,都喊要打尽管打,为何拿一女子来折磨?

巫惊魂举手示意安静,不动声色道:“此事本督无权作主,得当今圣上来决断,大王子要不等个三几日,本督禀了圣上再说?”

“巫惊魂,休要拖延,你那把戏当本王子不知?你要等缓军,本王子偏不如你愿。点火。”塔木儿冷冷的下令。

瞬间,高台下的柴薪慢慢的烧起来。

塔木儿身后的一名全身铠甲的将士身子一晃,扯了马绳才算没有倒地,头盔露了清眸如一泓寒潭,幽冷深沉的射向身前之人,似要把他射穿。

此人正是白非儿,她被幽禁了几日之后,重见天日就是这番光景,看着那高台上的公主,她心急如焚,握了握拳,纤眉拧成一条线,真在不行只有铤而走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