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刚才他想看热闹,我没让他出来,也许是睡着了吧?”是那个守卫的声音。

白非儿坐了起来,跑去把那厚实的门帘推开,伸头出去,笑笑:“大王子有何指示?”她不想再装睡,外面都吵闹在这样,她要是还在睡,那显得太假,倒不如主动起来。

火光下,塔木儿那黝黑的脸明明暗暗的闪着幽光,显得有些狰狞,斜抿的唇边挂着一丝意味,说道:“原来小凌子还在啊?不趁火逃跑吗?”

白非儿从帐中钻出,飒爽的笑笑,“大王子太瞧得起我了,在东厂,就数我武功最低,最怕死,这等冒险的事哪是我干的,我又不是英雄,逞不了那个能。”

“哦,是吗?但是在我眼里,你可不是最怕死的,反倒你是最不怕死的,不是吗?”塔木儿眼眸中的意味更重,“如果我又要对你怎么样?或者对公主怎么样,我在想,小凌子大人会不会又有什么好法子来跟我作交换?我说得对吧?”

他令堂的,安静了几日,这人该不会听了尚铭的鬼主意又整什么妖蛾子吧?

白非儿眸光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痞笑道:“大王子说笑了,我哪再有什么本事?那圈养方法是我爷爷的一位故友告诉他的,爷爷觉得甚好,就录了下来,我也是好奇才看到的,那是巧合了,小凌子是在想,自己又不在蒙古,把这法子给了你们,让你们好好发扬光大,造福百姓,也不枉我爷爷的故友那一番心思,不是么?小凌子也不知有否有用,让大王子见笑了。多多包涵哈。”

她又充分发挥她那狗腿口才,胡扯乱编,这在东厂混的这些日子,别的没学会,倒是这马屁功夫见长不少,连那千年妖狐都拿她没折。

塔木儿冷讽,“好一个凑巧,好一个不知是否有用,好一个多多包涵,你这油嘴滑舌的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那份圈养方法他飞鸽传书回本部,连连得父汗大赞,说是难得的好方法,可以大大提高羊儿的存活率,而且生长也会比原来的快。

“是谁?”白非儿明知道是谁,但也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你会不知?你那好督主巫惊魂,怎么?你的本事不是向他学的?本王子可是听说了,巫大督主可是把你当宝呢,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被劫了,会怎样?一怒之下把武川守备斩了?把武川翻遍了来找你?”塔木儿冷笑,意味深长的看她。

白非儿心里咯噔一下,抿嘴淡笑,瞬的垂下眼眸把眼底的意样掩了,巫惊魂烧的这一把火,难道把塔木儿的警觉烧高了?

她脑里飞快转着。

不会,巫惊魂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塔木儿的这个反应不是为这把火而怀疑巫惊魂,他只是在试探自己,他可能更多的怀疑是她放的火。

“大王子,我既入东厂,本事是向督主大人所学是很正常的呀,我们东厂向督主大人学本事的人多得是,小凌子不才,督主大人只是稍有照顾而已,至于外面所传,那作不得数,瞎传的呢,督主大人如把我当宝,这送嫁之事路途遥远,且凶险万分,怎么会让我来送嫁呢,对吧?”

他令堂的,这男人都怎么了?她现在是男人模样,他都要调戏,真他奶奶个熊,难道这看似威武的蒙古大王子真的喜欢男人?完了完了,这真怪她没有提前做好市场调查,那时见达达汗该问问呀。

你家大哥是不是基友?

她想像着达达汗要是听到这样的话窘死那个样,心里瞬时乐得翻了天。

塔木儿一愣,松开手,顿时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难怪巫惊魂会对你另眼相看,不说别的,就冲你这张嘴,连本王子也喜欢呢。”

“别,大王子,您还是喜欢美人吧,要不回头我帮您整几个火辣辣的辣妹子?”白非儿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眸光轻闪,嘴上不慌不忙的说道。

“辣妹子?”塔木儿一愣,停住笑问。

“就是那样那样的姑娘。”白非儿用手比划着丰满的样子,眸光闪着戏谑。

塔木儿复又哈哈的大笑,转身阔步离开。

白非儿暗松一口气,朝着天空那皎洁的月亮眨眨眼,我的眼睛很迷人,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她撩起衣袍,潇洒的一甩,转身钻回帐中。

她知道,塔木儿该要找她麻烦了。

第二日,塔木儿大王子请她去下棋对弈。

第三日,依然是下棋对弈,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白非儿忍住了没有多问。

第四日,也是巫惊魂约定的三日来救她之期,白非儿在晨间睁开眼的第一刻便在想,不会又找她下棋对弈吧?果然没让她高兴得起来,她起身呆坐没一会儿便有人来请她,又是下棋,这塔木儿那么闲吗?

或者真有什么奸诈鬼计?

她抬眸看一身华贵装扮的塔木儿,碧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如一面无风无浪的幽泉,这还别说,这成吉思汗后代的子孙长得还真不赖,达达汗是贵气文雅,而眼前这位,则贵气英武。

“在打量着我不如达达汗好看吧?”塔木儿落下一子,眸光一抬,对上她的眼眸。

任白非儿再镇定也掉了手中的黑子,心里如被一大石头砸下,重重的一沉,他突然提达达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知道她与达达汗的关系?

很快,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眉梢淡拧,淡声道:“大王子英俊威武。”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办法,她就不承认看他又如何?

塔木儿一笑,唇间多一丝冷讽,“他母妃是中原人,自然多一些优雅,你们这些中原人,就好那斯文劲,做事犹犹豫豫的,有什么好?”他也不挑破。

“我看大王子就很好,阳刚气息浓烈,很多姑娘喜欢着呢,不像小凌子,文弱书生一个,又是太监,姑娘见着都绕道走,呵呵。”她就跟他绕,不正面对他的话题,看他耐她如何?

听他话语间的嘲讽,看来与达达汗是不和,要是真尊重那弟弟,就不应劫了公主。

“听说小凌子和达达汗是朋友?”塔木儿不经意冒出一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此时的眸光便多了一分凌厉,像要射穿她似的。

白非儿面如平湖,淡定沉静的落了一子,弯唇道:“大王子会因为我与达达汗是朋友而放了我吗?”

塔木儿笑而不语。

“那不就是嘛,这个问题就不值得一提。”白非儿不急不徐的说,眼眸未有看他,只盯着棋盘。

他令堂的,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这绕来绕去的不嫌累?

“小凌子,你家督主大人与我官员说,公主在杨林镇,依你之见,这里的公主会是假的吗?”塔木儿“啪”的落了一子,那正好是一个包围之势。

白非儿心里又如巨浪滚过似的

翻腾,素手一顿,凝神暗想,她没听到巫惊魂提过此事呢,杨林镇又有个公主?那和她一起的这位不是公主?难道是皇帝和巫惊魂玩了手段?不象啊,要是有此事,前夜巫惊魂为何不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倒让她糊涂了,以巫惊魂那行事风格,如果是真的话,定是他向皇帝献的主意,这种借刀杀人,指东打西,暗渡陈仓的事几乎就是他的专利,他说要来救她和公主,难道又在耍利用她骗她?

塔木儿的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说真话,在此之前,她也未见过这五公主,她怎知真假?

她快速的刷着自己的左脑,纤长指尖捻棋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塔木儿朗声大笑,眸子闪着莹莹碧光,咄咄逼人,“天下聪明莫过于小凌子,小凌子,你若答应本王子一件事,当将公主送还武川。”

白非儿微怔,没想到情形又来个急转,她抿嘴淡淡,轻挑一下纤眉,道:“大王子且说来听听。”她不认为会是什么好事。

“他日随我回蒙古,为我蒙古所用。”塔木儿一字一字似漫不经心道。

“什么?”白非儿手中的黑棋子掉落棋盘上,乱了一盘棋,心亦乱了。

丫丫的,他怎么提这么一个难让人捉摸的条件,看来她所认为的被劫这些日子过得清悠自在,让本就是个假象,这大老虎一直在张着大嘴候着她呢。

他们的目标不是公主吗?为什么总象苍蝇一样死盯着她呢?

塔木儿拾起那粒黑棋子放入她手中,“一切掌握在你手中,给你一柱香时间考虑,本王子去去就来,希望能听到我要的答案。”话中带着一分淡笑一分霸道。

帐中燃起淡淡的檀木香,犹如巫惊魂身上的香味,白非儿静然的看棋盘中的黑白棋子,俗话说,一子错,步步错,直落满盘皆输,全局的命运均掌握在下棋之人,她,巫惊魂,皇帝,塔木儿,公主,尚铭,谁才是下棋之人?谁是这局中的棋子?

她如雾里看花,如何看得清?

很诱人的一个条件,可以保公主无恙,也可帮巫惊魂将过错给赎了,皇帝也开心,然后他们依旧可以乐哈哈的联这个姻,又或者塔木儿依旧可以发难举兵入侵,自古以来,侵略无需任何理由。

她嘴角冷讽,面对侵略者,她就只有一个态度,她不想做被人戳着脊梁骂的背叛者,他蒙古人有本事在二百年后入主中原,问鼎江山,那是他努尔哈赤、皇太极的本事,与她无关,她无法做任何违背历史的事,一切历史会沿着他该走的足迹行进,任何人无法去逆转。

她收敛了心神,专注的摆着棋子,神色清清淡淡。

一柱香时间很快便过去。

塔木儿掠帘而入,“如何?看小凌子如此的淡定,想必早有决断,我给的这一柱香时间倒真是多余了。“白非儿抬眸静然看他,淡然说道:“大王子既然知我答案,又何必问,我只是个小小太监,一介小蝼蚁,不似尚国师那般能耐,不值大王子如此费心。”

她把棋子放回那铁棋盅,起身垂眸立在一旁。

她也笃定他不会杀她,也不会杀公主。

塔木儿眸子一沉,眼底一道锋棱深不可测,这小小的一名六品官儿,怎能有这般气度?凌然而又圆滑,大体又不失小节,她不愿留,他就偏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