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汗亦是忧心的看白非儿,那灵狐还是他指引洛向南去逮回来的。

巫惊魂垂下眼帘,眼底寒意陡生似剑,似要把地射穿,只一瞬,待他抬眸时便是温润的春水,笑笑,“那小东西可以做药引的么?也好,臣下这就着人去取了来。”

说完转身看白非儿,眸子漆黑,邃远,深似幽潭,似乎充斥着万千情绪,又似乎根本没有一丝情绪。

白非儿灼灼逼人的眸与巫惊魂对视,胸中缓缓起伏,微微攥了攥手心,手心早已湿滑一片。

为什么?

真的就要阿狸的血做药引吗?她才抱阿狸回来不到三天,有那么巧吗?

巫惊魂嘴角轻动,未有对她说话,转身走到殿门,取了腰牌交锦衣郎吩咐其去天涯宫接灵狐来。

白非儿的心都凉了半截,阿狸是她带回来的,连问都不问她一声,好狠的男人。

她抬眸歉意的看洛向南,阿狸是他送给她的,现在她都保护不了它,她真的那么无能么?连个小动物都保护不了。

洛向南眸光清亮,轻轻摇摇头,暖暖的笑笑。

他在告诉她,小狐狸不会有事的,只是要一点血。

“皇上,药已取来。”白安脚一跨入殿门便高兴的喊,他身后是阮大人,还有一个看起来约二十岁的太监。

“快。”皇帝又再一次站了起来。

水无心上前,“我来看份量。”

那厢煎药的药壶和炉子也已送来。

水无心一一检查过,写下一个煎药方法,交与白安。

“小恩子,快来,煎药,快。”白安向那青年太监招手。

那被唤作小恩子的太监刚帮太子盖好小锦被,听到叫唤,疾步至白安身前,“是,师父。”

小恩子?

白非儿本来耷拉着的脑袋一惊,怀恩?

是他吗?

明朝中期,也就是太子朱祐樘当了皇帝后,东厂声望最好的一位督主,应该也就是继巫惊魂之后的督主。

真是这一位?看年龄就应该是,她之前翻遍了东厂的名册都没有一个叫怀恩的,原来他真在皇宫中,还是白安的徒弟,真太好了,这历史上的人物都在,历史的轨迹不会变。

她仔细的瞧他,身材纤瘦但不弱,双目炯炯有神,举止得当,不卑不亢,是和那些个太监不太一样。

对这个她从没有过交集的人,她顿生好感,能没有好感么?人家历史对他的评价都是好的,比起那个居心叵测的巫惊魂好千百倍。

但有一点,她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值得记载入史册的大人物,一个个她都见到了,怎么这个巫惊魂,在史册中就没有他呢?

整整一殿人都在寂静无声中等,殿中回响的只有药炉的火苗噼叭声和皇帝不时踱步的声音,熘金八角宫灯中火苗闪烁,照得整个大殿通透明亮,若大的奉天殿是通透明亮,只是这殿中的人心是不是每一个都敞亮呢?

这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夜宴的吃喝早已停止,羹凉饭冷,歌舞杂演队也已退下,殿中人忧心衷衷,殿外的人更是人心惶惶,大过年的,遇上皇太子被人下毒,看来这年是不好过了。

“皇上,灵狐已带到。”一个声音打断了白非儿的思绪。

她抬眸看去,心中顿时一滞,鼻腔难过的一热。

只见阿狸被装在一只小笼子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水蒙蒙的,他们怎么把它装在笼子里?

阿狸一眼就看到了她,大眼眨了眨,掉出两滴眼泪。

狠心的主人,你怎么把我出卖了?

“阿狸。”白非儿冲口而出,站了起身。

顿时,所有人都望向她。

“好了,不就取一点血吗?用得着这样吗?小家伙。”巫惊魂轻拢眉心,飞速的把阿狸取出,抱在怀里,抚着它的头。

他转身向皇帝,淡声说:“皇上,它就是那只灵狐,小家伙怕生。”

朱见深欣喜的笑笑,“原,原来是那么漂亮的一只小狐狸啊?嗯,等救了太子,朕好好赏你,赏你吃顿好的。”

白非儿缓缓坐下,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冲动了。

洛向南和达达汗虚吓了一身冷汗,斜眼瞄白非儿,这女人呐,就不能淡定点吗?往日的从容去哪了?

那厢药已煎好,水无心取了刀走向巫惊魂。

巫惊魂怀中的阿狸吓了一跳,用力挣扎,娘啊,新旧主人救命啊。

巫惊魂笑笑,紧紧的抱紧了它,轻抚一下它的头,“阿狸乖,只取一点血。”他知道这只小白狐极通人性,白非儿又心疼得紧,便尽力安抚它。

阿狸这才不动,惊魂未定的看看众人,哇哇,又是用我的血救人?哼哼,这些人类,哼哼。

只片刻,便取了血,就着煎好的药以口哺的方式让太子喝下,只是这口哺是由怀恩来做。

殿内又是一片静悄悄,都在等待太子醒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子未醒,这些人的心也是提在嗓子眼上。

突然“噗”地一声,太子又吐了一口血,所有人一怔,定定的看向太子。

“这是为何?”皇帝从御座上蹦了起来,几步走到太子身边。

水无心早已扶起太子,轻轻帮他擦拭嘴边的血。

“父皇。”太子轻幽幽的喊了一声。

“好。”

“太好了,太子醒了。”

“臣等贺喜皇上,贺喜太子。”

殿内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朱见深内心大喜,哈哈的开怀大笑,“好好,都起吧。”

他上前抚了自己皇儿的脸,心疼的说道:“好,好皇儿,你没,没事就太好了,感谢上苍,天佑我大明。”

“儿臣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不孝。”脸色还苍白的太子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瞄眼看到巫惊魂怀里的阿狸,眸光一亮,惊喜道:“好漂亮的小狐狸,父皇,儿臣可不可以要了它?”

朱见深一愣,随而暖暖的笑笑,“可以,怎,怎么不可以?”说完转身向巫惊魂,“小四儿,你不会不愿割爱吧?”

“皇上,这灵狐的血可解百毒,也就是一般的毒都能解,留在太子身边最合适不过了。”水无心淡淡的一句话让人喜让人忧让人恨。

达达汗和洛向南冷眼扫一扫水无心,都忧心的看白非儿。

白非儿脑袋似一团浆糊,心里的情绪似巨浪,手掌缓缓的握成拳,这叫什么事?要来血做药引,又要了阿狸,她这是故意的啊?

她木然的扫视一遍这几个人,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那么过份?

“哦,那么,神,神奇啊,看,看来小四儿要心疼了。”朱见深笑意更深,眸光波光粼洵的看巫惊魂。

所有的人又都看向巫惊魂,这些人的眼光中带着意味,带着兴趣昂然。

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东厂巫大督主,你可敢逆了皇帝?

只见巫惊

魂浅笑,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之笑,轻声说道:“回皇上,甚好,太子留着这灵狐在身边甚好,免得有些人居心叵测。”

说完眸光有意无意的从几个人身上扫过,最后把眸光定在水无心脸上,眸光淡冷如雪峰上的冰凌,似乎无痕又似乎直刺她心房。

水无心迎着他的眸光,眼底清淡却埋着一丝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讥讽,你心疼了吗?为那个女人心疼了?

那些被巫惊魂眼光看过之人,心底凛凛的打了个颤。

巫惊魂的这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得白非儿脑袋一片空白,心底那一丝希望破灭。

她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是呵,她真是痴了,她还指望这千年妖狐帮她吗?他可能帮她吗?他又不是皇帝,能帮得了吗?

就算帮不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把阿狸带来?他和水无心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认为那是巧合,天涯宫中知道她带回阿狸之人只有眼前这两位和锦葵八角,他们是故意的,一定是,原因到底是什么?

“多谢父皇。”那厢太子欣喜万分的接过阿狸,开心不已。

阿狸挣扎了几下,爪子乱舞,这是要干什么?又把我转手送人?

一道冷冷的眼光射向阿狸,阿狸大眼睛看着洛向南,眨了眨,好吧,我听话。

洛向南把眸光转向白非儿,眼底是和煦的暖意,如春水般温润,叫人安心。

小傻瓜,小狐狸是只灵狐,它只听我的,它会回来的。

白非儿杏眸眨了眨,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眸底交融了似喜似悲,慢慢的沉于眼底,了无痕迹。

她扫视殿内,看到那头顶勾勒的层层雕梁龙飞凤舞,细细思量下,四方屋檐勾心斗角,自上而下,无不是这番光景。

“祐儿,你身子弱,先,先下去吃些东西,歇着吧。”皇帝心有余悸,便不敢让他再留殿中。“丛爱卿,拨二十名锦衣卫日,日夜保护太子,如,如有差池,着,着你是问。”

“臣下领旨。”丛恩领命去调人。

“谢父皇。”

皇太子得了阿狸,欢天喜地的逗它玩,一旁的白安领着怀恩一前一后的陪着,离殿而去。

看来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了,白非儿冷讽的看一眼巫惊魂。

皇帝高高的坐在御座上,双目微眯,缓缓开口,“水爱卿救,救太子有功,水卿家性情淡漠,金,金银财物皆不放在眼,眼中,赐丹书铁券。”

群臣有些哗然,恭亲王起身说道:“皇上,赐丹书铁券不太妥吧?这只有救驾之功才担得起此赏赐。”

朱见深冷眼看他,轻哼,“如,如何担不起?太,太子是未来国君,水卿家如何不,不是救驾?”

那恭亲王一愣,无言的默默坐下。

“微臣叩谢皇上。”水无心跪地扣首谢恩。

她志也不在赏赐,如此得丹书铁券,也好。

“三,三王子替众人解毒也,也有功,实是也替朕解了毒,朕也不厚此薄彼,赐,赐黄马褂一件。”

“哗”,这下群臣当真哗然了,皇帝在一夜间送出两件相当于免死金牌的赏赐,这是放眼前朝从来没有的。

“皇上。”好几个亲王老臣都有意见了。

皇帝重重一拍龙椅扶手,怒道:“你,你们有本事也来解毒,解了,朕同样赐黄马褂,可你们,刚才那会儿,都,都干什么吃了?如,如今朕赐赏,你们便诛多意见,都反了是吗?”

(本章完)